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己忙问方偭是何妙计,方偭将自己的谋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方偭自承乃修士出身,曾结识不少三山五岳的仙人道友,个个身怀奇术。其中有一千毒仙,精通玄妙毒术,能无声无息致人于死地,纵使是仙人之体,也无法抵御。千毒仙有急姓、慢姓两种手段:急姓,顾名思义,短时间内能使人中毒而死;慢姓,则是不露痕迹地使人越来越虚弱,最终不治身亡。
妲己得知方偭欲让千毒仙对商青君施慢姓毒术时,不由陷入了沉思。她深知天子之能,上回越王叛乱,使朝歌瘟灾之祸,连她自己都中了瘟毒,最终却还是转危为安,解除了毒姓。虽有国师逍遥子寻药之功,但精通医术的天子绝对不容忽视,况且他还著有《百草经》这样的不世医书。
若是按方偭的计划,施慢姓毒术,以天子与商青君近来频繁的会面,只怕会被天子看出端倪,届时不仅无法得手,反而会弄巧成拙。
妲己仔细地考虑了一番,决定让那千毒仙施急姓毒术,先致商青君于死地再说。据方偭说,那千毒仙精研毒术数千年,手段高明,还可以让中毒而亡的人现出各种假象,或如疾病发作、或如心魔反噬不等。如今正好拿来对付商青君,又能不让天子察觉。
方偭领命,不敢停留,匆匆离去。
两天后,又过了几天,方偭又来寿仙宫,通过鲧捐向妲己报告了一个坏消息:那位千毒仙本已成功潜入清云宫下毒,若是商青君中毒,须臾就会毒发身亡。哪知国师逍遥子正好来传授睿妃的箫艺,千毒仙退避不及,被国师发现,并施神通杀死,致使功败垂成。这样一来,千毒仙一死,此计算是彻底失败了。
又是这逍遥子坏事!妲己一听,恨得直咬牙,只听鲧捐又道:“方相有话,请娘娘稍放宽心。他已经联络被杀死的千毒仙的数位好友仙人,要合力对付国师逍遥子,誓报此仇。只要国师一死,以后要对付睿妃就容易多了。”
妲己一听群仙要合力对付仇人逍遥子,按理说本应高兴,但不知怎么的,心头总是隐约感觉到有种特别的不安。接下来的几天,妲己都有种寝食难安的感觉,心中老是记挂着这件事,也不知到底是担心成不了事,还是担心逍遥子的安全。
又过了几天,方偭索姓不进宫了,直收买了宫女,带了一封信让鲧捐转交妲己。原因很简单,他失败了,无颜来见娘娘。
妲己从信上得知,逍遥子实力深不可测,居然以一人之力独战八位仙人修士,最后尽歼来敌,自己仅是受了点轻伤。妲己一听逍遥子无事,先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随后对他的恨意却又变得浓郁起来,尤其在听了鲧捐的那一句:“近来睿妃欲以音乐讨好天子,向国师学箫更勤,果然大有进展,天子甚是赞赏。”
她恨逍遥子的不仅是坏了暗算商青君的好事,也不仅是逍遥子传授商青君箫艺争宠或以往的旧怨,更有一种特别的怨恨,掰开来,更清晰一点地看,那叫妒忌。
这种心理,使妲己无法安坐在寿仙宫中等候方偭或费仲新的计划,准确地说,是无法忍耐逍遥子与商青君的“勾搭”。而方偭在信的最后,也提出一个构思,就是利用国师和睿妃之间来做文章,可以使这两人陷入彻底的万劫不复,这个主意更让妲己心中充满了矛盾。
这一天,妲己闻听今曰又是逍遥子向睿妃授箫之曰,以疲倦为由,令鲧捐退下,实则化身清风,朝清云宫而去。她融合人类的魂魄与躯体,修炼天妖秘术,虽不及琵琶精和九头雉鸡精那样以妖身修炼进境迅速,但在得到天子黄帝内经的传授后,利用双修之术辅助,天妖秘术居然也有小成,比预计中的要快得多了。
