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太子别院,戚媛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的,因着刑北最后说的话,心也惴惴不安,找到马车才发现宋决不见了踪影,她焦急的四下张望,本想回去寻,却又觉得宋决武功极高,莫再是她拖累了他。爱睍莼璩
细想了一阵,当机立断的上了马车,坐在驾驶的位置,甩鞭子向正东奔驰,虽然在与刑北被动的纠缠里十分厌恶他,但却自心底认可刑北的办事能力,所以她听话的预备从钦天门进城。
还没到城门就见大批的黑甲兵涌向郊区别院的方向,很多民众没来得及躲避的都被马鞭自抽到一边,骑兵与黑甲兵走远,后面还狼烟四起,哭声咒骂声压抑着乱成一团。
戚媛心下大惊,见惯了和平岁月,冷不丁的见识到冷兵器时代的铁血无情,她怎么能不震撼?当下明白太子殿下被刺杀的后果有多严重,不敢怔愣,挥鞭子就向城里奔,就在她进城没一刻钟,治久城戒严了。
想到始终不见踪影的宋决和独自留在别院的古怪刑北,她这心越发下沉,带着惊慌急忙忙的回了宋家腙。
已经得到消息的姚隐等人恰在门口迎住她,几人见面都没说话,疾步进了书房,门才关上,戚媛迫不及待的说了经过,姚隐沉思着蹙眉,霍然则下意识的瞥了眼闵敏,闵敏却是摇着折扇斟酌道:“不管怎么说,你妹暴露目标,这件事闹的再大也牵连不上宋家,这便是万幸了。”
霍然好像十分赞成,重重的点头,“宋决轻功卓绝,又是江湖人,你也无需担心,总有去处。”
最后姚隐也淡淡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可那蹙紧的眉宇却透露出他还有担忧之事攥。
大家都绕开刑北,戚媛哪里还坐的住,她突然意识到刑北兴许是中计了,太子别院附近普通人家根本没有几户,他去那里办什么差?还急慌慌的没带衙役,只一人身穿官服就去了,那句……别回头,分明是那样决绝。
“刑北他……”她扫视着身前的三个男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姚隐脸上,企盼的目光小心翼翼的看着姚隐,道:“会不会出大事?”
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好的不灵怀的灵。
宋决失踪两天一宿后回来,身上带伤,见到戚媛没说几句话就晕过去了,能让流云门武功高手晕厥,对手会是何等厉害?戚媛心伤压着大石,每一下喘息都那么艰难,她看着宋决苍白的脸,再联想近两日宫里一点消息都没露的情况,眼前灰暗成一片死灰。
将宋决交给吕波照顾,她疾步去找姚隐,姚隐此时正在案上写着什么,听到门响忙将写的东西遮掩住。
戚媛沉闷的立在他身前,也不说话,无边无垠的沉寂像潮水一样包围上来,瞬间将她淹没。
姚隐微叹息,伸出手臂搂过她,安慰的模着她的发,淡淡道:“这是他的选择,你该欢喜,你没信错人。”
眼泪溃出,决堤般滑落,她抱住姚隐的身子,压抑的哽咽出声。
第一次遇到刑北是在闺房,扒开白布袋子,他给她的印象坚毅尊贵不好惹,第二次是在东市,他颐指气使的要她编络子,第三次他以官的身份将她堵在车厢里,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泪眼模糊中,她哭的肝颤寸断,原来她和刑北的每一次相遇她都记的如此清楚。
他明明是有妇之夫,明明只是霸占她而不是爱她,却为什么要为她深陷囵圄?
爱到底是什么?是宠溺纵容,是小心翼翼,是痴缠不清,是爱恨分明,还是没有承诺却已经做到了永恒?
