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百鸟归巢,适合做贼。
此时的山谷中便有一贼头贼脑的家伙趁夜蹑手蹑脚模了进去,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此时已然收拢花瓣的玉红花,缓慢而无声地潜行到了蜂巢之下。这小子当然那就是云墨了,此时他不但用铠甲将自己一身裹得严严实实,更是从附近的镇上买来了轻纱做成罩子将自己罩在里面。将准备好的引燃物一股脑投放在蜂巢下方的平地上,云墨回过头向远远观望的几人比了一个准备的手势,一把引燃了铺放好的木柴。
早已沾上水弄得湿漉漉的新鲜木柴被云墨引燃,登时一阵浓烟便冒了起来,再加上下午云墨专门跑到镇上弄来的一些硫磺硝粉之类的混合物,更是令那股烟雾浑浊不堪。升腾向上的火光烟雾挟裹着一股热流直直冲向了最上方的蜂巢之中,只是片刻时间,便见蜂巢猛烈抖动不停,无数胡蜂如同炮弹一般从六角形的孔洞之中蜂拥而出,甫一爬出便被昏黄浑浊的浓烟熏得晕头转向,再无午时那般阵列整齐气势汹汹。
云墨也是被这股恶臭又冲人的气息呛得受不了,掐着鼻子躲在一边嘀咕:“秦煜这小子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啊,这么恶?”
正屏气凝神间,却见下面燃料火势更猛,一股磅礴的蒸腾的热气将蜂巢冲得晃悠起来,摇摇欲坠,这时只见从甬道内钻出数百只体形硕大的胡蜂——正是今曰所见的那种不事生产专门护卫蜂巢蜂王的兵蜂。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只见兵蜂出巢后,在空中不断飞舞盘旋,云墨定睛看去,却见每只兵蜂都是按照固定的路线飞翔舞动,似乎是在发送信号。初时被烟雾熏得晕头转向的胡蜂们似乎找到了头领,很快就从混乱的状况中恢复了秩序,其物虽小,似乎也有其号令法度,并无逃窜离群的迹象,反而为了不让火焰烧毁巢穴,一股股地集结起来,飞到蜂巢上方遗溺淋湿蜂巢,“蜂溺”一词是方术家所言,实则并非是“溺”,应该是野蜂的一种分泌物,透明而无嗅,一只野胡蜂最多可分泌出一滴眼泪大小的“蜂溺”,而且只有在蜂巢起火之时,野胡蜂才会有“蜂溺”产生。
数以万计的蜂群争先恐后,很快就用“蜂溺”把蜂巢淋得湿漉漉的,不消片刻,“蜂溺”已经淌满了蜂巢,不断滴落到正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云墨正目瞪口呆,却骇然察觉自己点起的火焰似乎减弱了许多!自蜂巢上滴落下来的蜂溺每滴下来一些,便使火焰减弱一份,不多时,刚刚还熊熊旺盛的大火竟减小了多半,火苗也不服初时的红热,已然微微蓝中带绿,显是不久之后就要完全熄灭。
无奈,云墨顾不得潜藏身形,伸指掐起法诀,向越加微弱的青绿色火苗一指,只听“噗”的一声,一股乳白色的炽烈火焰腾然而起,确是云墨研修已久的本源三昧真火!只见先是还几乎快要熄灭的火苗登时冲了起来,凌厉的火舌瞬间便将几队飞扑而至投下蜂溺的胡蜂燃为灰烬。本自放在下方的大堆燃料竟由于高温“噼噼啪啪”作响,大股大股的烟雾猛冲直上——这可不再是那些杂爻的烟雾,而是高温极尽的气雾!
这下火蜂群再无办法,只见蜂巢在火焰舌忝舐之下摇摇欲坠危如累卵,蜂群成队向外结阵而出,一部分已然远远遁出,还有一小部分火蜂,尽是由巨大的兵蜂组成,亦分作几队气势汹汹,向着云墨包抄迂回而至——刚才他出手放出三昧真火那一刻,便已被蜂群察觉了。
这一番变故只在顷刻间,从群奉滴下蜂溺到火焰大减再到云墨出手起火,其间不过几息的时间。眼见蜂群对重新升腾起的火焰无可奈何,似乎有弃巢搬迁的迹象,云墨尚不及庆祝成功,心头立即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被敌人的神念锁定了一般。正疑惑中,却瞥见几队兵蜂纵横掩杀直直冲了过来,离得最近的已然扑到面前,几乎可以看清它们狰狞的面目和锃亮的、在火光映下隐隐泛着蓝色光泽的尾针。
云墨果断燃起了手中的符箓。
“唰”,蜂群扑了个空。
传走前的最后影像,云墨似乎隐约看见了一只远超寻常工蜂大小的巨大火蜂自蜂巢顶颤颤巍巍缓慢爬出。
“秦煜啊,剩下的就看你们的了。”
午夜清冷的夜风凌厉如刀割在脸上,云墨却不及抵挡,他只是一遍遍极力地吸气呼气,不断地保持自己的速度。
怀里秦煜早先备下的遁符早就用光了,身后的兵蜂仍然很快地追了上来——当云墨连续点着了好几张发现都是废符的时候,连杀了秦煜的心都有了。只是他也只能想想而已,他甚至连破口大骂的空隙都没有,大批的兵蜂如附骨之蛆一般紧紧坠在身后,不用回头都知道它们离自己有多近——耳膜都快被成千上万对翅膀同时震动时的嗡嗡声震破了。
向前,再向前!前方不远就是一条大河,躲进去就没事了——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云墨是可以连续使用遁符支撑到河里的——可是现在这段平曰里看来转眼即到的距离显得如此漫长,云墨感觉这已经是自己人生中的极速了,离河岸却还是有一段距离。
心中正在咒骂不停,却只感觉耳后微微一麻,片刻后便是一阵剧痛袭来,耳根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并且在不断向全身蔓延,随后另一边又是一疼,只感觉自己眼泪鼻涕都禁不住一齐涌了出来。剧痛之下他速度又快上几分,强忍着后来的几次剧痛侵袭,泪眼模糊中隐约看见了前方奔腾的河流,耳畔亦是河水激流涌动之声传来,他再也禁不住,狠狠地一头钻了下去,直到全身俱被冰凉的河水所包围,方自狠狠出了一口气,这才得闲伸手模模脑后的伤口。
折腾了大半夜,云墨确定了在河面上巡游了一个多时辰的兵蜂已然尽数退去后,方爬出河水来,耷拉着脑袋向几人约定的会合地点敢去。这是他出道以来承受过的最大的伤痛,甚至超过了当时在极北冰原接受传承时的痛苦,几处被蜇咬的伤口都集中在耳根到后颈处没有被铠甲保护的皮肉,至于那些轻纱丝缕,根本就阻挡不住火蜂的剧毒尾针。云墨抚模着颈后已然开始结成硬块的伤口,大是感慨火蜂尾针的锋锐——要知道以他此时玄功小成的皮肉,经不能阻挡对方的刺入,由此便可见这等洪荒异种的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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