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暗道,雁潮被眼前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睛,他用手挡着四处打量,发现自己竟然处在无间地狱的死水湖对岸,自己站的悬崖下面就是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蛇窟。
绊绊几乎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他抓着老花到一边,两个人低低说着什么,然后就听老花吹奏起奇怪的口哨,这哨音古怪晦涩像一个部落古老的语言,老花吹完后,就让大家坐下休息。
雁潮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一想到下面的蛇,一年前那个恐怖的场景又回到他脑子里,他紧紧靠在老花身边。
老花难得看雁潮这么乖,笑道:“怎么,可是怕了小桥的蛇宝宝?”
“你别说了老花,这里是我的噩梦,等有空我再给你讲小桥是怎么在这里折磨我的。”
老花道:“可以想象,小桥折磨人的本事向来一绝。”
绊绊这时突然道:“老花,他这幅样子让小桥看到还得了,你给他拾掇拾掇,就扮成非烟吧,我看他身量和非烟也差不多,就是稍壮点,”
“能不能别人,非烟那样子,我做不来。”
提到非烟绊绊眼中冰棱乍现:“不愿意就滚,我怕你亵渎了非烟。”
雁潮想起非烟死时的样子,也不敢再有异议。
老花容易的手法自是比不了兰舟,但比一般人也高上许多,一番拾掇,雁潮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总觉的不一样了,脸上除了绷得有点紧,表情有点僵又没有什么不适之处。
“你放松些,看着就像一张假脸。”
听老花的这句话雁潮的心抖了一下,抖的有些厉害几乎都绞痛了,大叔的那张假脸几乎可以乱真,自己朝夕和他相处竟然没有看出一点破绽,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相由心生?大叔他自己都不曾认为这张脸有假,他从里到外都把自己当做是尹凤书,就真的成了尹凤书。
在雁潮胡思乱想之际,悬崖对过也传来奇怪的哨音,接着就有两只巨大的雕飞过来。
“好大的扁毛畜生。”雁潮在无间地狱住了那么长时间竟然从没有见过,可见他对无间地狱了解的并不多。
那雕一黑一白,大概是一雌一雄,见了绊绊和老花甚是亲切,尤其是对老花简直是就有久别重逢的亲昵,老花抱着黑雕的脖子,高兴的叫:“小黑,你还活着呀,我以为你死了。”
“少废话,分两次让它们给带过去。”我和绿绮乘坐小白,你带着——非烟。“绊绊故意把非烟两个字咬的重重的。
坐在小黑背上,盘旋在高空中雁潮闭着眼,手使劲揪住老花的衣服,任风呼啸在耳边,。
“放松些,你害怕什么,大好的风光都在脚下,你却不看。”
“算了,我怕那些蛇。”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刚落地雁潮就大口喘气,小黑和小白又回头接那几个少年,两个宫装少女过来施礼,正是那双胞胎。这听她们脆生道:“右护法,冷总管已经知道您来了,让奴婢先送您去栴檀阙,左护法在那里等着您。”
“阿尼陀佛,总算小桥有良心。”老花念了一声佛,然后高大的身躯一歪,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老花,老花。”
“他是中毒了,我们几个人都有伤可能一起去?”绊绊问那双胞胎。
“好吧,快走。”
雁潮抱起老花,绿绮背着绊绊一起去了栴檀阙。
见伤了这么多人一向恣意的兰舟也慌了手脚,但只一眼他就知道该救绊绊。轮到雁潮时,兰舟一面给他止血敷药,一面道:“你这可是旧伤。”
“嗯。”雁潮怕被认出,压低声音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非烟。”
“非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半边膀子就要废了呀,还妄动真气。”
雁潮不知该怎么回答,倒是绿绮忙在边上接口:“沈护法说的极是,我家公子也是这样说的,这孩子可是执行任务不要命的主儿。”
兰舟乜斜着眼睛看了绿绮一眼,绿绮忙心虚的低下头。
“好了,养着吧,在我手里断不能让你死的。”
“绊,我家公子没有事吧?”
“你家公子中的是尸毒,我真不知道现在还有谁用这卑劣的阴招儿,不过有我在没事,那个小风流鬼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沈护法是神医,活死人肉白骨。”
“绿绮,你现在的马屁拍的越来越响了,是不是没有受伤嘴皮子闲了,要不要我给你来一针。”
绿绮知道这位神医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主儿马上就闭上嘴。
“好了,都弄出去,打水洗地。”
雁潮在出门的时候兰舟忽然对他眨眨眼睛,以传音入耳道:“非烟要小心,别乱跑。”
是夜,大家都睡着了,雁潮却睁着眼望着窗外黑乎乎的一片。晚饭时间小桥已经来过,绊绊昏迷未醒,老花也很虚弱,他也没有说什么就走了,自己混在几个黑衣少年里,根本就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是,七绝在哪里?
