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疏妤背上的伤口折腾了两天之后,身上的热烫才有了比较平缓的状态,伤口的结痂充满了无数的艰辛与苦痛,小清打了温水替她净脸,她现在的身体已经能够坐起来,但想要站起来,还得费月余的功夫。
白玉的手指上,热肿未减,有了痛痒的感觉,但刘疏妤知道,这要是指甲再抓在上头,痛痒就会更深,抓不能抓,就只能生生的受着,再加上肩膀处的内伤,她想着,这病情,只怕不会轻易的好完全了。
一如她膝盖上头的阴寒之疼一样,一到了阴雨的天色,钻心的疼意就在她的心上不断辗转。
外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将刘疏妤的思绪打散,她的眼波透了锦帐望了出去,“小清,外头莫不是落下冬雨了?”将手里的热帕递还给了小清,她出口打破了宁静的气息。
小清微微一笑,俏丽的脸上绽开了暖意,将热帕在白色气流轻转的热水里头拧了一翻,甩开了珠水,朝着刘疏妤点点头,“嗯,昨儿夜间就落下了雨水,殿外头压低了梅树枝的白雪都消融了不少。”
刘疏妤唇线动了动,怪不得膝盖的疼意折磨得她都睡不着,原来真是阴雨绵绵,冬雨下过之后,离百花齐放的春天就不远了吧。
“如此,我来这里,也有一段日子吧。”她苦笑,动了动软绵的手臂,手指在其间上下不断轻抚,以缓解其间的酸麻,她的眼角是小清一脸的怅惘,曾几何时,她带给人的,只有这般的深沉了。
不是面对宿命,依然不会低下头去么?怎么能够以着这样的悲伤就将所有的欢喜一并抹去了呢?白色的秽衣贴上了背上,将散在周围的寒风吹乱。
北宋治伤的药膏果然神效无比,不过几日就有了结成伤疤的感觉,皮肤的紧皱,让刘疏妤知晓了是其药效正在起着作用,伤口渐感好转,那么,随之而来的,还有脚筋的挑断,她,可还承受得起么?
太过于惨烈的想法凝结在她的思绪里头,使得她的身上只带着一股的愁思,她的心,只笼在寒冬的冰袋里头,再散不开暖意。
“几日不见,也不知道外头的景色,是以如何了。”刘疏妤轻轻拍了拍她小清的手背,然后支起身体,想要站起来。但是,腿脚刚一站稳,就扯到了背心的疼意,让她不自禁的弓起了纤背。
“娘娘,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背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奴婢知晓娘娘是想要站起来,可也不能急于一时啊。”小清扶着刘疏妤的手臂,给了她支撑的力量,以至于让刘疏妤不摔倒在地上。
刘疏妤冷哼了一声,淡淡的脸色混着倔强的眼神,让小清只觉得眼波升起白色的光晕,“不能急于一时?小清你错了,是赵天齐不会给我喘息的机会,所以,我一定要站起来,不然,在赵天齐的眼里,我刘疏妤就是朝着他低头了。”
她是北汉和亲的公主,唯一能够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尊严,她没死去,赵天齐就不会找到诛灭北汉的理由,那么,为了自己活下去的路子,她知道,只要一低头,所有的一切努力,统统都会白费了。
手指搭在了小清的手上,刘疏妤的腿脚在不停的打着颤,她的眼神带冷,只要能够站起来,即使是再身受万千的伤口,她也绝对不会言弃。
小清叹了一口气,她心知,刘疏妤也有着一言千金的气魄,一旦她下定了决定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将之推翻,多说无益,还不如将力气拿来给刘疏妤支撑的力量。
“好。”一个好字,使得刘疏妤挣扎的身体有一些松软下来,小清虽然是赵天齐的人,但自身的想法,是与着她无比贴合的,这一点上,单纯的小玉,是远不及小清的,一如小月一样,太纯洁,太清澈,沾不上一丝的尘灰。
刘疏妤的腿微微挪了一点距离,仅仅是一点距离,这在之前不过是一步之内的微挪而已,竟然成了她需要用尽力气才能达到的目标。
小清的步子也迈得浅,点点的跟着刘疏妤在行进,有好几次刘疏妤因为背上的伤口都差点摔倒在地,但却一次又一次的站起来,单就是这一份的毅力,就使她不得不对刘疏妤激赏不已。
“这样的一步,如履薄冰,像极了我在宫中的困境。”小清扶着刘疏妤走了一段,在木头雕花的窗边停了下来,刘疏妤的手指撑在了自己的腰间,额头上的冷汗直冒,原来被杖脊之后,竟然是这般的痛彻心痱。
一旁的小清知晓刘疏妤是想要问她一些事情了,长空挽瑶的到来,就是给她们的一个警钟,这样的情形,由不得她们因着受伤的缘故而将一切都搁置了,对付人的手段是从来不给人一点生机。
“娘娘这是下定决心要跟贤妃同盟了?”刘疏妤的眼角微抽,却没有一口反驳小清对她说出来的话,她透过锦纱指着殿外头的景色。
“寒色压低了枝头,却终是抵不过冬雨的降临,纵使是雪覆了整个树枝,一点点透明的水色,就会使得朗朗白雪尽数化尽。”刘疏妤的话,说得极其的深,但小清却是听得出来其中蕴含的深义。
“娘娘说得极是,即使是阳春白日的漫漫大雪,也终是有化的时候。”就着刘疏妤的话,小清接得也极其的顺当。
长空挽瑶如此,贤妃皆皆如此,即便她们一个为后,一个为妃,其中还是不免被刘疏妤握于鼓掌之中反复颠沛,刘疏妤的聪慧与隐忍,不是任何一个女子可以轻易做到的,生于世族大家,见过了太多的黑暗,就会心生惧色。
敢于面对惨烈宿命人生的人,太少,面对惨烈的女子,就更少了。一旦占有,那么,这个天下送到手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吧,因为她自己,就是整个天下。
“不过,首要的,就是让赵天齐将我的位份覆了,浣衣房的浣娘多半已经做了我的心月复,以后行事,也是有些帮助的。”刘疏妤的眼色只有外头殿外的冬雨漫漫,但嘴角上头,却是带着刀锋般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