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楼的绝世对联苏婉都能对出,出对联实在不太好。那些对联中,又几幅对联他都对不上。
想了想,楚嗣禅笑着道:“太子妃,老夫听闻太子妃能够出口成章,不如今日让我等大开眼见瞧瞧吧!”
苏婉腼腆地笑了笑:“阿婉不才,楚阁老请出题。”
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再笑着拒绝,就太矫情了。
瞧着苏婉淡然优雅的面孔,那孩子这会儿脸上稚气未除,可是那双明净的大眼中的淡定,真的让楚嗣禅尤其诧异。
注意到康华帝那边投来的视线,楚嗣禅连忙道:“如此,太子妃,老夫出题了。”
“老夫前阵子听皇上言,太子妃一梦醒来,因为一个梦,便歇下了《阿房宫赋》上篇,因为梦境到了那里没了,便没了下篇。”
“太子妃言,《阿房宫赋》下篇没有再到那个梦境便不知道下篇如何继续。”
苏婉闻言点头:“确实如此。”
楚嗣禅笑了笑:“既然太子妃根据梦境就能有此华丽篇章,今日老夫的题目,也与梦境有关。”
“太子妃可以随意想象一个梦境,然后根据梦境,作一首诗词。”说完,楚嗣禅含笑望着苏婉。
满殿的文武大臣,视线再次落到苏婉身上。
大学士的这个题看似没有任何限定,其实比任何题目都难。如果又参照物,至少形在。
偏偏这样一个不存在的梦境,自由发挥,梦境便存在着想象力,甚至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境内心如何。
瞧着白祁飞旁边的苏婉,瞧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众人有一种看好戏的神色。
这样的题目,不愧是大学士楚阁老想出来的,真是刁难的有意思,还让人找不到任何理由。
再看康华帝的神色,康华帝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可是心底却也在捉模不定。甚至眼底视线严厉地扫了楚嗣禅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出题太难。
注意到康华帝的视线,楚嗣禅又是郁闷又是得意。知道这会儿大殿中几乎人人对太子妃的才华震惊到不敢置信,所以他才站出来,想要让太子妃当众作诗,一堵住满殿文武大臣及其家眷的嘴。
但是太子妃微微蹙眉,楚嗣禅也有些不淡定了。
这个题目确实难了些,整个流云院怕是都没有人能答得上来。但是他相信康华帝的话,所以对苏婉又抱着极大的期待。
但是看着太子妃微微蹙起的眉头,而且过了一会儿太子妃尚未开口,楚嗣禅有些不淡定了。加上康华帝锐利的视线,楚嗣禅越发紧张起来。
迟疑了一会儿,楚嗣禅自话自说笑着开口:“呵呵,太子妃恕罪,老夫这个题目确实有些刁难了,当年在流云院的夫子们,有人冥思苦笑了三天,都没能作出一首满意的诗词来。”
“不如这样……”楚嗣禅无视后面那些人的视线,含笑道:“老夫换一个”
楚嗣禅的话尚未说完,软糯的嗓音虽然不大,但是整个未央宫尤其安静,所以传入了在做每个人的耳中。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在场众人的表情,随着苏婉的开口,无不目瞪口呆。这可是半盏茶的功夫,而且楚嗣禅楚阁老说的话也不错,当年确实出过此题,难倒了流云院不少夫子。
那会儿是皇上想要邀请流云到大翰国来讲学,哪里知道流云遇刺,一直不见好转,于是就那么耽搁下来了。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渡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外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不知不觉,众人似乎看到镜湖之上一跃而过的纤细身影,看到高耸入云的青山绿水,在半山腰上看到云海日出,何其壮观。宛如站在云端,听着大千世界四周各色声音,与大自然融为一体。
到了这里,众人的意识已经完全苏婉的临时作诗带到了这如梦如幻的意境中,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那放眼整个天下的豪情万丈。
却因为苏婉接下来的诗句,瞬间顿住。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似乎身后不仅仅是千军万马的战场,还有身在古木丛林中的惶恐不安。那忽然呼啸而至,迎面扑来的山熊,那从头咆哮奔腾的飞龙。
讲他们团团围住,越来越紧,越来越小。那种遇到上古奇兽的惶恐不安和想要奔走逃生的意识,似乎都解救不了他们此时此刻的困境。
仿佛下一刻,那神兽会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他们吞噬。而他们站在原地,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没有一丝一毫生机。
满身的汗珠沿着脸颊顺着背脊缓缓一下来,处处都是老人孩童的哽咽啼哭声,是女子慌乱的惊叫声,救命声……
仿佛九天之外忽然传来声音,软糯中透着当然优雅:“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那一刻,似乎看到了通向生命之门的唯一出路,他们都向着那訇然中开的石洞奔过去,不论前面是狼是虎,可是总比葬身熊月复好!
