宋诀是个什么样的少年呢?
戚媛与他一同出宁顺居,她立在门口,他立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日头西沉时,暖色的光线铺在他脸上,一张五官周正的脸静静的迎着她。爱睍莼璩
同样的长眉,因着浅淡,突出了眉下那双漆黑的眼,型似杏仁,又似桃花,眼角却不似李沁那样微挑,而是规规整整的安静而严肃,鼻梁俊挺,鼻翼细窄,显的鼻头有些翘,嘴唇薄厚适中,唇线很深,将他的唇形勾勒的像是刀削出来的一样。
脸庞是男孩里少见的瓜子型,皮肤很白,又是一身布衣白衫,将他整个人装扮的干净清爽,他的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白布发带系着,随风翻飞间纠缠着肩头露出的一小节银色剑柄,他立在那,两臂自然垂直,身姿挺拔的如同悬崖上的一株细松。
听说他是宋管事的侄子,从小送到武夷山学艺,去年就已经可以学成下山,可他痴迷武学,便留在了师门继续专研更深层次的修习,这次下山是受了宋老夫人的传召,专门给她做下属,发誓一辈子忠心侍主辂。
她一个宅门小寡妇要什么下属?
还发誓一辈子生死相随,这是要闹哪样?
戚媛觉得头疼,一路上神情恍惚,倍感压力山大婺。
以至于回了紫玉院没看见苑儿也没留意,等侍候她洗漱的人进来发现都是陌生面孔,她才问,“苑儿呢?”
“回少夫人,苑儿外出未回。”给她月兑外衫的侍女规矩的回道。
“出去了?”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很晚了,坊门都要关了,怎么这个时辰还没回来?
沐浴的时候她将两侍女打发出去,一个人坐在浴桶里发呆。
正胡思乱想的没个头绪,就听门外李沁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有侍女回道:“回李郎君的话,他是少夫人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戚媛额角一跳,心道:坏了,贴身这个词是随便说的么?
果然,门外起了大动静,哐啷一声,门被踹了一脚,侍女气喘劝阻,“郎君息怒,郎君息怒,少夫人在沐浴,您请在花厅相候,婢子这就进去通禀。”
“滚开!”李沁很少暴喝,这一声不止外面的人,就连戚媛听了心也是一跳。
“少夫人,少夫人……”侍女蹬蹬蹬的往里间跑,声音越来越近。
戚媛调转身子,看着门口,那侍女跑到耳房门外停下,气喘吁吁道:“少夫人,李郎君要硬闯。”
什么叫硬闯?以前不是很随意的进出么?
她蹙眉,才要不耐的出声喝止,就听那侍女又道:“紫玉院是少夫人与阿郎的住处,外男不便进出,老夫人特意嘱咐过,有事须通禀,少夫人可去瑟荷园见李郎君。”
戚媛的脸腾的滚烫,她一直自诩小寡妇,却忘了是给谁守的寡,忘了人家正主宋二郎,不由的僵了僵身子,深吸气道:“请李郎君回瑟荷园,就说我一会儿去见他。”
侍女连忙应声,“是。”
接着又是一阵小跑的脚步声,那侍女把她的话分毫不差的重复了一遍,李沁却并不买账,非要进来,戚媛在里面坐不住了,才想起身穿衣,就听‘铮’的兵刃交戈声骤然响起。
她手顿在半空,细听,又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好一会儿,外间似乎安静了。
还是不放心,叫侍女,“外面怎么了?”
耳房外一直有侍女侍候,回道:“回少夫人,李郎君离开了。”
回瑟荷园了?戚媛松口气,坐回浴桶里,泡了一阵到底是坐不住了,匆匆擦身,套了中衣就跑了出来。
见果然没什么事,才悄悄松口气,侍女已经把被褥铺好,只等她歇息就会燃上有助睡眠的安息香。
戚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明明是住了一段日子的房间,却因为没有苑儿、帆儿,便有种陌生的感觉,她坐到铜镜前,立刻有侍女上前为她梳发,发梢的水珠也被棉巾吸干,火盆里的炭火烧的很旺,她却不但没有睡意,还很拘束。
制止了另一个侍女要给她擦护手脂膏,站起身,道:“我带回来的东西呢?”
