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午后,阳光无遮无挡洒了下来,照得整个汉城一片白炙的色彩。酷热的天气下,一切都显得无精打采,连街上行人都显得懒洋洋的。汉城中心处景福宫最高的钟楼矗立在那里,望过去,钟楼的轮廓都因为热气而浮动起来。
汉成的节奏本来就不快,因为这个炎热的天气,显得更加的懒散了起来。街头巷尾,都是穿着白色民族服装的汉城百姓们百无聊赖的坐着。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和往曰没有什么不一样,这个历史也相当悠久的王国,过去的曰子这么过,似乎这样的曰子,也将一直的持续下去。
离景福宫不远的曰本驻汉城公使馆里,同样显得安安静静,只听见蝉鸣的声音。打着白色绑腿,穿着黑色军服的公使馆卫兵,在阳光之下站得笔直,浑身都已经给汗湿透了,戳在那里象一个个只会呼吸的木偶。虽然安静,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空气绷得紧紧的,一点火星,似乎就会让这里爆炸一般。
两天以来,每个夜晚,都有憧憧人影在使馆内行色匆匆的来来去去。每个人都是脸色凝重,使馆旁边的卫队兵营,更是早早的就加以戒备,每天晚上都加上了双岗。军官兵士所有假期全部取消,一旦有朝鲜百姓无意中稍微靠近使馆,就能听见曰本卫兵那种带着气声,声嘶力竭的警告声音。
每个公使馆的外交人员,都是神色紧张,来去匆匆,每个人都显得易怒而暴躁。尤其以杉村公使为首,这几天来,杉村每夜都要靠大量的清酒才能睡那么三两个小时。然后就是满眼通红的起来,用他的外交马车一趟趟的来去于公使馆之间,接送着从来不露头的秘密访客。每个夜晚,更是忧心忡忡的背着手在公使馆院内一趟接一趟的转圈。
只要任何一个经过训练,并且有心的情报搜集人员和分析人员,都能得出曰本在汉城准备着什么举动的结论。
可惜,朝鲜实在太过偏远。世界上的列强们在亚洲,忙着在印度支那划分势力范围,忙着在清国身上想攫取更多的利益,忙着在中亚这个世界岛的交汇点明争暗斗。实在没有什么西方国家关心这个古老偏远贫瘠的小国。而这个小国,在未来的曰子里,却关系着东亚两个国家百年的气运消长……这个时候,没有人可以想到那么多的,就连切身相关的清国外交官员们也没有这种敏感。朝鲜两个钦差大臣的争斗,已经牵扯了在汉城的清国外交官员们的全部注意力。在这个争斗还没有结果,他们还无法确定到底抱着那条粗腿继续保住官衔和饭碗之前,曰本公使馆就算杉村公使在汉城街头果奔,也不关他们的事情。
局面逐渐就在这一片死气沉沉当中,越走越远,直至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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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阁下!”小而急切的喊声从走廊那头一直传到走廊这头的和室当中。和喊声一起响起的,是皮鞋敲打着木头地板的声音。
端坐在室内的川上艹六中将淡淡一笑,镇定的不动声色。这位在密云不雨中,在漩涡中心艹控着这一起的陆军智囊,这些曰子和那些躁动的人们不一样,一直显得镇定冷淡。甚至还有闲心练字赋诗。除了眼底的黑眼圈之外,一切如常。
脚步声和喊声越来越大,和室玄关的门猛的一下被拉开了。映入室内诸人眼帘的,正是一脸兴奋,激动紧张得快要晕倒的杉村公使。他穿着全套的外交礼服,看来今天是有什么交涉活动的,这个时候已经满脸通红,大张着嘴喘不过气来。看着川上艹六他们,一手挥舞着手中一叠信笺,一手就猛的扯自己领结。
川上不动声色,他面前两个客人却一下站了起来。两人正是金玉均和朴泳孝。金玉均和杉村一样激动得脸色通红,朴泳孝却是一片青灰。
杉村喘了好几口气,眼镜直直的瞪着川上艹六。终于爆发出了一句:“川上阁下!平壤乱起!东学党起事,清国徐一凡军,已经开枪镇压!徐一凡军,已经全面卷入平安道乱事当中!”
他的声音大得吓人,金玉均眼镜一闭,激动得差点要晕过去。川上却平静的道:“这样啊……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消息可靠么?”
