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突然静止了。
慕煜宸掉下去的瞬间,脑海里竟然闪过要是就此死了也好的念头。
他从来没有想过,疼爱他的父亲,会因为“新弟弟”朝着他开枪,更没有想到,一个多星期前还说要跟他相依为命的父亲,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久结婚了。那一枪,虽然没有打中他,只是打在了阳台的栏杆上,却像是射中了他的心脏,让他心寒至极。拔枪、射击,子弹打中阳台栏杆,前后,不过几秒钟的事情,却彻底葬送了他们的父子亲情。
慕楚天被救了上来,孙雅莉立即上前抱着孩子,离慕煜宸远远的。
谁也没有想到,救上来了一个,原本好好站在上面的慕煜宸,会突然从阳台上翻滚下去。
看着他掉落下去,珍阿姨尖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老爷子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倒在地。
慕仲彦则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他只要伸手一抓,就可以抓住儿子的手的,却像是傻住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孙雅莉抱着慕楚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没有想到,新婚蜜月的她,会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是让老爷子从此对她没有好脸色看,让慕家上下,对她都是厌恶至极。
慕仲彦跟慕仲和都是军人出生,不等老爷子开口,慕仲和已经直接从阳台上跃了下去。慕仲彦,却像是受到了惊吓,目光怔怔的。
老爷子看着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孙雅莉跟慕楚天的面,直接甩了他一个耳光,转身,快速的下楼往阳台下面奔去。
阳台的下面,种植的许多花草都是慕煜宸的母亲极其喜爱的。
有的花,带着刺儿,慕煜宸的脸颊上,身上,耳朵里,全都是鲜血。不知道是摔得伤了,还是吓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老爷子颤抖的伸手探向他的鼻息,气息微弱,吓得老爷子当场眼泪就下来了。
老爷子戎马一生,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对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是淡淡的,惟独对这个孙子,是疼爱有加。自小,就是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的。
慕煜宸的母亲为了救一个孩子出了车祸,虽然丢下了年幼的他,老爷子却是深感欣慰。他们慕家的子女,就要有为祖国,为人民,牺牲一切的精神。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才是党的好儿女,人民的好儿女。失去儿媳妇,老爷子不是不心疼的,但人已经离开了,活着的人才是重要的。
看着慕煜宸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气息越来越弱,老爷子深怕他也随他母亲去不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慕煜宸被救护车带走的瞬间,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因为这事,慕家上下,从此对孙雅莉虽然不至于深恶痛绝,但也没有人喜欢她。
孙雅莉自知理亏,在慕煜宸住院的时候,每天煲各种的汤送过去,却全都被他给倒了。要么,就是分给同病房的人喝,反正,他是坚决不喝一口的,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从他被救护车带走的时候,慕仲彦就全城陪同着,但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时,他忍不住自责。
慕煜宸醒来后,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却也不在开口叫父亲。
慕仲彦如果跟他说话,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回答,就像是,在对待一个无比尊贵的客人那样,父子之间的亲昵举动,再也没有过。所有的亲情,也似乎消失不见了。
慕家是住在大院里的,虽然有**的楼房,但院子就那么点,闹得动静又那么大,这事,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了。慕煜宸的病房里,每天都有许多人,有的是真心实意心疼他的,有的是,前来看热闹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父子俩的感情更加的淡漠。
慕煜宸觉得,正是因为慕仲彦的举动,让他成为了长辈眼中的孤儿,老师眼中的可怜的孩子,受到了许多特殊的对待。如果是别人,或许会把这样的事情当做关心,但他不同,亲生父亲都朝着他开枪了,别人的关心,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至此之后,慕煜宸进入了寄宿学校,放假的时候,也是住在老爷子或者是慕仲和那里。
因此,慕煜宸跟慕仲和的长子,也是他的堂哥慕虔泽的关系特比好,跟慕楚天,反而像是陌生人一样,没有半点兄弟之间的亲昵。
“大哥,我知道,你当时只是吓吓我,这事,我后来也跟爸妈解释过了。当时我们都是孩子,谁都没有想到,后来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释怀吗?”慕楚天有些激动道。
当时,他是真的被吓傻了。后来安静下来回忆此事,却感觉得到,他大哥是紧紧抓着他的手的,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要吓吓他而已,根本就没有打算真的把他从阳台丢下去。
“我什么要释怀?”慕煜宸面色淡然,语气却是冷漠至极的。
“大哥——”
“那一枪,已经打散了所有的父子亲情。既然,他朝我开枪,说明,他已经选择了你放弃了我这个儿子,你们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还要找我回去做什么?不怕,十五年前的悲剧重演?哦,应该确切的说,我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我了,如果我回去,你们不怕,家无宁日,你们早晚死在我的手上吗?”?