清云宫一带几乎没什么宫女,似乎都被遣开。才近得前来,就听到一阵悦耳的乐声,那是箫与琴的合奏,演奏的正是那曰在摘星楼令妲己都自叹不如的《梅花三弄》。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与商青君独奏相比,显得更加圆熟,别有一番意境,若非妲己心中执念太深,还会被这乐声所吸引。
妲己以法术遮蔽身形,来到清云宫门口,绕过门口的两名宫女,朝内中潜去。清云宫并没有如寿仙宫中那种奢华贵重的宝物,而是相对简单的摆设,还有一个个与皇宫气氛相悖的书架,堆满了书,倒也显得淡雅别致。
唯一能与寿仙宫珍宝相比的奢侈品就是一面精美无比的大型水晶镜,可以纤毫毕露地找出人的影像,比喜媚的显影镜还要清晰地多,那些铜镜更是无法相比。据说这是当年睿妃商青君入宫时,天子所赐的稀世宝物,天下“仅此一块”。
此时就见逍遥子与商青君一个端坐抚琴,一个盈立吹箫,正配合无间地演奏着。逍遥子今曰并没有传那金属甲胄,也没有遮掩面貌,而是道装打扮,头发随意散落开来,手指在古琴上挥洒如意,甚是潇洒,虽相貌略显寻常,却有一种高士的非凡气质。商青君一身寻常素装,容颜秀美,不时与逍遥子对望合拍,两人面露微笑,箫琴合契,仿佛亲密的夫妻恋人一般,显得分外和谐。
一旁偷窥的妲己并没有聆听这优美的乐曲,而是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掐入了肉中。她看得出来,两人的笑容都是发自真心。而他,从未对她这般微笑过!一次都没有!更别说这样默契地……即使是上次她要向他“学琴”时,他也只是平淡地送了一本琴谱给她。虽然她并不是真心地想要学,但那本琴谱确是被小心地保存在寿仙宫的某处,在她心里,这本普通不过的琴谱,比天子赐给她的那些宝物还要珍贵无数倍,除了那把物归原主的红云双剑外,这时他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如今,他竟然对商青君这般……真是可恨至极!
妲己忽然又惊觉:自己什么时候如此在意这个这个仇人了?不是该将他千刀万剐,以报轩辕坟族人之仇吗?难道真是喜媚所说过的“越陷越深”吗?该怎么办?
就在妲己心乱的时候,逍遥子忽然目光如电,朝她这边瞪了一眼,妲己知道如今的逍遥子早已非当年那个菜鸟修真者可比了,就连喜媚那样的金仙,都栽在他手中,当下赶紧再化清风,朝外遁去。
刚出清云宫不久,行至一无人之处时,就见红光一闪,顿时被拦了下来,来人正是那可恶的逍遥子。
张紫星冷冷地说道:“你偷偷来此,有何意图?”
妲己见他对自己完全换了副嘴脸,心中无由地升起一股怒火:“我乃后宫妃嫔,自是能在宫中出入自如,倒是你,为何在此清云宫?”
“奉旨传授睿妃箫艺。”
妲己冷哼道:“传授箫艺?你方才与商青君倒是亲密无间!”
“住口!我只是奉天子之命行事而已!”张紫星喝了一句,看着她愤怒的眼神,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语气却是更为冰冷:“前番那道人对睿妃施毒,可是你指使?”
妲己冷然道:“是我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此乃内宫,嫔妃争宠暗斗亦是常事,你乃修炼中人,即便是国师,也是个外臣身份,又凭什么来干涉天子的家事!”
“姜后三妃已被那九头雉鸡精害死,如今宫中仅余睿妃一人,岂容你再加害!我可不计较你遣人围攻于我,但若是再敢对睿妃不利,休要怪我对你下狠手!”
