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孟谨行进來.施莉莉又激动起來.一下甩开刘爱宝冲到孟谨行跟前.手指一直指到孟谨行鼻尖上.“孟谨行.你了不起啊.又是封厂.又是抓人.我家毛福生得罪你了吗.你要这么对他.还是嫌我们沒给你送钱.你说.多少钱能放人.我给.”
孟谨行瞄了眼桌上搁着的话筒.走过去拿起來说:“不好意思.我这儿有事情要处理.请过半小时再打來.”
他也不等对方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刘爱宝急切地上來劝施莉莉.结果施莉莉连她一起骂:“你也不是好东西.不就是他从乡下带出來的一条狗吗.至于这么听话.还是你被他睡了.要拼命护着野汉子.”
“够了.”孟谨行怒吼道.“如果你觉得发疯撒泼能解决问題.我不介意替你把警察叫來.就你砸东西、诬陷人的行为.拘留也绝对不是问題.”
“你吓唬老娘.”施莉莉尖着嗓子道.“我钱沒了.老公沒了.我还怕你吓我.”
“我沒心情也沒工夫吓你.”孟谨行冷冷地说.“你听好了.毛福生的工厂排放的污水中.所含重金属镉严重超标.目前不但凤起河受到污染.大凤山上的药材种植基地也受到了污染.沿河的老百姓饮水出了问題.投资商和农民投资的钱都打了水漂.就这些.判毛福生十年八年我认为都是轻的.”
“你胡说.”施莉莉身体有点发抖.她死也料不到一个厂子会有这么大麻烦.
孟谨行道:“事实放在那里.你否认也沒有用.这家厂造成的问題.并不仅仅是这些.毛福生私自绑架殴打反映问題的村民.厂内工人长期暴露在镉污染的空气中沒有任何保护.这一系列问題并不仅仅他受到法律制裁就可以了结的.”
他顿了顿.放缓口气道:“你作为他的妻子.现在最该考虑的是如何善后.任何撒泼骂街的行为.不但帮不了毛福生任何忙.只会让你们的家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施莉莉一跌坐在椅子上.号啕道:“我一个婆娘.能干什么.男人被抓了.就是天塌了.过去有姐在.现在她坐牢了.长丰人人都恨不得看我们施家人的笑话.这下都如愿了.”
孟谨行一阵头晕.女人真不是可以讲理的动物.
他朝刘爱宝点下头道:“你陪她先回家去吧……等等.这些天她家里可能会有人找上门.让她在你宿舍住些天.”
说着他又转向施莉莉.“人活着.任何事都能想办法.关键是自己要振作.你先去睡一觉.睡醒了.冷静了.如果你觉得我有可以帮助你的地方.你再來找我.”
施莉莉道:“我要住自己家.你别想软禁我.”
孟谨行哭笑不得.
刘爱宝立刻拉着施莉莉道:“头是为你好.你想想.你们厂里那些工人确认自己有可能落下职业病后.是不是都要找上门來讨说法啊.到时候.你怎么应付.你想好了.”
施莉莉愣住了.脸一下变得煞白.
孟谨行立刻朝刘爱宝使了个眼色.刘爱宝把施莉莉拖走了.
他刚刚长长吐了口气.电话铃响了.接起來就听到胡云舒在那头说:“孟主任.厉害啊.直接挂了记的电话.”
“啊……”孟谨行一头汗.“我……刚才实在是……”
“别解释了.呵呵.记刚刚在电话里都听到你那边闹哄哄的声音了.”胡云舒笑道.“其实沒别的事.是记让你周末去家里吃饭.”
孟谨行提嗓子眼上的心脏一下回归原位.也嘿嘿笑起來.“谢谢.”
“又不是我叫你吃饭.你谢我干吗.”胡云舒道.
“那我找机会请你吃饭成吗.”孟谨行道.
“好啊.”胡云舒爽快地就应了.“你定时间.只要记这里沒事.我基本都行.”
“那就周六吧.我干脆周五在申城住一晚.”
“呵呵.这个你得先征求云谣意见.不然她回头该怪我抢了她谈恋爱的时间.”胡云舒调侃道.
“沒事.咱俩都把另一半带上.不就全了.”
“也好.”胡云舒想了想说.“东城有个水库.挺清静的.去钓鱼吧.吃玩全齐了.”
“那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再联系.”
孟谨行这边才挂上电话.雷云谣电话就來了.“我爸叫你來吃饭了吧.”
“沒有哇.”他存心逗她.
“怎么可能.”她低嚷.“真沒有.”
“他肯定沒跟我说过这话.不过胡云舒倒是说记让我周末去他家吃饭.”
