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谋 第348章 树洞

作者 : 九月欢颜

孟谨行最终选择把电话打给朱意.

接到电话的朱意很是惊喜.“这么好.主动想到打给我.”

“不想我打.那我挂了.”他烦躁不已.热切盼望听到声音可以像清泉一样.缓缓流进心里.让他能一点点平静下來.

朱意好不容易盼到他主动打一回电话.怎肯让他就这么挂了.

而且.她也听出他声音中的情绪.马上温柔地问:“你有心事.”

孟谨行仰起头长长地吐一口气说:“想找个人说说话.”

朱意一阵窃喜.他在有心事想找人说话的时候竟然想到她.她止不住怀疑他平时对她冷眼相向是装出來的.

“我给你当树洞吧.”朱意说.

“树洞.”孟谨行想岔了意思.脑海中闪过她一丝不挂躺在床上时.那个幽深诱人的洞穴.

“你沒听过这个故事吗.”朱意不知道他此时脑海里的想法.只是判定他不了解什么是树洞.“曾经有个英明的国王深受百姓爱戴.可是他却长了一对一直疯长的耳朵……理发师心里装着‘国王有一对驴耳朵’的秘密不堪负担.终于在心理师的建议下.在深山里找了一个树洞.把这个秘密对着树洞喊了出來.心一下就轻松起來……”

“原來是这样.”孟谨行想不到平素霸道刁蛮的朱意.竟然会喜爱这种童话.“不就是当个听众嘛.说得这么富有想像力.”

“你是不是活得太累了啊.富有想像力不好吗.它可以激发我们生活的激情.有激情的人生才是有活力的嘛.”

孟谨行只能感叹朱意走多了顺途.不知道人生中许多无奈并非是激情能够解决的.

他不想就这个话題來讨论.他只想跟人聊聊他的矛盾.“你觉得.如何才能在官场上不被形势左右.踏踏实实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朱意显然愣了一下.“这个可不太好回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场只是江湖的一部分.官场争斗也只是江湖争斗的一个缩影.人在其中不过是**之舟.想不被浪头打翻、暗涛颠覆.除了要有十足的胆量.还要掌握足够娴熟的航海技巧.另外也得换艘经得起风浪的大船吧.哎呀.反正.你这个问題涉及的面太广了.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

尽管朱意强调这个问題难以说清.但这寥寥数语还是囊括了官场生态的各个要素.

朱意一直沒有听到他出声.忍不住追问:“你这是唱哪出啊.为前阵子调查的事吗.”

“是.也不是.”孟谨行道.“我一直觉得.有所为有所不为是干部最基本的要求……现实残酷啊.”

他的欲言又止使朱意体会到一种对环境的无奈感.她依旧温柔的声音中随即多了一丝严肃.“我问你几个问題吧.”

“你问.”

“在藏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烧不开一壶水.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孟谨行怔了怔道:“说明大环境很重要吧.”

“那么把自行车和汽车放在一起竞赛.又说明什么呢.”

“呵.”孟谨行失笑.“先天不公.只能说明游戏规则很重要.”

“再说个可能令你伤感的.你算有能力又聪明了吧.可是沒有女人你能生出孩子來吗.”

孟谨行心头一痛.旋即明白她的意思是配合也很重要.

朱意沒等他回答最后这个问題.而是继续说:“外部环境、游戏规则和内部配合.这些东西是成功致胜的关键.你想月兑离这些特立独行.几乎很难行得远行得好.”

“游戏规则也包含了心狠手辣吗.”孟谨行问出心中最感困扰的问題.

朱意沉默数秒道:“谨行.是非善恶都是相对的.做人只要坚守底线.不沦为权力的役徒.沒必要过分纠结方式方法.”

孟谨行哑然.

他早该想到.朱意为了拿到老熊岭的矿业权.连让军区出面征下山头这种事都能做.跟她讨论行事手段简直是跟强盗论理.

但他又不能否认她说得有一定道理.

“你大小也算是个领导.怎么就不想想.在每天数不完的工作中.你最想听到的肯定是结果多余过程.”朱意换了一个阐述的方式.

孟谨行歪头一想.还基本就是这样.自从当副县长后.每天的工作大大小小上百件.只要有一件不跟进.就有可能最后流于形式.但若事事亲躬也不现实.这种情况下.听结果就成了了解督促工作开展的方式.

“你这么一说倒真是这样.”他承认道.

“所以.连你也是如此.你再往上类推想想.越往上.越是日理万机的领导首长.谁有工夫管你用什么方法來达到结果的.那些被众人所宣扬的过程.不过是粉刷匠刷上去的白粉罢了.如若是黑漆能让你拿出來刷吗.”

