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坐针毡。他看洋芋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是不缺男人的肚量和气魄,在当年的中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绝对不可以对自己的男人不忠,失去贞操的女人将要受到舆论和家族的惩罚,某些奇形怪状的酷刑专为女人而设,没有一个女人敢于当着自己男人的面承认她跟其他男人有染,可是洋芋不但做到了,而且说这些话时心态平和,从来没有考虑到自己的下场。杨九娃说,言不由衷:洋芋,你们和和气气一家人,你不要胡说。
洋芋哀叹一声:像我这样的女人看上的男人不多,我不会把屎硬向自己身上抹,的确是这样,疙瘩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少一个亲生儿子,杨大哥,你劝劝疙瘩,让他找先生查查,我听说这样的病能治好,然后找一个能给他生娃的媳妇另外过一家人。疙瘩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望娘,我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家,不会离开我的女儿和娘。
杨九娃听着,如雷贯耳。如果说杨九娃这一生不知道什么叫做震撼,这一次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震撼的味道,道是无情却有情,洋芋不惜割舍自己的情爱,来拯救疙瘩!杨九娃看炕上卧病的岳母(可以这么称呼),说:干娘,您误会了,洋芋跟疙瘩之间的事,相信他们会处理得完美,咱们无能为力。
洋芋的两个女儿爬上炕,依偎在女乃女乃的身旁,女乃女乃伸手抚模着两个孩子的头,黯然神伤:洋芋害怕我生气,洋芋在胡说,这两个孩子就是疙瘩亲生!那狗剩算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也不相信洋芋能跟狗剩混在一起!肯定是疙瘩离家已久,起了外心。
杨九娃替疙瘩申辩:干娘,您不能冤枉自己的儿子,疙瘩经常跟我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见过疙瘩沾花惹草,等待我见了疙瘩问个明白。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误会。
杨九娃离了洋芋的家,看场院里的嫁戏还在继续演唱,但是看戏的尽是一些女人和孩子,男人们全都涌到良田爷的院子里,大家关心郭麻子东渡能不能顺利,郭麻子东渡黄河是为了打日本,一提起打日本大家都很热心。疙瘩正在跟郭团长解释,郭宇村能背客渡河的水手只有谷椽谷檩弟兄俩和他自己,三个人要把几百人背过河很不现实,况且黄河还没有解冻,即使解冻冰碴子河水容易把人冻伤。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摆渡,可是只有一条渡船……好像老一辈人传说,当年秦国大将白起东渡黄河灭赵(凤栖一带流传着秦灭六国、白起灭赵的传说,当地有座白起庙,传白起就在凤栖屯兵)时,将士们靠得是木排渡河。周围山上有的是树林,不妨赶制一些木排。
杨九娃跟郭麻子商议,认为这个办法可行。郭宇村离黄河不远,在郭宇村赶制木排最合适,正好村子里的男人们都还没有外出挣钱,大家说动手就动手,上山伐木,栽逑娃生起火炉,打制铁棒和钯钉,先把原木运到黄河渡口,然后把原木从中间穿孔,用铁棒串连起来,再用钯钉钉牢,一个木排就做成了。这样一连做了几天,做成了十几个木排,郭团长过意不去,要跟制作木排的汉子们付工钱,汉子们全是郭宇村的人,付工钱他们谁也不收,并且说打日本人人有责,出点力气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