等到跨过这忽然洞开的洞府,眼前的情况,让他们目瞪口呆,应接不暇。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众人似乎在那蔚蓝看不到尽头的苍穹中,日月光辉照耀着金银筑成的宫殿。看到仙人用清风为马,在看到凶猛不可触碰的老虎弹奏着琴瑟,鸾鸟驾着车,仙人成群结队而来……
此情此景,经过刚才的生死一瞬间,再到仙界的清幽自在随性,哪里能反应过来?
软糯的嗓音还在继续:“忽魂悸以魄动,怳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未央宫中所有人,因为苏婉这几句诗,瞬间从刚才那个梦境中清醒过来。等到清醒过来之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脚,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早已经离开了之前的席位。
在左右一看,才发现不仅仅是自己,几乎在场的人现在几乎都是满身冷汗,维持着刚才因为梦境中的象熊的怒吼被吓得狼狈逃窜的样子。
见坐在椅子上神色淡然看着他们的太子妃面色沉静,不由个个觉得丢人至极,狼狈至极。
苏婉抿了抿唇,轻轻笑了笑:“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最后几句吟诵完毕,整个未央宫中,瞬间一片寂静。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夏宗望呢喃着苏婉诗词最后的两句,然后抬起头,视线热烈地盯着苏婉,声音厚重含笑:“好一个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太子妃,果真天下奇女子也!难怪国师言:其福泽恩厚,贵不可言!”夏宗望大声道:“试问在座各位,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惊世才华,能有这样的豁达胸襟?”
魏国舅爷叹了口气,然后满眼欣赏赞叹:“莫说是整个未央宫,就是整个大翰国,整个元修大陆,怕是再也没有哪个女子,能及得上太子妃的才华!”
康华帝听着,脸上尽是满足的神色,到了现在,苏婉也算是他的半个女儿,哪有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女儿时不高兴的?
想着魏国舅爷那边,康华帝笑得温和:“国舅爷这话可就说的重了,朕听闻魏府有一才女,不仅才情得了,更是精通武器研究!”
听到皇上夸赞自己女儿,魏国舅爷这会儿也是笑容满面:“皇上过奖了,小女宣清的才华,哪能及得上太子妃半分!”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尤其自得。
太子妃虽然才华惊艳,不过也算是在宫中长大,还在流云院深造。而他的幺女宣清,长在堂堂魏府,却能在整个大翰国才名远播,可见女儿的才华确实得了。
魏国舅爷还在心中满意,康华帝已经开口:“国舅爷过谦了!朕听闻魏小姐今日也到了未央宫,这些年来,朕只听到其美名,不曾见过,上前来让朕瞧一瞧!”
这等机会,魏国舅爷自然不会拒绝。
坐在魏府席间的魏宣清,从席间起身,垂着头,频频袅袅地走到未央宫大殿中央,对着康华帝行礼跪拜。
“臣女宣清,见过皇上!”
康华帝笑容温和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魏宣清,确实如同听闻的那般一样,此女优雅端庄,而且不急不躁。
从她在席间站起时,康华帝便一直注意着。看了魏宣清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下面正低头饮酒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的白祁烨一眼。
想着前两日和白祁烨的谈话,再想到老王妃让人进宫在太后跟前说白祁烨的婚事,暂时不急,康华帝又移开了视线。
人家的亲娘都不着急,他这个挂名皇叔也就罢了。
赞赏了魏宣清一番,原本想要给白祁烨与魏宣清指婚,在思来想去之后,还是作罢。
而魏国舅爷对皇上的态度,也微微诧异。不过这里是未央宫,皇上都没有开口说赐婚之事,之前他也是听得一些传闻,加上恭亲王确实不小了,所以以为……
哪里知道……
道谢之后,便与幺女魏宣清回到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