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谨行从桌上拿起烟.模了两根.一根扔给柴建.一根自己点上.眯着眼想了一阵后不答反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朱意抿抿唇道:“谨行.这里就我们仨.所以.有些话.我想敞开说.”
孟谨行吐出一口烟.低着头一边在烟缸里弹烟灰.一边说:“你说.我听.”
“你和沈瀚涛面和心不和是我们都看得出來的.我也问了柴建.知道你和瀚涛主要还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有过一些不同看法.我觉得既然你也已经离开长丰了.事情最后也妥善解决了.就不要在心上留根刺了.”
朱意一番话大有当和事佬的架势.这让孟谨行想起姐姐结婚当天.华鹏程父子为沈瀚涛参股老熊岭金矿一事.差点与自家人在婚宴翻脸的场景.
当时.他建议华鹏程找军区解决此事.那是因为他觉得.朱意如果当初要带着沈瀚涛一起玩.那早就带着了.既然沒带.就说明在这事上.朱意和沈瀚涛之间利益诉求不同.华家父子就算找到军区也讨不了好.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朱意赚到钱已经月兑身.自然不会反对沈瀚涛到老熊岭去喝二道汤.
之所以來征询孟谨行的意见.其实说白了是给他一份面子.像这样的商业行为完全不在孟谨行的行政干预范围之内.他们如果背地里跟沈瀚涛直接谈妥了.他也沒辙.
孟谨行看向朱意道:“就生活中而言.我个人对瀚涛沒什么意见.大家都是朋友.耍得开心就好.论到工作.可能我和他所处的位置不同.他想的是企业利益.我想的是公共利益.为了各自的利益偶尔有些观念碰撞.我觉得这也是人之常情.谈不上什么刺不刺的.你们女人就爱把小问題扩大化.”
“嘿.你看不起女人啊.”朱意不乐意了.“我做好人还做出问題來了.”
“看看.两句话一说就急.还说我看不起女人.”孟谨行有意转移话題.干脆揪着这一条调侃朱意.还不停冲柴建眨眼睛.把他也拉下水.“柴哥.你说我说得有沒有道理.”
柴建哈哈笑道:“小意.你别上他的当.他是故意刺激你.”
朱意撅撅嘴.不满地瞪孟谨行一眼说:“好心当驴肝肺.回头军区牵线.让瀚涛与王槐安他们谈成了.你就自己去急吧.”
孟谨行失笑.“难不成.你想让我阻止他们谈判.”
朱意月兑口就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给你想办法阻止啊.哪用你出面.就像办储丰.一帮叔叔伯伯说几句话.那火不是烧得旺旺的.”
孟谨行这才知道.那些老干部要求严办储丰.原來是这丫头在里面插了一脚.他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小姑女乃女乃.麻烦您下次做这些事之前.给我打声招呼成不.”
朱意一听这话.脸立刻涨得通红.抬手指着他.脸却冲着柴建说:“你看看这什么人啊.”
柴建连忙抬手压了压.和上了稀泥.“小意呢是好心.谨行.你该谢谢她.当然.谨行之所以不希望你插手呢.主要还是怕传出去影响到你父亲.來來.谨行.我们一起敬小意一杯.怎么说人家都是年轻女同志.帮了这么大的忙.你应该好好感谢一番.”
孟谨行倒也不是怪她多管闲事.主要还是她事先沒打招呼.老干部们又大都脾气耿直、嫉恶如仇.万一一个沒掌握好火候.火烧到其他人身上.那他前面硬忍下对杜方华的那份恨就白搭了.
柴建和稀泥.他也不犯倔.一起举起杯來敬朱意.
朱意见他举杯敬自己.脸色立马又灿烂了.笑眼如花柔声说:“大不了以后跟你先打个招呼就是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赚了那么多钱.朱意本就心情大好.今天和孟谨行的距离似乎又拉近了些.朱意更是心花怒放.面似春桃.粉中带俏.
储丰之事已有眉目.孟谨行胸中浊气去了大半.加上朱意和柴建投桃报李要为兰芝做实事.几杯酒下肚后.孟谨行的目光也有了几分迷离.朱意青春俏丽的笑容撩拨得他心神荡漾.
酒酣耳热之际.门被推开.沈瀚涛进來敬酒上烟.并顺势在孟谨行与柴建之间坐了下來.
他一边替孟谨行点着火.一边笑着说:“沒想到英建娶的竟是孟县的姐姐.这一來二去的.大家都是自家人啊.”
柴建马上说:“哟.那敢情好啊.那你可得和谨行好好再喝一杯.”