“大哥,你不会的!”慕楚天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脸的笃定道。
“这么肯定,嗯?”慕煜宸竟然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而,让人的背脊发寒。
“你我兄弟,你不会这么做。”慕楚天虽然慑于他身上散发的寒意,脸上却是一脸的坚定。
兄弟……
慕楚天无条件的信任,让慕煜宸的心底无端的发堵。他没有兄弟,没有家人,什么都没有,他也不需要,更不稀罕!
“既然你如此肯定,那就拭目以待好了。”慕煜宸语气阴冷了下来。“要是,哪天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可千万别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没有事先提醒你。还有你……”眼神,意味深长的看向被吓到的孙雅莉,“对于一个抢了我妈妈位置的女人,这么多年,将我所谓的父亲照顾的无微不至,对家庭没有后顾之忧的女人。你说,我该如何的感谢你呢?我妈妈死的可惨了,为了救个不相干的孩子,付出了年轻的生命。如果,她知道自己奋不顾身救人的代价,是将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你说,她会不会从冰冷的坟墓里爬出来呢?”
“哈哈哈!”看着孙雅莉颤抖的身体,慕煜宸觉得内心无比的痛快。轻蔑的扫了他们母子一眼,冷凝着一张俊逸的脸离开。
叶向暖躲在一旁,但听到慕煜宸的父亲朝他开枪时,她差点没忍住叫了出来。
虎毒不食子,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对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即使慕煜宸真的有错,教训一顿也就是了,枪是随便能掏出来的玩意儿吗?要是,真的擦枪走火了,伤了他,慕仲彦不会伤心难过的吗?
作为一名父亲,他怎么忍心?怎么下得了这个手?
难怪,慕煜宸对他是那样的态度,宁愿孤身一人,也不愿进那样的家门。如果是她,只怕是对那样的父亲绝望了。
亲生母亲刚离开半年不到,父亲就带着外面的女人跟生的孩子进了家门,甚至,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哪怕,慕仲彦事先跟他商量过,就算是不同意,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向暖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番,亏得她之前还同情慕仲彦教训慕煜宸来着,果然,不知道事情的因果,是不能乱开口的。
看了眼伤心的母子俩,叶向暖想也不想的往慕煜宸离开的方向追去。
她一路小跑着,顺着方向追去,却没有看到慕煜宸的身影。
想到她离开时,明明冷漠却充满了悲伤的眼睛,叶向暖心里一痛。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欢歌笑语,却没有丝毫的心情,只觉得心头像是压了什么,沉甸甸的,让她很是难受。
她很想去拥抱着慕煜宸,告诉他,她错了,不该为了外人的事情影响到两人的感情,更不该,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指责他什么……
慕煜宸走了没多久,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他。他没有回头,起初也不知道是谁,听着身后轻盈的脚步声,猜到了来人可能是谁。
走到高尔夫球场这里,因为是宴会开始的时间,这里也无人打球,只有几个球童在场上收拾散落在各地的棒球。
闪身进了房间,却看到那个小女人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有着懊恼,后悔,自责的情绪。
看着她不断变化着的脸色,他的心里,竟然也跟着难受起来。
“傻乎乎的站在这里做什么?吹冷风,清醒愚昧的头脑吗?”冷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来人的身影投在阳光之中,他的表情,看不清楚,语气,也是漠然的,叶向暖心里忽喜忽悲的,站起来,猛地扑进他的怀抱里。
“煜,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因为把你跟丢了,所以,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幸好,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