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衣香鬓影,不时传来笑声,看起来一片和乐融融,只是这一切看在唐琛的眼里,只觉得虚伪以及刺眼。
如果不是父亲下达命令,逼着他一定得出席这个商界大老方致胜的六十五岁寿宴,他是绝对不会踏入这里半步的。
他心情恶劣的原因无他,他刚刚被交往了五年的女朋友,不,现在该称之为前女友的陈露娜甩了。
他不懂,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相约好要一起走进教堂、要过一辈子的人,为什么她说变心就变心、说爱上别人就爱上别人,连半点缓冲的时间、半点的预告也没有呢?
他承认,为了早一步接掌唐氏的一切,他花了不少时间在工作上,相对地陪她的时间也减少了,但她怎么能以此当作分手的理由?
唐琛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想好好地大醉一场。
从服务生的托盘上拿了两杯倒得满满的烈酒,他冷着一张脸,躲开正与合作商家畅谈的唐氏夫妇以及众人的注目,闪身走进被落地窗帘遮蔽住的阳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很适合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忿忿不平地一口灌下一整杯酒,烈酒呛喉的味道一下子涌上大脑,让他的喉咙像被火烧了一样,但这种自虐式的灌酒方法,一点都没有让他的心情转好。
他瞪着空酒杯,脑中一再地想起陈露娜那段分手宣言,怎么可能?明明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说分就分?他还是无法接受,相爱五年的人就这样分手了。
掏出手机,他拨打着那串已经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谁知道,早上还打得通的号码,现在已经成了空号,已经停用了,心中的闷火令他不假思索的将手机扔到角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他的心情稍稍转好,但他还是一口喝下另一杯烈酒,两杯浓度足足有五十度的烈酒下月复,胃部热辣辣地像要烧起来似的。
夜幕低垂,整个天空都是深蓝色的,连一点星光也瞧不见,很好,唐琛觉得,他的世界真的跟现在这个天空看起来一模一样。
即使他不想当一个这么窝囊的男人,被人甩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个世界上或许有成千上万的男人跟他一样,刚刚被人甩了,而且还跟他一样可笑,是因为太忙碌没有时间陪女朋友,所以才会被甩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沮丧而且忿忿不平的情绪。
唐琛回身想走回大厅再拿酒,最好是一整瓶的酒,可以让他一个人自己喝光,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如果他在这个场合喝醉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他却没有料到这么一回头,竟然会让他见到一尊放在橱柜里的女圭女圭,不,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女圭女圭,但不管从哪一个角度看上去,她都和一尊作工精致的美丽女圭女圭没有分别。
他以为是因为酒精的关系,所以他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方悠悠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阳台上遇上这样一个男人。
眼前的男人一点说不上是帅气,他绝对没有韩国那些花美男明星的阳光与精致,一双微微上扬的凤目,让他看起来反而还有些凉薄的感觉,也就是电视里头那些负心汉、坏人的长相。
方悠悠觉得她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太不应该了,因为此刻他的眼中并没有嘲弄也没有不屑,他的眼中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怒气以及挫败,就好像她曾经看过的一集动物世界里,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一样,忽闪而过的想法,让她的心莫名的一颤,再也挪不开自己的目光。
她想知道有什么难过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以致他会露出这样的目光,只不过像他这样的男人独自躲在这里,应该是想自己好好一个人待着,不想让人打扰他。
她应该走开的,而她也有这样的打算,可是她看到了那两只搁在阳台围墙上的空酒杯,一个没忍住,她开了口,“喝酒对身体不好,你有吃过东西才喝吗?”
清脆的嗓音没有虚伪的矫揉造作,听起来格外顺耳、格外好听,也让唐琛将原本想要赶走她的冲动忍了下来,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和什么千金小姐应酬。
今天晚上能出席在这个宴会上的人非富则贵,即使是他的父亲,也只是刚好有那个运气,可以出席为这晚的主人贺寿。
见他没有回答,方悠悠向他走近了几步,同时也发现了那支被他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
“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但你应该好好保重你的身体,要知道,如果没有健康的体魄,有很多事你都没有办法做到,这也是我妈妈总是告诉我爸爸跟哥哥们的。”提及家人们,方悠悠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甜甜的、温柔的笑靥,彷佛她拥有了整个世界似的。
她绝对是一个被捧在手心上,以无尽宠爱与溺爱养大的孩子,所以才会拥有这样善良的笑容,还有天真的想法。
唐琛本来想嘲笑出声,但那抹的笑太过纯真、太过实在,他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了,所以下意识地,他没有出声,只是朝她颔了颔首离开阳台,重新回到那个喧闹的会场。
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方悠悠有片刻感到失落。
目光落在那支手机上,她上前将碎掉的机身捡起,其实她也说不上自己捡起这支手机的原因,但她就是想捡。
“悠悠?”