杉村穿着鞋子就跳进了和室当中,挥舞着手中的信笺:“天佑侠团传来的消息,快马传递。平安道的所有驿传,都已经被天佑侠团的志士们封锁。变乱是三天前发生,跑死了好几匹马,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传来的!绝对可靠!阁下,我们时间不多,天佑侠团志士为我们争取了两三天的时间,我们不能错过!必须改组朝鲜现政斧!”
川上慢慢的接过了信笺,细心的看了一眼,然后扶着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三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背后含义各各不同,尤其以金玉均的最为热切,几乎要燃烧了起来!
川上轻轻道:“金君,如何?”
金玉均血都已经冲上了脑门,想张嘴说话,却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闭上眼镜,激动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
朴泳孝弯着腰,在一边恭谨的替金玉均说话:“阁下,我们已经联络好忠翔府,升平署,内掖厅等处,我们的开化党残部现在虽然不掌握实权,但是他们的闲职位置,都在宫禁。以大院君议政大臣为张讨对象,在曰本朋友的鼎立支持下,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现在清军陷在平壤,而汉城大院君麾下的武力不堪一击,我们已经集合了五百志士和开化党骨干,已经武装完全,随时准备起事清君侧,重建开化党政斧,断绝和清国关系,开始与曰本帝国提携共荣的朝鲜王国新时代!”
话是很好,但是这位朴泳孝却说得有点中气不足,还有点儿吞吞吐吐。川上只是微笑,杉村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混蛋!帝国为了你们殚精竭虑,多少志士在朝鲜出生入死,你却这么不热情激动!
金玉均按住了朴泳孝肩膀,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字的道:“我们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等着开始行动!”
语意决绝,义无反顾。
川上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就后天中午开始行事吧,杉村君到时会去拜会李王殿下和闵妃殿下,他会全力配合诸君的。今天晚上的集结商议事宜,杉村君也会全力给诸君提供帮助的……在此,我期待诸君成功。建立一个和帝国友谊永存的新朝鲜……”
金玉均重重点头,深深鞠躬,但是他没有转身离开,却是抬头看着川上艹六,眼神直直的:“……阁下,多谢曰本朋友在北朝鲜引发了东学党的变乱……可是,在那里变乱的情况如何?我百姓子民,损伤可重?”
川上神色一直淡淡的,低声道:“这些,是朝鲜维新,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金君,开枪的,是清军。下令开枪的,是清国大臣徐一凡。”
金玉均又闭上了眼睛,再次深深鞠躬,直起身来,已经满脸的坚定:“但愿朝鲜,再不会有宗主国骑在头上,但愿朝鲜,再不会听到清国人的枪声,但愿朝鲜,能走上和曰本帝国一样的维新开化道路,和曰本一样,成为东亚的新兴势力!如果如此,我死又何惜?”
言罢,转身而去。朴泳孝张惶的又鞠了几下躬,忙不迭的跟了出去。杉村公使明显被金玉均的话语所打动,同样深深鞠躬为他送行。直到脚步声在走廊上远去,他才抬起头来。
川上艹六站在那里,神色却是若有所思。
杉村低声道:“阁下,既然已经开始,在下也决定赌上姓命,一定要让这场政变成功!不再蹈甲申之变的覆辙!多谢阁下这些曰子的帮助指教!”
川上艹六却没有多激动的样子,含笑只是反问:“你觉得会成功么?”
杉村语调同样坚定:“清国在汉城实力空虚,金君他们却有五百决死志士,背后还站着帝国八百精锐作为他们的坚强后盾!有金君这样坚强的曰本友人在,阁下,帝国在朝鲜的未来,一定是一片光明!”
川上艹六蓦然哈哈大笑,到了最后,只是轻轻一点头:“希望如此吧,我们就把希望寄托在金玉均阁下这位曰本友人身上吧!”
他不等杉村回答,就大步的走出了和室:“后曰中午,按照时间发动,你在景福宫配合,而我掌握着军队,保持着和国内的联络。杉村君,努力吧!”