“哎.你怎么这么讨厌啊.”雷云谣立刻嗔他.随即又说.“你记得穿整齐些.把你那胡子理理.还有还有.我妈喜欢吃元祖的冰激凌蛋糕.你去买了带上……”
“还有吗.”孟谨行好笑地问.她那语气.好像是她自己要见家长.
“我想想……我想想.啊.你到时候早点來吧.我看还是带你去买套像样的衣服.我看你就沒件像样的衣服.”
孟谨行抓抓眉.“我在基层.常跑农村.穿得挺括给谁看.放心吧.我那天一定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换上体面的衣服.带上你爸妈喜欢的礼物.去你家.保证啊.不给你丢脸.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她才说了这句.马上又补一句.“我还是给爱宝姐打个电话.让她提醒着你点.免得你一忙就忘了.”
“哎……”孟谨行根本來不及叫她别干这种丢人的事.但她挂电话的动作麻溜得很.愣是把他的话堵在嘴里沒说成.
他挂好电话.脑子里忽然窜出邬雅沁的脸.心一下又沉沉的.
“滴铃铃……”
电话铃很快又响.拿起话筒就听到雷云谣说:“忘了说.我爸喜欢喝云雾茶.嘻嘻……”
他一个字都沒说成.她又挂了.
孟谨行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烟.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合上.
冯林这时打电话进來.汇报说青坪村的村民目前情绪稳定.县卫生局疾病防治科的人.正组织医生对村民进行挨个体检.另外.他已经安排人给老邹头做了笔录.村治安巡逻队也已经行动了.
“……倒是毛福生厂里那帮工人情绪很激动.说是厂封了.工作沒了.还落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的毛病.这事要政府给说法.”冯林犹豫了一下说.“我人手实在不够.有几个人沒拦住.去凤山镇了.”
“有沒有跟凤山派出所联系.”孟谨行马上问.
“联系了.不过.听上去不太重视.”冯林说.
“我知道了.有事随时联系.”
孟谨行挂了电话.拨方天岳的号码.
与方天岳再怎么不对付.工作毕竟是工作.明知一帮工人找过去.不提前通知方天岳.孟谨行做不出來.
方天岳接到电话听明事情原委.明显一愣.愣过后却冷冷地说:“你捅的篓子.却让我们凤山镇來给你擦.孟谨行.你还真是能耐.”
孟谨行只觉得一口血气堵在胸口.沒料到方天岳这么不识好歹.“这不是捅篓子.是我们应尽的职责.而且.我打这个电话也不是叫你擦.是希望给你争取应对的时间.既然你我想法不一致.我也沒什么好说的.”
他直接挂了电话.与这种人打交道.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下班后.他一个人在路边摊简单吃了碗粉皮.打包了两份.然后去了刘爱宝的宿舍.
刘爱宝果然被施莉莉缠着哭诉.俩人都沒吃晚饭.见到孟谨行带來的粉皮.连施莉莉也忘了一肚子的委屈害怕.狼吞虎咽先顾着填饱肚子.
孟谨行在一边看着电视新闻.人却一直魂游天外.直到她们吃完收拾好.刘爱宝问他喝不喝茶.他才回过神.
冲刘爱宝点头后.他对施莉莉道:“让你在爱宝姐这儿住.毕竟是权宜之计.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冯林告诉我.矿厂的一部分工人去凤山镇讨说法了.你自己也是政府工作人员.应该知道.政府不可能为企业行为埋单.尤其是违法行为.更不可能.所以.该你自己站出來.还是要你自己站出來.”
施莉莉的眼睛早已哭成鱼泡眼.听孟谨行这么说.立刻又哭上了.“我一个婆娘.我能怎么样.难道让我去卖自己赔钱.”
孟谨行耐着性子道:“现在你就算想把厂子卖了.不仅沒人敢买.卖了也赔不了那么多损失.”
“那把我也抓了算了.”施莉莉干脆破罐破摔.
“施莉莉.你听好了.毛福生犯法受制裁是他自己罪有应得.不是任何人对不起你们.或者哪个要害你们.你得弄清楚这点.我之所以坐在这里跟你谈.不是因为这件事是我发现的就是我对不起毛福生.而是因为你是我们一办一局的人.我不想看你跨掉.更重要的是.那些受到侵害的人.需要你拿出勇气來面对他们.用实际行动來弥补他们.”
施莉莉固执地说:“这么多人.我一辈子都还不了.谁爱还谁还去.我可不想一辈子就这么毁了.我回头就跟毛福生离婚去.”
孟谨行无语了.
人是自私的.施莉莉要这么做.沒人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