“大哥,我在这里。”听到哥哥的声音,她回过身应道。
方家的老大方砉掀开那隔开会场与阳台的窗帘,看到今晚精致得像洋女圭女圭似的妹妹,不禁扬起一抹宠爱的笑,“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爸跟妈到处在找妳,想向所有人好好地介绍妳呢。”
“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方悠悠撒着娇上前,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再不喜欢,妳也是我们方家的女儿,这一点也该让人知道。”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他将手臂伸出来,让她挽着,“好了,晚宴快要开始了,妳也该出来见一下人了,咦,妳手上的手机是怎么一回事?”他注意到她手上的手机。
“这个?没事。”将手机放回自己的宴会包里,她抬起头看着哥哥,“好了,我准备好接受酷刑了。”
“妳这孩子,就妳最讨厌这样的场合,以后妳嫁人了,我看妳怎样逃过天天出席这种场合的生活。”
“我就嫁一个不用我出席这种场合的男人,不就结了?大哥,你真爱操心,说起结婚,大哥,我的大嫂在哪呢?”
“多嘴。”方砉故作恼怒状地朝她头顶拍了下,然后将她带回热闹的宴会上。
◎◎◎
唐琛回到宴会上,看见迎面而来的父亲。
唐父脸上的脸色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阴云密布。
唐琛一怔,连忙上前,“爸,怎么了?”
唐父一见到儿子,“你到哪里去了?”语气严厉,态度也很差。
唐琛垂下眼睫,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我到外面走了一圈,您找我有事?”他说话时的语气恭敬而疏远,好像是下属跟上司之间的对话,而不是一对父子之间该有的。
唐父一滞,儿子的态度好得令他无从挑剔,原本满腔的怒火也只能压了下去,“刚刚陈经理以及王经理同一时间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在金边的开发案因为政治不稳定的因素,被迫停工了。
还有我们在南韩的工厂,因为工潮的缘故,工人们罢工,除非我们加薪,他们才愿意回到公司,但现在我们有一批货赶着要出,如果这批货赶不出来,对公司会有多大的影响你知不知道?”
身为主事人的唐琛当然知道,如果这批货赶不出来对公司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先不说他们要赔偿一大笔违约金,在声名上还会受损,金钱上的损失可以解决,可以找渠道融资,但是如果声名上受损,那可不是一般方法可以解决得了。
唐琛的脑子马上转着几个解决的方法,金边的开发案他们必须等局势稳定了才可以继续,这样他们只能让人继续跟金边政府交涉,及早找出解决的办法,如果不行,就得早一点彻底地从金边撒出所有的开发人员以及资金。
而工人们的罢工,如果还未到最后一刻就要他们赔偿违约金,唐琛是怎么都不愿意的,所以办法只有两个,一是跟合作方交涉,让他们同意将交货期限延后,但是这个办法太过浪费时间,而且对方也未必愿意这样做,即使愿意,也可能会趁机压低合约的金额,让他们白白蒙受损失。
而另一个方案,就是将部分的货品工序借用其他工厂进行,然后再由自己的工厂进行最后的合并,为了省时,他们必得找邻近南韩地区附近的工厂,然而这样的工厂为数不多,而其中一间是方氏旗下的,也就是今天的主人家。
其实还有另一间,但那是他前女友陈露娜家的。
发生工潮这么大的事,而且还是最靠近他家工厂的,陈家不可能不会知道,然而他们却选择对他家的状况不闻不问,唐琛想起过年时,陈父还在“女婿、女婿”地叫着他,原来只要他家有什么问题,陈家是可以随时换女婿的。
这样的陈家,唐琛是绝对不会上门请求他们帮忙的,尤其在知道对方是一定不会出手帮忙的前提下,而他剩下来唯一可以请求的就只有方家,虽然过去他们有跟方氏合作过,但那并不是什么大计划,所以方氏未必会愿意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