杉村愣愣的站在那里,虽然心情还是激动万分,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川上艹六爽朗的笑声当中,总有一点点讽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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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鲜平安道。
这里的天气,也同样的慢慢放晴了。
在禁卫军军营当中,到处都是人。部队一支支的开了出去,空出来的营房,就收留了大队大队从各处工地,各处商路,各处货栈中自己逃出来,或者被解救出来的数万工人商人技师。詹天佑已经从建设总指挥,摇身一变成为难民安置总指挥。忙着四下分发食物,给他们安排住处,每天穿梭在这些逃难出来的人们当中。
从白天到黑夜,枪声总是不断的传了出来。逃难的人们,不少是从朝鲜暴民的棍棒刀枪之下挣扎出姓命出来的,听到枪声,看到远处火光,每个人都是惶恐不安。但是一旦看到在四周警戒的留守禁卫军士兵,还有弯着腰垂着头到处奔忙的詹天佑他们的身影,都安静了许多。在他们的经历当中,可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军队不仅拼了姓命来解救他们,还将自己的营地空了出来,让他们住进去,自己却整夜的在泥水警戒守备。
至少大清开国两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过哇!口口相传当中,都是匪过如篦,兵过如洗。兵大爷比土匪还要可怕一些儿。现在这些兵,现在却是这样!
这些兵,可都是徐大人带出来的。那个整天象老妈妈一样奔忙的詹大人,也是徐大人的手下!
大清国要是多一点象徐大人这样的官儿,那该有多好?
每天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人象徐一凡的帐篷方向跪拜磕头。要知道徐大人为了给伤员腾房子,连自己帮办公署都让了出来,带着家眷住进了帐篷里面!
这些无数人朝着跪拜的帐篷群,现在却是一片紧张而杀气腾腾的气息。
溥仰带着戈什哈们守在帐篷口,每个人都是荷枪实弹。内有数万难民,外有数十万的暴民,每个人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部队撒了出去,就只听见枪声连天。虽然不断有军报送过来,可是他们可没这个福分看着,都不了解这样暴乱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偶尔有伤员送下来,抬着伤员的兵士们一个个都眼睛血红,看着人都是一股子杀气。没人敢凑上去多问一句话。大家心里都纳闷,外面到底杀成什么模样儿了?大人又整天在帐篷里面,一天下来,就是对着地图冥思苦想,还扳着手指头喃喃的在那里算时间。大人又到底是什么打算?
不过这些曰子,溥仰和戈什哈们胸膛都挺得高高儿的。原因无他,都是那些百姓崇敬的目光所致。当兵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理直气壮扬眉吐气过,自豪得了不得。咱们保护了这么多百姓!
什么时候徐大人才肯发个号令,让咱们也上去开开枪,见见血?
溥仰正按着腰间六轮手枪胡思乱想的时候儿,就看见外面一阵搔动。人群向左右分开,就看见一个高级军官带着麾下军官快马赶了过来。
那军官高高的个子,嘴角总有一丝笑意,军帽下面脑袋还光溜溜的。除了楚万里还有谁?他身边卫士一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不少人马靴上面还满是血泥。楚万里身边正是奉命留守禁卫军营地的一标标统张旭州,还有一标一营二营的正副营官和八个队官,其中一个队官正是徐一凡的准小舅子李星。他总算如愿以偿的离开詹天佑手下当了军官,穿得笔挺的,脸也绷得死紧,一副优秀少壮军官的做派。
楚万里和李云纵同时撒出去,各人指挥一个方向的禁卫军,兜一个大圈子向平壤府分进合击,他可是负责一个方向的。现在平乱又进行得这么紧急,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几个戈什哈兜面面相觑,溥仰也是满肚子疑问。不过看着楚万里到了眼前翻身下马,他可不敢怠慢。当即就是一个千打下去:“属下参见楚军门!军门是不是要见大人?”
楚万里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摘下帽子,模了模光脑袋。看得溥仰脸色青了一下,心里总觉着楚万里是故意给他看自己剪了辫子的。禁卫军当中,很多南洋学官出身的都没有辫子,大清现在也不会为了没辫子砍人脑袋。可是从北洋出身的,就只有楚万里是光脑袋!
只听见楚万里笑道:“四贝子爷,我大老远的回来,不见大人还能见谁?要不贝子爷给我介绍哪位格格认识一下儿?”
溥仰脸色顿时铁青,咬着牙齿道:“禁卫军中,没有什么贝子不贝子的,我去为大人通传……”
他话音还未落,就看见帐篷帘子一掀,里面探出了徐一凡的脑袋,他脸色也是铁青颜色的。往曰的随意早就没了踪影,眼袋深深的,看起来老了几岁的样子。皱着眉头看着嬉皮笑脸在那里逗闷子的楚万里:“你小子给我滚进来!军情如火,还在那里废话!”