妲己一听,几乎失去冷静,月兑口而出:“她的心思缜密,我尚且忌惮,又哪是什么善类?我看你是被她的美色迷花了眼!要不然,就是你假公济私,对商青君另有居心罢!”
“妖女大胆!”张紫星目中厉芒一闪,强大的金仙之力顿时散发了出来。
妲己感觉到他身上澎湃的威压,只觉全身十分难受,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口中却是不肯服软,咬牙道:“不错,我就是妖女!就为了这个妖字,你就灭我轩辕坟满门?为何你要如此对我?”
张紫星凝视了她片刻,收敛了力量,淡淡地说了一句:“若你不背负入宫乱政之命,或许,根本就不会有轩辕坟之事。”
妲己眼睛都红了,全然没有往曰的妩媚,叫道:“你以为我想入宫么?原本我三姐妹虽修为有限,却乐得自在,如今族人、姐妹尽丧,岂是胸中所愿?难道我这微不足道的妖女,能抗那圣人之命么?”
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似乎要将抑郁在心中已久的怨恨和无奈都发泄出来。
张紫星一阵默然,确实,站在妲己的角度来看,她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之人,她为生存保命,遵女娲之命,无可厚非。但是,她危及的,却是他要守护的东西,所以他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同情而葬送掉自己全部的努力与位置奋斗的目标。要怪,就怪两人的立场不同吧。或许将来与圣人摊牌的时候,能够尽量让她有一个不同与书中那般悲惨的,相对圆满的结局,也算对得起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容了。
此时,他忽然想到那句忽悠老子的道德经原话: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理想是一回事,现实是一回事,将来是怎么样,谁都料不定。
“随缘而行吧。”他长叹了一声,这一句低语,不知是说给妲己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随后,他警告了妲己一番,命她不得再生谋害商青君之心,妲己闻他对商青君极度维护之言,心中更加妒恨,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最后不甘地离去。
妲己回到寿仙宫中,越想越恨,当即派鲧捐给费仲送了一封密函,将方偭所说的那个利用国师和睿妃关系的“构思”说了出来,命费仲以此设法陷害睿妃。
几分钟后,这封密函就出现在张紫星的眼前。张紫星看着信上的内容,对一旁的商青君叹道:“青君,你还真是洞悉人心,你怎知我越是警告妲己,她越会出施毒计对付你?”
商青君盈盈一笑:“夫君莫非还不懂得女人心思?看来那妲己于这位国师大人确有些真情,你在他身前百般韦护于我,又出言警告于她,她自是心中妒恨。依我看来,她对你的恨意要远胜于我,对我她仅是妒忌和皇后之事的排挤,而对你,却是爱之越深,恨之越切。”
张紫星摇头道:“青君休要拿此事笑话夫君了,你也知我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然她一厢情愿,也是徒然。况且她受女娲之命前来惑乱我大商朝纲,原本就是我的大敌。那种虚幻的情感,只是一时起意,因恩生情而已,甚至经不住任何考验,她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她会不顾姓命,为了这段难有结果的情感而违背圣人之命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为保命而行事,无可厚非,但我与她,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商青君沉吟道:“夫君自己是姓情中人,怎会如此小看情感之力?我虽不知妲己的真心如何,但我总有种感觉,终有一天,她会为了你而抛下一切……”
张紫星皱眉道:“为何你有如此感觉?”
商青君顽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来了一句新学的后世时髦语:“国师大人,这可是女人的直觉!”
张紫星听她称呼,心中一热,涌起激情,做出猥琐的笑容:“娘娘千岁,方才你那箫吹得甚是神妙,如今再为下臣‘吹’一次如何?”
商青君面色羞红,啐了一口,刚想逃开,却被拿住,随后自是满室皆春,上演了一场角色扮演的“大片”,影片等级自然是少儿不宜。
第二天,妲己终于收到了费仲的回复信笺,内中给出了一条“妙计”。她一边看,一边不住地点头,当看到一处时,眉稍微微一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