孟谨行忽然有豁然开朗之感.

所谓成王败寇.话语权永远掌握在胜者手中.他如果有一天败了.就算浑身一尘不染也可能被描摹成漆黑一片.

而这一切.其实与是否心狠手辣无关.关乎的是你想要怎样的结果.

孟谨行内心依旧觉得朱意的论调有点黑暗.但到底心中一直笼罩的灰霾终于被她挑散.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对她的种种戒备不自觉地也放下了.竟然与她说起了储丰的事.

朱意欣喜若狂.在她以为孟谨行确实对她无感时.他主动打电话已经让她惊喜不已.随着谈话的深入.她居然还一步步走进他的内心.触及到他内心深处的忧虑与苦闷.她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他生命中的重要角色.

“我觉得你真沒必要心软.储丰违法犯罪本就该受到惩罚.你保持君子风度不落井下石.那你有沒有想过.你这么做无异于纵容犯罪.”

孟谨行嘴角一弯笑道:“你这是在为我寻找合理的道德制高点.”

“本來嘛.对非常之人就该用非常之手段.你要下不了手.我替你办.”朱意说.

“算了.”孟谨行立刻阻止她.“蓝向东一旦被叫去谈话.储丰的问題就一定会被翻出來.”

“也是.”朱意道.“蓝向东当初找你.肯定是已经想好与储丰鱼死网破了.如果知道这次调查组下來是因为他被举报而起.他必然为了自保将储丰咬出來.”

她说着咯咯笑起來.“严格说起來.你已经借刀杀人了啊.还自个儿在那里苦思冥想作茧自缚.何苦啊.”

“呵呵.不然我怎么有机会寻到一个树洞呢.”心情一开朗.孟谨行说话也随意起來.说到树洞.朱意的tongti又从他脑子里钻了出來.他明显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暧昧起來.

朱意也突然领会到此树洞非彼树洞.说话也语焉不详起來.“我这树洞不错吧.”

“温暖得令人身心愉悦.”

“咯咯咯……”朱意银铃般的笑声随即传递过來.“这么好呀.你不觉得还很有包容性吗.”

朱意越说越露骨.孟谨行猛然想到病床上的雷云谣.心中激灵.立刻挂了电话折身走下大堤准备去医院.

刚挂下的手机很快又响了起來.接起竟是舅兄葛红云的声音.让他立刻到医院花园见面.

孟谨行刚刚拨开云雾的心情又笼上了阴云.

雷云谣这次出事.他一直都瞒着岳父一家.一是不想让他们担心.二也是不愿面对雷卫红和葛红云的责难.

葛红云会从医院打这个电话过來.多半是雷云谣心里难过想家人而通知了他.孟谨行想避也是避不过的了.

他匆匆赶到省人民医院.穿过门诊大楼和住院部.來到医院最南面的花园.一眼就看到站在凉亭中急躁吸烟的葛红云.站在葛红云边上的.竟是华二少.

“大哥.”

孟谨行走进凉亭.才开口叫了一声.葛红云就扔了手里的烟疾步过來挥拳相向.

幸亏孟谨行反应够快.头一甩避过一击.双掌齐出夹住葛红云手腕.“大哥.有话慢慢说.”

葛红云费劲抽回自己的手.恨恨地瞪着孟谨行道:“你是不是男人.连保护自己老婆的能力都沒有.你怎么当老公的.”

华雄建在一旁戏谑地看着孟谨行.拿出一支烟推推葛红云的胳膊.“红云.消消气.”

“我消不了气.”葛红云怒道.“孩子对女人意味着什么.今天幸亏她本人活下來了.否则.我杀了你都不解恨.”

孟谨行一声不吭.不为别的.就为他能从葛红云的愤怒中感觉到一个兄长对妹妹的爱.为了雷云谣.为了这份亲情.这骂他应该挨.

葛红云喋喋不休骂了十來分钟.终于停了下來.狠跺一脚扬长而去.

看着尾随离开的华雄建.孟谨行一下猜到了葛红云并非得到了雷云谣的通知.而是遇上华雄建知道了事情经过.

他定定神.往住院楼走去.

……

兰芝县开往省会都江的省道上颠簸不堪.

这条省道在高速建成后.成了各类超载违章车辆的必经之路.本就建设标准不高的道路在长期的高荷载作用下.一路都是坑洼不平之处.

一辆长途卧铺车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用雷峰帽盖住整张脸的肥胖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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