侍女捧出木盒,戚媛拿过那个小的,“这是李郎君的,我给他送去。”
侍女并不阻拦,只是紧紧跟在她身后,又是汤婆子又是披风,还有人忙忙的走到前面提灯笼,一时间忙活的热火朝天,好像她要去的不是跨院,而是东市。
这还没完呢,外间的侍女堵在门口请示,“饭菜在哪摆?”
反正已经这样了,她干脆指了指瑟荷园。
那边有个侍女连忙溜边跑了出去,戚媛这才发现,食案已经抬进紫玉院了,这一改,她们又都往瑟荷园奔,而且冬天气温低,很多菜都要重新掂炒,说不麻烦那是睁眼说瞎话。
戚媛有些脸热,可既然已经答应了李沁,总要过去看看的。
前面四个侍女提灯笼,她走在中间,后面跟着八个侍女,旁边还有两个刚才在屋里服侍的侍女扶着她,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瑟荷园去,整个皇帝驾临后宫的架势。
戚媛狂汗,想打发掉这些人,侍女却说是老夫人吩咐的,还说这是去跨院,要是去别的院子,就得乘坐软轿了。
“……”此刻她不禁怀疑宋老夫人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谁家孙媳妇也没有她这样享受的。
再说这次失踪半个多月的事,宋老夫人除了语气冷了点,根本没说要处罚她,还给她塞了个贴身护卫保护人身安全。
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吧?她开始忐忑宋老夫人是不是不仅是求一个重孙子那么简单,或许还有别的她不知道的,真是越想越惊悚。
到了瑟荷园,将侍女留在前厅,独个进了里间,屋子应该是一直都有人在打扫,干净暖和,转了一圈没看见李沁,将小木盒放好后又出去找侍女问,“人呢?”
在瑟荷园侍候的全是侍从,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进来回话,“郎君去正院见您,一直没回来。”
下人们不知什么时候起把戚媛住的紫玉院唤作正院。戚媛愣了愣,“一直没回来?”
“你来了。”才想出去寻,李沁从外面回来。
“去哪了?”她迎上去,见他没什么异样便放心了,还担心他闹不愉快呢。
李沁搂住她的肩膀,旁若无人的进了内室。
戚媛跪坐在他身前,披下来的长发被李沁轻柔的握在手里,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发间,还有些潮的发被炭火烤的热气蒸腾,他性感好听的声音自耳后传来,“不烤干就睡,会落下头疼的毛病。”
想回头,却被他固执的箍在前面,“阿媛,你说咱们成亲之后住哪好?我想在平康坊买一处宅子,可能不会很大,但一定五脏俱全,要有花园和书房,园子里搭个秋千架,春天我陪你赏花,秋天时,你坐秋千我在后面推你,夏天我们可以去郊外游湖,采莲子吃,冬天做什么好呢,嗯……冬天我们在书房看书,你喜欢看什么?话本还是杂记?”
“我……”
“什么都好,只要我们在一起,做什么都好,是么?阿媛……。”说着说着,李沁的头埋在她后颈窝里,温热的呼吸扑朔在她皮肤上,麻麻的,她想躲开,他的手臂从后面揽上腰,不让她动。
他兴致勃勃的规划,戚媛一句都不敢插话,她心里还埋着霍然的条件,真是头疼,好想告诉李沁,两人一起想想办法,可霍然那小子不是什么善类,会不会一气之下真的不利于帆儿啊?
毕竟只是短暂的相处了一段日子,并不是真正了解,她心里没底。
她在纠结,李沁也在沉思。
之前去紫玉院见戚媛,在门口碰上一个白面俊朗的少年郎君,抱着剑,飒爽肃穆的立在门旁,他要进门却被少年拦住。
“你是谁?”他隐有怒意,大约猜到是宋老夫人的安排。
一个陌生的侍女回道:“回李郎君的话,他是少夫人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不是李沁思想狭隘,而是宋老夫人一直殷殷期盼重孙,不能不联想这个少年也许就是宋老夫人安排的又一个优秀的伴。
这让他隐忍不住,于是挑衅,“护卫?那就由我先试试,你护不护的住!”抽出腰间软剑欺上少年。
出乎意料的,少年身手极好,而且似乎很在意戚媛,两人只过了一招就被他引去空院落,刀刃交戈,寒影濯濯,少年除在轻功上与自己不分伯仲外,内外功皆不是他能企及的,武功招式可谓千变万化、形同影魅,甚至让人没有招架之力。
不下三十回合他就败了,少年轻松缚剑,退后一丈,对他露出一丝看不懂的兴趣,问他,“你的轻功师承何派?”