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雨点敲打在窗上,发出黑夜里静谧孤独的节奏,轻轻重重,层层叠叠,诉说着某种思念,发出某种叹息。这样似曾相识的雨声让他想起他被送到七绝的房间那个晚上。
那天也是这样一场寂寞的雨。
雨声忽然越来越大,盖住一切夜的声音,惊天动地,震耳欲聋,那声音把他的身和魂分离,他的大叔,他的沙漠,他的江南,他的凤柒,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思念,他的无奈。这一刻,雁潮那么深刻的认识到七绝这个人已经归附在他的灵魂里,与他一体,再也无法割舍。
三天了,雁潮到无间地狱三天了,可是还是没有看到七绝的影子。
这些房间,这些花树,这个时空,明明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奈何却看不到一丝影子,甚至都不曾从谁嘴里听到这个名字。
小桥却不断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嚣张的近乎挑衅,每次相见他雁潮都有冲动揪着他的衣襟,狠狠的把他摔在地上,用脚踩断他高蜓的鼻子。
这样的忍耐很辛苦,几乎可以把人逼疯。
老花说你想见到柒哥就得忍。
老花是好人,那天雁潮听见老花对小桥说要见七绝。
“见他?见他干什么?没见过疯子?”小桥说的冷漠而又理所当然。
“他既然疯了,你也高兴了,为什么还看管的这么严,他对你而言还有什么价值?”老花真好,问出雁潮想问的。
小桥很好笑的看着老花,就像听到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然后他真就笑了,笑的浑身发抖,笑的眼角盈出泪意:“他在我身边,我才能感觉到有人比我还痛,两个人一起寂寞痛苦,总好过一个人寂寞痛苦,春风吹江南,塞北飘白雪,时光这么长,哪能不有点乐趣?”
歹毒,好歹毒,果然是小桥本色!
在雁潮等的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机会俨然自己送到了面前。
那天晚上,小桥亲自到了雁潮他们居住的般若苑,他让绊绊手下的那几个少年站成一排,刀锋般凌厉的眼睛从每个人的脸上擦过。
雁潮不知他的目的,只觉得他的每一眼都令自己遍体生寒。
“你和你,跟我走。”小桥用手指点了雁潮和另外一名少年。
那少年和雁潮交换了一个模不着头脑的眼光,但也不敢问,只得跟着小桥而去。
小桥一言不发,那沉稳的步子却是一脚一脚踩在雁潮心上。
夏天的傍晚热风扑面,掠过碧台莲的清逸幽香。
他们穿过长长的廊宇,走过一层层纱幔,揭开一盈珠帘。
雁潮下意识屏住呼吸,俊脸憋得发紫,心把胸腔撞击的高低起伏。
这个地方雁潮熟悉的心痛,一年前,也是夏日的一个傍晚,他和七绝第一次相见。
那现在呢?他还在原地等着自己吗?
越靠近雁潮的心就跳的越厉害,他想过狂躁的七绝、竭斯底里的七绝,努力在脑子里想象这十七年来见过的疯子的模样,为的是不让自己太过震惊。
可是不相干的人哪怕是剔骨扒皮,也抵不过自己爱人手指擦破一块皮。
当小桥掀开珠帘走进去,那里面的情景像吸血鬼的大嘴瞬间吸干了雁潮身上的血液。
不,不,没有血腥,没有恐怖,倾城美男,玉体横陈,千般旖旎,万般妖娆,出现在眼前。
七绝像画在屏风上的人动也不动躺在铺着雪白波斯毯的贵妃榻上,修长洁白的腿泛起微湿的亮光,就像水井中的月亮隐隐浮动。他的手脚各被黝黑铁链拴住,被迫着向外打开,那大字的形状显得惊奇不安,随时都有受到入侵的威胁,这是一种不受保护的姿势,毫无防范的姿势,也是极尽屈辱的姿势。
雁潮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的汗毛已经立起来,呼吸急促起来,黑眼睛里面的怒意排山倒海,恨不能把小桥淹死。
他竟敢如此待他,如此辱他!
七绝在月光中的侧脸薄而透明,像一捧欲融的春雪,几缕黑发勾勒过精巧的下巴散落在纤细的锁骨上,越发清瘦的可怜,睁大的眼睛,像受到惊吓的小鸟,却失去了扑簌羽毛的力气,只余清浅到透明的眼珠闪烁一片琉璃之光。
琉璃很美,也很灿烂,但是琉璃是冰冷的,是没有生命的。
小桥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慢悠悠的拿起一盏茶,轻呷一口,道:“你们过去做,就把他当成你们的客人,不对,是你们是他的客人,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行,狠狠的抄他,想尽办法不让他像个死人一样躺着。”
雁潮的指甲紧紧抠着掌心,指关节都泛起青白颜色,强烈的悲愤包裹着他,涨的胸腔生疼,然后流泻到指尖,饱胀到极限,恨不能把小桥撕成碎片。
小桥见这个少年呼吸粗重,眼角隐隐似有火光,遂哈哈笑道:“小崽子还真给他勾魂去了,这样的极品美男想必你们也没碰上吧,不要说干他,就是他干你们也得烧高香,这个人可不是一般人,他以前有洁癖,一般人不碰也不碰一般人,今天便宜你们了,去吧,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
作者有话说:终于把女敕们的大叔放出来了,有米有喷鼻血,捆绑呀,教呀。**呀,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