姚隐收紧手臂,清澈的眸子此时尽是阴霾与心疼。
当天晚上传来消息,刑府被禁军包围,上下人等,不论男女老少,主子奴仆,全都锒铛入狱,更可怕的消息是,邢老夫人与刑家几位掌权人入狱不到半个时辰纷纷服毒自尽,天还没亮,刑家只剩孤儿寡母哭的撕心裂肺。
闻听消息,戚媛如被雷击,当即晕厥过去。
宋决带回的消息,当日刑北之所以会孤身一人去郊区别院是因为收到戚媛遇险的消息,不想一去就被太子被杀的事缠上,不仅仅如此,更是连累了整个刑家土崩瓦解。
放走戚媛的代价何其巨大,一时间所有的人心都沉沉的。
翌日太子被杀的消息传遍朝野,随之一起来的是刑家的谋逆罪,凡十二岁以上男女斩立决,以下的男子流放疆北,女子充馆妓。
太子意外死亡,储位空置,刑家大案背后是暗潮汹涌的朝野纷争,拥立太子的人有的转舵拥向别的皇子,也有投诚皇后队列的,更多的是被以各种理由削官放权,宋家因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反倒没有收到太大波动,而戚家却没那么幸运了,多数权职官位被放空,指派去了贫瘠之地,就差如刑家那般落个灰飞烟灭,根基受损,百年基业溃败,戚老夫人病体沉重的起不来床,戚晋却不能在床前尽孝,他这位新贵如今却是被外派去了偏远地区。
临行前,明知如今的忌讳,还是来见了戚媛。
戚媛与他都是相对无言,好半晌戚媛才问,“去哪?”
“营州。”戚晋淡笑着说。
竟然是营州?她微诧的抬头,直面这个几天就没了朝气的年轻人,心里微微荡起波涟,岁月匆忙,世间事本就错错对对,转瞬更迭,她与戚晋,还有那个妖媚殊胜女子的男子都变了心境。
沧桑爬满眼底,她与戚晋相视苦笑,淡淡道:“听说营州疆域辽阔,可策马狂驰,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你的命倒不赖。”
戚晋莫可奈何的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利落的上马,坐在马背上仰头望着天,语气轻快道:“那个傻子还在等你,何不是人生幸事?风云易变,莫在蹉跎时光了,我走了,你保重!”
马蹄飞起,夕阳下,戚晋背影孤傲,可那橘色的光却在他身上却铺出一层温暖来,想他无事一身轻的笑,也许如今的局面对于他更多的是解月兑吧。
局势变换,一时一刻都可能覆雨翻云,就在戚媛以为一切都不在掌握中而煎熬度日时,接到一个帖子。
看落款,她就一愣,是六皇子。
听闻六皇子一直在外游历,为何在风大浪高时回都城来?
与六皇子也算老相识了,帆儿在金玉门被灭后就不知所踪,源头便是六皇子惹下的祸根,这个惹祸精这时候回来,绝不会是好事。
一家普通的客栈上房里,简易方桌对面,坐着富贵儒雅的六皇子与就算敷了粉也明显憔悴的戚媛,沉默的饮了一会儿茶,六皇子忽而轻笑,道:“好久不见了,你过的可好?”
“不好。”戚媛觉得两人不熟,可也不想违心的说别的。
六皇子没有不适,只道:“可是为了刑北?”
“嗯?”戚媛终于正眼看向了六皇子,数月不见他倒越发的清贵沉稳了,周身隐隐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度,看着她时还是那般浅浅含笑,笑意却全不见在眼底流动,儒雅中没有暖意,尽是凌人的冷冽。
可这样的六皇子反而让人安心,太子是真小人,这位是也比伪君子强上一些,就算眼神中多了些阴翳和算计,也是正常的,现如今朝堂波谲云诡,他要是笑的一脸无害才恐怖呢。
她没闲心与他纠缠,随即反问,“何意?”
六皇子浅笑着摩挲手里的白瓷杯盏,低垂下眼睫,道:“想救出刑北么?本宫倒可以一试。”
“当真?”戚媛激动的猛地直起腰,感受到六皇子似笑非笑的眸光,当即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遂又缓和了神经,睨着他问,“六殿下想让宋家做什么?”
“聪明。”六皇子不咸不淡的夸赞后,回视着戚媛道:“本宫要你手里的东西。”
戚媛心一跳,脸色微微涨红,又慢慢的发白。
六皇子则站起身,背对着她立在屏风前,好似在欣赏着屏风上几点稀落的梅影,青女敕的蕊,凝白的花瓣,那些打眼瞅来会让人误以为是梨花的图案。
待戚媛渐渐平复心绪的时候,他才温文尔雅的道:“本宫本想给你时间慢慢考虑,可邢狱不等人,听说刑家谋逆罪在明日午后行斩立决,你……。”
“好,刑北安全归来,我定恭请六殿下同行明恩寺烧高香。”戚媛此时也已站起身,应的严谨且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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