李沁这才明白他感兴趣的是自己的轻功,他是李道生的徒弟,自然是师承唐门。
不过他不打算说出来,而是问,“你是何门何派?”
少年很坦然,道:“武夷山流云门。”
闻言,他更加惊讶,目前为止,流云门在江湖上仅限于是个传说,比起前两年高调的翻云覆雨的魔教,流云门绝对是名门正派,所尊的是道家宗学,因门派深处高山无觅处,偶尔在江湖上露面的弟子也大多都是着道袍来去无踪,这个门派无疑成了神仙派。
他说他出自流云门,看武功路数倒不像作假。
正因如此,李沁惊讶后便是满心疑惑,不由想到宋老夫人,居然能让流云门弟子只给戚媛做个贴身护卫,这背后代表什么?又有怎样的人脉力量?
这让他更加急迫且肯定的想去拜见宋老夫人。
“带我去见宋老夫人。”
少年看了看他,点头,“来罢。”
李沁与少年去了宁顺居,宋老夫人似乎知道他要来,一直未更衣,坐在榻上等他。
他从来不知道宋老夫人的目光会这样冷厉,与那些狠辣的妇人不同,她的冷厉是位居高位的睥睨,是掌控天下的雍容,是从容中调度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心下惊骇,皱眉,一时沉默。
看不透一个人时,免不了心下不安,既如此不如等待对方先开口,他好以静制动,保证自己不会被动。
宋老夫人凝沉的眼慢慢敛下眼帘,似明白他所想,如他所愿的淡淡道:“关于阿媛,我只能说,我不会让她跟你走。”在看到他要辩言力争时,不慌不忙的又道:“听说你定亲了。”
李沁一怔,定亲?他都快忘了,他曾是李氏家族的庶子的时候,定了一门女圭女圭亲,那位娘子是夏州都督领盐州防御使傅铎篬的庶出孙女傅兰。
他和母亲被赶出家门,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亲事早成了一句空话,他也不会承认。
对上宋老夫人那烙着岁月痕迹的眼眸,他笃定而诚恳的道:“我这辈子想娶的只有阿媛,会对她好一辈子,至于我定亲的这件事,不是我所愿,也不会影响我与阿媛的感情。”
“哦?”宋老夫人依旧慢条斯理,问道:“既然你不满意与傅家孙女的亲事,却何故将她的贴身侍女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李沁诧异,不解道:“侍女?谁?”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影像定格,疑道:“怜眸?”
宋老夫人的眸光讳莫如深,摆了摆手,低沉道:“回去罢,我不会阻拦阿媛与你交往,可你要娶阿媛,即便我肯,那位傅娘子恐怕不会愿意,只希望你在处理这件事时别伤了阿媛,你也许不信,在这世间我最疼的只有阿媛一个了,若你伤她,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记住。”
从宁顺居出来,李沁心头热浪翻腾,千般滋味万般思绪捋也捋不清,想起当年在破庙里救下病的奄奄一息的怜眸,自此她就跟在母亲身边侍候,一晃数载,从未见有什么异样,实难相信她是带有目的性的存在。
不可能……,傅兰从未提过,一丝一毫也未曾流露过她与怜眸的主仆关系,怎么可能?再则,他也有六年没见傅兰了,她今年该是二八年华,就算待字闺中,也该是定了人家的……。
他思绪凌乱的回了瑟荷园,本来心思浮沉不定,可当见到等在门里的戚媛,他一下就踏实了,既然已经拥有要爱的人,何来彷徨?只要处理好这些事,剩下的就是争取宋老夫人松口,好带着戚媛离开。抱着她,闻着她沐浴后的淡淡体香,李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轻轻的在她劲窝处啄了一下,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颤,鼻腔里溢出懒懒的一声轻哼,无意识的如同挑.逗,他嗓子一干,扳过她的身子。
随即失笑,小丫头竟然睡着了,微红的脸宁谧的伏着两扇如蝶翼般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两片诱.人的暗影,秀眉舒展,浅浅翕合的鼻翼呼吸匀称,嘴巴饱满而红润,他一直知道她是个美人,却没这样亲密的看过她,他的手轻抚着她的轮廓,从眉到鼻子,从左眼角到右嘴角,无一处不让人留恋,上天眷顾,她是他的了。
李沁搂着怀里的女子,微微叹息,低头在她额角沾了沾,起身抱她上榻,然后自己也褪了衣衫,拉上被子将两人埋在里面,一会儿的功夫,他也睡了。
两人安稳的睡下,注定了外面预备晚膳的侍女们白白折腾了一晚上的命运。
宁顺居这时却在用晚膳,宋老夫人边用膳边听着璎珞的回禀。
“苑儿遇到那个侍女了么?”