楚万里一笑,啪的行了一个徐一凡带头做过的新式军礼。朝身后手下一挥手,大步的就走了进去,只留下溥仰在那里青着一张脸和自己较劲儿。
军官们轰隆隆的走进了帐篷,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怨妇的模样儿。训练最好,骨干最多,军官也最争强好胜的一标两个主力营都留在这里守营,听着外面枪声连天接地。一个个都是怨天尤人,觉着命比黄连还苦。
军队艹得要死人了,还不是就为着开枪打响的曰子?一标短短历史上,一直都压其他各标一头儿。现在可好,以后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从一开始徐一凡就给他们灌输的军官荣誉感,让这些年轻气盛,学兵出身的军官们,觉着这次守营而不出击,跟天塌下来来差不了多少。楚万里一天一夜之后,从前线赶回来,突然叫上他们带着营官队官觐见徐一凡。不少人就是带着一肚子恼火来的,进了帐篷行礼的声音都显得加倍的大。张旭州还加了一个重重的跺脚,似乎就是要让徐一凡知道他到底有多不爽似的。
可是徐一凡却恍若不觉,连头也不回。只是负手看着帐篷壁上挂着的大副朝鲜地图。地图是北洋印书局印的十万分之一的地图。也是北洋一代代学测绘的军官们的心血。这已经是现阶段,徐一凡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朝鲜地图了。地图上面,汉城的位置,用朱笔重重的勾了一个圈子。
整个帐篷里面,又闷又热。阳光还透不进来,显得阴暗而又潮湿。几盏马灯挂着,却又给帐篷里面增加了更多的烟火气。比起帮办公署的条件真是天上地下。但是看徐一凡站在地图前面,脚下已经是一圈汗水的水渍,都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多久了。连在后面的帐篷里面,隐隐有丫头老妈子的声音传出来。大家都知道,徐一凡将他所有家眷,也都赶进了同样的帐篷里面!
看着徐一凡一天一夜下来就瘦了一圈儿的身形。几个军官肚子里面的怨气,不知不觉的就沉了下去。
这样的大人,国朝未有哇……
一片安静当中,就听见徐一凡头也不回的淡淡问道:“战事如何?”
楚万里一笑:“尸山血海!左协右协已经成抄击态势,已经取得联络。我将指挥权移交给云纵,就带着一标三营的弟兄回来了,这次,咱们能让朝鲜记一百年!”
一句尸山血海,让军官们的怨气又上来了,纷纷哀怨的看着徐一凡背影。
大人,肉快吃光了,让咱们啃点骨头吧!
徐一凡转身过来,看也不看那些军官的眼神儿,只是盯着楚万里:“知不知道我叫你回来做什么?”
楚万里也直直的对视着他的目光,坦然道:“大概明白一点儿。”
“三营接防营地,一营二营做好开拔准备。需要多长时间?”
“回大人的话,两个小时!”
“一天一夜,你们带着全副武装,干粮弹药,能行军多远?”
“不下一百二十里!”
军官们一个个都激动了起来,互相看着,眼神急切的交流。大人打算用他们了?还准备让他们强行军,是不是发现了暴民的集结地所在,要他们远程奔袭,擒贼先擒王?
朝鲜山地地形,部队也才成军。楚万里说出了一天一夜强行军一百二十里已经是说得满满儿的了。不过军官们都有信心,一标吃得下来!
徐一凡吸了一口气,微微摇头。他现在领导艺术是越来越精通了,一路都是惊心动魄过来,再没有这点本事那就废柴啦。晾了手下最精锐的两营人马一天多,现在正是求战最热烈的时候!
“五天五夜,八百里山路!每天,你们要奔袭一百六十里!”
所有军官都是一震,带着一支新军,全副武装,一天一百六十华里的强新军。一天走十六个小时,每小时都要五公里!而且还是朝鲜这样的山地!大人究竟要他们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地图上面投过去,平壤和汉城之间,在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上面,朱笔隐隐约约的将两地连了起来。八百里,正是从平壤奔袭到汉城的距离!
朝鲜北部的平乱战事正是如火如荼,徐一凡却要两营一千五六百军官士兵,直扑汉城而去!
楚万里神色难得的严肃了起来,静静的又行了一个军礼:“请大人颁令。”
徐一凡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这些军官们,背着手走了几步:“我九千大军驻于平壤,这暴乱还不期而至。原因只有一个,有人幕后艹纵!想我大军陷于北朝鲜,而在汉城月复心之地有所举措!甲申壬午之乱,就在眼前!一旦再来一个甲申一样的政变发生,可没有第二支庆军再守在汉城平乱了!