孟谨行看他一眼.心里有点明白了.
今天要当说客的.不仅仅是朱意.柴建也是.
这么一想.他开始怀疑先前那五百万美金.搞不好其中还掺着沈瀚涛的一份子.
他的酒意立刻醒了大半.
与柴建认识以來.他一直觉得柴建温文尔雅.知礼懂进退.是一个十足的儒商.他很喜欢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现在才明白.比起沈瀚涛、朱意之流直接利字当头与官员交往的商人.柴建这种从朋友开始与官员交往.一点一点拉拢围追堵截的方式更要可怕得多.
《诗经》有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其意既说.做人、做事、做官沒有人不是善始.却鲜少有人善终.
可见.仕途荆棘.并不仅仅在与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还在于自身信念与立场的善始善终.
所谓廉心并非一时之律.而是一世之修.便是这个道理.
孟谨行清醒地重新审视了自己和柴建的关系.并暗暗权衡柴建建议设立矿区医疗保障基金.以及矿业医院扩充医疗机构二事的可行性.心才稍稍放下一些.至少在这两件事上.只要自己处理得当.也算不得一件坏事.
但今后与柴建的交往必须得更加谨慎.以免在不知不觉之间丢了自己的初心.
孟谨行的沉默让沈瀚涛很有些尴尬.心头也是极为不悦.但桑榆电厂一事在沈瀚涛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想到有珠夫人这样的角色在背后为孟谨行撑腰.他即使再不悦也不敢有丝毫流露.
孟谨行认清了形势.自然也不会在面上露出來.在长时间的笑而不语后.举起杯子与沈瀚涛碰个杯.道:“瀚涛.咱俩走一个.”
沈瀚涛立马双手端着杯子一饮而尽.末了还倒扣着杯子甩了甩道:“一滴不剩.”
孟谨行手指上夹着烟击掌道:“瀚涛好酒风.”
“孟县……”
沈瀚涛刚想把酝酿半天的话说出來.朱意坏笑着打断道:“什么孟县.不要忘了.你是孙子.”
几个人都想起孟谨行与沈瀚涛在万莎的那场较量.不由都笑起來.
笑完.沈瀚涛继续道:“说正经的.我想把王槐安、姚存志手上的金矿股份买下來.孟县有沒有什么好建议.”
说是让提建议.实则是希望孟谨行多支持.
孟谨行吸口烟道:“好事啊.欢迎之极.这可是咱们继长丰之后的又一次合作.希望你多为兰芝经济作贡献.只要是政策允许范围内的事情.又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作好服务工作.”
沈瀚涛一听这话.心里越发沒底了.
孟谨行比过去圆滑了.敞开胸怀欢迎你.连要求都不提了.到底该怎么做.谁都不知道.
柴建和朱意同时愣了一下.
尤其在柴建的印象中.孟谨行对工作相当认真.沈瀚涛主动找上门沟通.以孟谨行的脾气.必然是提出一些具体的要求让沈瀚涛遵守.
如果这样.他们则可以从旁帮着推敲一下政策空间.游说孟谨行尽可能地往下限行方便.
可孟谨行现在竟然什么也不提.只是高调欢迎沈瀚涛到兰芝投资.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就不好猜了.
朱意还道是孟谨行碍于她和柴建的面子.终于打算给沈瀚涛行些方便.稍微愣怔后.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点.于是兴奋地让沈瀚涛赶紧给孟谨行敬酒.“……以后你可都指着谨行呐.”
孟谨行却抬手來回抚着额说:“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已经喝了不少.再喝就该倒下了.”
柴建觉得这事急不來.沒模透孟谨行真实想法前.还是不要逼得太急.免得惹毛了.以后连他自己的生意都难说话.
“那就到这里吧.大家兄弟.喝酒以后有的是机会.”他说.
沈瀚涛有点悻悻然.收了桌上的烟盒火机.陪他们往外走.
朱意喝了酒.春心荡漾.一路往外走去不时往孟谨行身上蹭.一心指望和他重温鸳梦.
偏偏孟谨行在酒桌上刚刚自我反省过.虽然反省的是与柴建的关系.但捎带着对她也多了戒备.明知她今晚有意而为.他却假装不懂.并脚步踉跄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看到江一闻过來扶自己.干脆头一歪装作睡过去.与朱意他们來了个不辞而别.
朱意懊恼地坐上柴建的车.点了支烟大口大口地抽着.
柴建笑着摇头.“回都江蹦迪吧.”
朱意正想发泄发泄.随即点了头.
柴建一边开车上路.一边随意地说:“谨行这人.滑得像泥鳅.不好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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