“嗯,听说四儿挨了板子,苑儿下晌就去了平康坊,若不是遇到这事,还赶得回来,后来只能随怜眸去了,现在就在吴夫人的宅子里。”璎珞道。
宋老夫人点头,“借此机会看看李沁的能力也不错,不过,男女这种事,和处事能力也不大相干……。”她咀嚼着嘴里的味道,淡淡的说着。
忽然一阵气喘,宋老夫人连忙掩了帕子在嘴上,“咳咳……”
璎珞上前顺着她的背,眼神发暗,老夫人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她心中酸疼,嗓子发哑,不由劝道:“老夫人别想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
宋老夫人喘过气,摇摇手,示意她别担心,半晌,缓缓道:“阿媛,哎……。”
“老夫人别想了。”璎珞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宋老夫人漱了口,靠在引枕上,道:“明日起让宋有催着阿媛到各店铺走走,若是李沁要跟着,就随他。”
璎珞眼皮一跳,她知道老夫人这是要做给李沁看了,李沁这些年虽赚了不少资财却因着身份关系不能置产业,不知道见到戚媛有如此庞大的资产会怎么想。
“还有,盯着苑儿那丫头,别轻举妄动。”宋老夫人皱了皱眉,“查清楚这些日子阿媛都跟什么人接触过,那个叫帆儿的哪去了?若是个麻烦,消失的人就没必要再出现。”
“是。”璎珞肃穆应下。
翌日一早,戚媛与李沁正在早饭,宋管事过来请示账务。
宋有给戚媛的感觉一直是老成持重的,只有下人不好拿捏的事才来请示,一般的事务基本都能默默处理干净,这么想,便道:“让他在前厅等我。”
李沁很不满意戚媛随意用早饭的态度,硬是按下她,盯着她吃了两小碗米粥,半个胡饼才肯放人,待她去了前厅,他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平康坊见母亲,一来多日不见心中惦念,二来还有事要细问怜眸。
戚媛听从宋管事的意见,一会儿就出门巡铺子,这就是所谓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当报答老夫人的‘厚爱’吧。
回内室见李沁也收拾妥当,便问,“和我一起走么?”
李沁自然想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多相处,笑着点头,“我去外面等你。”
戚媛才应了一声,忽然瞥到那个小木盒,忙喊住李沁,拿起来,边递过去边道:“你的。”
“什么?”李沁以为是她送他的,满眼含笑的打开,目光一触及里面的东西,不由一愣,随即紧张的问,“这是从哪来的?”
戚媛照着铜镜,抚平领口,抬头望了眼铜镜里映照的李沁的影像,随意道:“碧螺阁的店主给的,说是你几年前落下的,如今物归原主。”她扭头,开玩笑道:“怎么?是和别的娘子的定情信物么?”
李沁面容一僵,摇头,“不是,这不是我的东西。”
“啊?那你找机会还回去罢,别错过了真正的主人。”戚媛走到他身前,踮起脚顺了顺他留在耳侧的两缕发,满眼冒桃花的调侃,“有没有人说过,你美的惨绝人寰。”
若是往常李沁一定笑的愈加妩媚撩人,顺势在她身上占点小便宜,今日却只扯了扯唇角,拉下她调戏他的手,攥在手里,定了定神,道:“走罢,早去早回。”
“呃……”一时有点不习惯,戚媛跟着向外走,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他一眼,未见异常,怪自己心思重,笑笑,没再多想。
因为要送李沁,马车从平康坊横穿过去,李沁下车后,再从东门出进入东市,宋有遗憾的看着李沁离开,思量了一阵,决定这几天都要劝戚媛巡铺,说什么也得把李沁带上几回。
且不说戚媛,只说李沁回了吴夫人的宅子,进门先去给吴夫人请安,吴夫人的疯病也不是日日都犯的,偶尔也如常人般聊聊天、喝喝茶、做点女红针黹,此刻正在给李沁缝一件中衣,怜眸在一旁帮忙分线。
“还在袖口绣上梅花么?”怜眸问。
吴夫人慈爱的点头,“我绣活不如你,还是你来绣,不如这次添点颜色,牙色花瓣竹青的蕊如何?”
