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语。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四月望着一侧空空的床榻,反而心里愈发不舒服。前世的她虽说没有高升,却也没有孤独感,这种孤单感随着天的变亮,反而更让她难受。
她索性直接梳洗后去转转,也算是看看上次安排的洒扫部署还有没有遗漏。
园子里认得她的丫鬟们看到她都恭敬地行了礼,可四月却觉得她们怕也未必真心,只是笑笑并无其他。园子她天天所走的也不无变化,她按着自己的记忆走了半圈,却不由自主地又来到栖羽所指的小路。
物是人非的时候却是最难平息孤独的时候。四月重新踏上这条路俯瞰,才觉得自己的渺小。偌大的三皇子府,每天都有许多人在来往,只是有多少人会驻足?
“四月姑娘。”身后忽然一声明媚的声音。
四月回头,却是蓝衣纷飞的龙佑琛。他今日的蓝衣倒与第一次所见不同。蓝衣上有白色密云图案,反倒愈发清幽挺拔。
“见过五皇子。”四月行了个礼,不知从何说起。
“四月姑娘看来是好多了。”佑琛露齿一笑,在清晨的阳光下的确迷人,且不是说他周身散发的华贵气息,更难得的是他还有风轻云淡之感。
“劳五皇子费心,四月当时少不更事,才使自己遭致牵连,如今误会已消,已无大碍。”四月看着眼前的人道。
“四月姑娘蕙质兰心,佑琛虽然不能帮姑娘寻扳指,但若是将来姑娘需要,佑琛愿意倾力相助。”龙佑琛温雅的语气与周身气质相得益彰。
四月回的极为客气,她只当佑琛也是同样温雅客气。只是她到底是猜错了人心。龙佑琛在见到伤重的四月时,就已经心口不一。
说出来四月不会信,他自己也不会信。四月倔强而清浅的抿嘴,居然已经在他心口有了深深烙印。
“五皇子言重,四月只想寻回自己的身世,当日锦陵大街,并非……”
“四月姑娘不用介意,我已听佑卿说起过,你之前是被那红玉楼所控制,能逃出生天也是福祉。至于扳指,我也有去皇宫的藏书阁走访查证,不过目前还没有消息。”佑琛的目光好似春日柳絮一般轻柔。
四月不禁有些讶异,她倒是不知道龙佑卿会替她隐瞒了这一段过去。他不是最鄙视自己曾经碰瓷骗他吗?可在龙佑琛面前唱的又是哪一出?她倒是以为龙佑卿会抓住这个把柄好好嘲讽她一番。
而面前的龙佑琛还是人如往昔,就像当日她初来这儿见到的彬彬有礼的他一样。“谢过五皇子了。”四月再次回了个礼。
的确,像龙佑琛这样知书达理又懂得帮助普通人没有架子的,自古以来就不多。
四月与龙佑琛分别后往南楼而去,现在这个时辰,丫鬟们也应该出来打扫了。她当然不知道,她所背对着的龙佑琛却是一直伫立在小路上,直到四月的背影从小路的尽头消失……
刷刷的扫帚洒扫的声音,为清晨南楼的环境更添一分幽色。四月的红黑相间掌司服在树荫从中很明显,许多丫鬟们都争相表演着谁最卖力地洒扫,企图留下好印象。
尽管如此,四月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熟悉的身影。兴许也是没有睡好,栖羽的动作洒扫的极为缓慢,少不得和她一起洒扫的人有所排挤。
推搡之间,栖羽却只是红着眼咬着牙。四月看了这样的场景心中犹如针扎,自己曾几何时也是如此,若不是栖羽陪在身边,她想必更艰难。可是现在,她却迈不出一步。
她是掌司,她若是上前,栖羽人前是受宠若惊,人后就不得而知了。她当日连夜回到北楼的丫鬟寝房,有心人便都知道她与四月有了过节,这样一来谁又会支持栖羽呢,栖羽往后的日子的艰难程度随意一想便可得知。
四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能为力,她不是特别想要帮龙佑卿,却不得不帮。她想要帮栖羽,却不可能帮。栖羽背后的无歌和第三股势力,虽没有明显反对龙佑卿,但却是在监视的。栖羽避嫌离开她,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妙语,妙生……”四月闭上眼握紧了秀拳,冲着企图欺负栖羽的两个丫鬟喊道。
这两个丫鬟果然以为是掌司对自己有所器重,放下栖羽直奔而来,仿佛领的不是任务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和一般。
“掌司有何吩咐?”妙语抢在妙生前面道。
“你们的扫帚太旧了,不如换给栖羽吧,我再给你们一把新的。”四月定定地道,她岂会看不出她们的端倪。
“这……”妙语有些语塞,但还是换给了栖羽。
栖羽知道是四月,但依旧没有抬头,只顾麻木地接过扫帚。让四月很是心痛,但她知道,自己所能做的仅有这些而已。
四月余光扫过妙语和妙生,却转身而走。她有意打算晚点再送扫帚来,因为她想让那两人吃不到晚膳,这是她作为掌司唯一还能为栖羽做的。
少了栖羽的日子,不可谓平淡,四月感觉整个人都空虚起来,若不是一定要摆着掌司的架子,四月可能连门都不想出,只想好好研究身世了。
不过平淡归平淡,四月也听闻了龙佑枫要娶正妃的消息。龙佑枫四月记得栖羽提起过,是他当日从沟渠之中救下他,可惜她还在昏迷,他便走了。
不过四月后来也不曾想到,正是这次大典,让她的人生又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