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前梓璃在一天之内,接连失去了孩子,失去了父亲。
焦头烂额的他并没有时间休息,甚至连缅怀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加上官采樾从那晚就一直昏睡在床,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
孩子的事情并没有进展,柳依晗此刻也被软禁在屋子里,所以,并没有一个人陪在他的身边,给他安慰与力量,一切都得他自己来承受。
他做的还不仅仅是处理好后事,还要每天去容妃那里陪着她。
宋前连镇的突然去世对容琦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容琦狠狠地呕了几口血,哭得昏死过去,醒来的时候便一直神情呆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宋前梓璃永远也听不清楚。
宋前三兄弟和妹妹宋前梓烟都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时间的大小事宜全都交给了他们四个人去办,一向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宋前梓烟也每天以泪洗面。
宋前连镇是官采樾亲手杀死的。那晚她一个人,强撑着身子,用了致命最快,也最保守的一种毒。
既然宋前梓璃杀了她最重要的孩子,那么她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仁慈的借口了。
这世界待她狠绝如此,为何她又要善待这个世界?没人能够知道宋前连镇是怎么死的,她的手法让人根本查不出任何的痕迹。
她知道宋前梓璃已经接近于疯了的忙乱状态,心中升腾起的一种快感让体力透支的官采樾得以闭眼昏睡,可梦见的那些东西,却总是那样令人恐惧悲怆。
第四天,官采樾醒了。睁开眼睛看见的便只是娇娇,说不上温暖感动,也谈不上失望。
喝了几口粥,官采樾几天未曾吃东西了,但一点食欲都没有,整个人就只剩下皮包骨的一个架子,只能勉强撑得起衣服。
娇娇扶她坐在床上,给她喂药:“小姐,可知道连王暴毙?”
官采樾淡淡开口:“知道。”
“咦?小姐不是昏睡过去了吗?”娇娇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从何得知?”
“因为人就是我杀的。”官采樾云淡风轻的表情,她说这话的样子仿佛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娇娇的眼中闪过刹那的惊讶,但随即又归于平静,静静地说了一声“哦。”
官采樾并未上心娇娇的突然沉默,她的心思早已不知游离到了哪里,或者说孩子离开的那一刻,她的心,就随着那孩子一起变成了灰烬。
“小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娇娇又问。
官采樾却并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揉了揉额头:“不知道。娇娇,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这个家,估计是呆不下去了,官采樾这样想着,心中荡起忽上忽下的情绪,辨不清是好还是坏。
堇凌鹏原是到锦官之地来游玩,辞了西南王府后便一直住在一家客栈里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在等官采樾的好消息。
看来,她并没有让他失望啊。
“主上,”官采樾从西南王府出来。没有人发现她已经出来了。她看见堇凌鹏的门半掩,轻轻敲了敲便推门进来了。
推开门看到的,是堇凌鹏站在窗边看风景的样子,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官采樾跪下:“您,已经知道了?”
堇凌鹏点点头:“知道。幽兰,你这次做得好。”说完打量了她几眼,眼神闪动了几下,没有再说话。
“谢主上夸奖。”官采樾微笑一下,“主上还有什么需要幽兰做的?”
“没有了,”堇凌鹏转过身,“你退下吧。”
官采樾看着他的背影,竟是月兑口而出:“主上,请带幽兰离开吧。”
“为何?”堇凌鹏冷眼看着她,“你不是爱宋前梓璃吗?”
官采樾苦笑一下,语气尤为斩钉截铁:“从未爱过。”
“是吗?”堇凌鹏笑了一下,但眼中依然是事不关己的神色,“那还有什么理由?”
“在西南王府,该办的事也办完了,幽兰已经不想呆在那里了。主上也说幽兰并无任务。”官采樾垂头,“且主上现在情势大好,幽兰便想,可否……”
“可否如何?”堇凌鹏轻哼了一声,“可否带你走,娶你吗?”
官采樾的脸随着堇凌鹏最后的几个字而刷的红了:“幽兰……只求在主上身边。”
“你认为我会娶你?”堇凌鹏眉头一挑。
官采樾闻言抬头,眼中带着不可置信:“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不是吗?官家三小姐的名号也失去了,你对我毫无利用价值,这杀掉宋前连镇的事情已经是你最后的一项任务。还有你的孩子,就是因为你的孩子,我才决定放你自由的。一个挺着大肚子,被小孩牵绊的人,是不可能狠下心来做什么事的。”
堇凌鹏的表情就像看一件自己丢弃的曾经觉得很好用的工具一样,“还有,娶你这件事,且不说之前是不是真的,你觉得我堇凌鹏,会要一个被别人碰过的女人吗?别做梦了。”
官采樾再也不敢抬头,不敢看向堇凌鹏,连他纤尘不染,站在自己面前的靴子也不敢看。原来,她从来都只是生活在一场被人漫不经心编织的谎言里面。
最可悲的是,她还傻傻地将这美丽外衣当作自己全部的世界,花费了太多的心血和青春来做着这样一个没有结局的美梦,她甚至还把这个冷漠无情的人当做自己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她已经对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她可以,随时被他踢开或杀掉。如今她还能全身而退也是赖他不忍或赖她“幸运”。
官采樾缓缓起身,身体传来一阵阵的不适感,但她依然稳稳地站着,眼睛通红,嘴唇毫无血色:“那,官采樾就此告辞。”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刚走出客栈便哇地呕出一口鲜血,并不是刺目的红,而是发黑发紫的淤血颜色。
她曾经无数次的猜想未来,却没有想到,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家,没了;孩子,没了;丈夫,没了;就连自己这么多年为之卖命的主上,也狠心的抛弃了她。
这段时间她因流产和生病,本就身子虚弱,产后又缺乏调理,加之刚才堇凌鹏轻蔑的话语,她一时集伤心、愤怒和绝望于一身,以致气血逆转,这才到了如今这呕血的地步。
官采樾抬头望望仍旧晴朗清爽的天,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