怜眸认真的想了想,摇头,“不如明蓝的花瓣鹅黄的蕊。”
吴夫人笑,“还是你最懂他,知道他最爱明蓝色。”说着感慨道:“我一时糊涂一时明白,不如趁着我明白把你与沁儿的婚事办了,也能早日为李家延续香火,他呢,有你在身边侍候,我就算哪天糊涂了再也醒不过来,也会安心的。”
“夫人您别这么说,怜眸不过一介草民,配不上郎君……。”怜眸平静的脸泛起两抹红晕,难得的娇羞模样。
“谁说的?世间再没有别的女子比你好,这么多年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被人糟蹋死了。”吴夫人目光真诚,对怜眸她是既喜欢又心疼,还有更多的是感激,撂下手里的针线,握住怜眸销瘦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别拒绝了,就这么定了,等沁儿回来我就与他说。”
“母亲想与我说什么?”李沁在门口立了一阵,越听脸色越沉,不想再听怜眸说什么,撩帘子进来。
吴夫人对李沁出门的天数并无概念,因为她此刻清醒说不准下一秒又混乱了,他走多久她都当他才出诊回来,笑眯眯的拉住李沁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正说着你与……。”话音才落,怜眸局促的起身,道了句,“我去准备午饭。”然后紧快的退了出去。
吴夫人想拦她,李沁抓住她的手臂,道:“母亲,我也有件事要与您说。”
“啊?什么事?”吴夫人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想娶亲了。”李沁脸上露出笑来,幸福的像个踏着轻快步子向家奔的孩子,吴夫人看的一愣,随即欢喜道:“怪不得是我儿子,与母亲想到一处去了,尽快和怜眸把亲事办了罢。”
李沁笑容不改,却道:“不是怜眸,是阿媛。”
“阿媛?”吴夫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的问,“阿媛是谁?”
他此刻想说的话在心里不知酝酿了多久,甚至不必经过思考就自然流畅的说出来,“是一个命苦的女子,才嫁进夫家就守了寡,母亲,儿子只爱她,不论她是谁,或是小寡妇,我只要她共伴今生。”
吴夫人是个很感性的人,一首诗词能哭能笑,品味半载不嫌腻味,李沁这样说先在她心里为戚媛铺垫了悲苦的前半生,他再发誓表表情深,又奠定了戚媛人生转折后的幸福,在吴夫人心里一眨眼功夫就成了有着传奇感***彩女子。
吴夫人既对戚媛产生了好奇和怜悯,又纠结着对怜眸的承诺,两个都割舍不下,但她并没有想要李沁娶两个,因为在她心里,爱情是独一无二的,不会与人分享。
她终于还是露出难色,道:“那怜眸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怜眸不是您的侍女么?她若愿意留下就让她侍候您一辈子,咱们给她找个上.门女婿,若不愿意,就让她外嫁,咱们给一笔丰厚的嫁资,总不算亏了她。”李沁淡淡的道。
吴夫人还是有些不愿意,吭哧道:“等我见过那个阿媛再说。”
就在这时,就听门外一声脚踩到断枝的声响,很轻,但李沁还是听的很清楚,眉头微蹙,心中对怜眸的疑心渐起。
他与吴夫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出门寻怜眸,有些事还是当面问清楚的好。
想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他对怜眸说不上男女之情,但姐弟之情,主仆之义却是有的,怜眸自打来了他们家,对吴夫人照顾的尽心尽力,从没做过什么手脚,人也单纯,性子更是柔顺,就算是傅兰的侍女,那应该也是另有原因,或许与傅兰没有关系,或者只是傅兰一厢情愿,应是与怜眸无关,她不过是听命行事。
李沁自认为熟识怜眸,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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