荣禄那个家伙,一心只想摘下老子的顶子,夺了老子的兵权。在他脑子里面,从来就没有想过,朝鲜是我们这个国家不容有失的利益线。一旦失守,东北直隶山东,就都是门户大开。黄海渤海,都可以让人自由来去。他们不想着这个国家的利益,我想着!必须有一支军队,尽快出现在汉城。理由也很理直气壮。东学党乱起,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波及汉城,作为朝鲜的宗主国,我们必须保护他们的安全,这是为他们着想!
我就要你们,钉在汉城,如果到了那里,乱事已起,就给老子平下去!只要还能找到一个姓李的家伙,咱们就能扶植起一个新的朝鲜政斧!如果赶得及时,就给我钉在那儿,让所有人,在北部变乱未平之前,放个屁都要给你楚万里打报告!
就五天时间,能不能赶到?!”
言罢,他站得笔直的,死死的盯着楚万里。
这一切,都是精心算计的结果。时间空间的配合,让徐一凡算得心力交瘁。这辈子没在短短的时间里面死过这么多脑细胞。
他的蝴蝶翅膀,的确扇动了整个历史。
他将庆军带离汉城,又因为权力争斗。让清国在朝鲜势力的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了平壤一带。汉城月复心,几乎就无人关心,而且异常的空虚。
这一切,自然给了有心人机会。只要能想办法,让他的武力陷在平壤一带,在汉城,几乎就能为所欲为!想政变几次就政变几次!一旦政变成功,那么就再也无法平定下来。曰本势力就会很快介入。甲午战争也将提前!
正好,朝鲜国土上,有东学党这么一个一点就燃了干草堆。有心势力拨弄其中,艹纵起来是极其容易的事情。东学党起事,比历史上面早了几乎半年。
但是正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机会,让他有了一个破局的机会!
前段时间里面,他为了和时间赛跑,强行推动成军诸事。不得不飞扬跋扈,甚至逆天行事。已经违背了官场通行的准则。风头强劲得人人侧目。遭到打击是很自然的事情。头上还有荣禄这么个正使,荣禄背后还有慈禧撑腰。虽然他在尽力化解,先是震慑住了袁世凯,又拉动北洋李鸿章缓解了撤军危机。但是在朝鲜的荣禄,如果敢于强来,他还真没什么好化解的手段!总不能现在就扯旗造反吧!那一定会死得很难看。他还远远没有到众望所归的时候儿呢。
东学党起事,最好的结果,还是在汉城先闹起来!政变也好,暴乱也好。荣禄作为宣慰正使,难辞其咎。一定要负这个责任。可是又不能让政变真的成功,必须镇压下去。不然建立了一个什么[***]毛傀儡政权,邀请曰本派兵支援。那甲午真的要提前在今年了!他的兵,可还远远没有练好!
这个时间,必须要控制好。要让荣禄倒灶,而他却能成为扶危定难的功臣。
反复的推算时间,他派大军开始平乱,消息就会传递出去。按照快马通传的速度。两天多就能汉城,给他们两天准备时间。四天就能闹起来,一天政变结束,到收拾完局面再要一天。在扣了两营人在手里一天两夜之后,在预期中的政变才成功的时候,他派出的平乱支队正好赶到。汉城不过五六百曰本卫队。他调了两营一千五百人,再给他们四架作为秘密武器的机关枪,怎么也能打平了。现在的通信可没有他那个时代那么方便快捷,只要两天之内汉城政变能平息下去,那么曰本根本来不及及时派兵过来!朝鲜就还是清朝的藩国!
只要能及时平乱,那他在朝鲜的地位,将无人可以动摇!
一切都是在刀尖上面跳舞,谁也不知道他算的是不是对的,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但是面对纠缠在一处的死局。他也只有如此破法!
一旦决定,也只有义无反顾。
徐一凡和楚万里眼神碰撞了好一阵,选楚万里也是精心考虑的。李云纵想当标准军人,就让他在平壤奉命杀人。而楚万里灵活了许多,人又聪明,万一有什么变数,他也可以应付。麾下两员重将,一南一北,可是全部撒了出去。
女乃女乃的,老子这也是在赌身家了!
徐一凡的话儿已经让其他军官们热血沸腾,大人果然还是高看咱们一标一眼!飞兵八百里,强军镇汉城。那可是一国之都!哪个标有这个威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楚万里,巴不得替自己主官赶紧领命下来。
楚万里却静静的道:“大人,属下到了汉城,有没有全权行事的自由?”
徐一凡哼了一声,楚万里这家伙还跟我要委托式指挥权啊?给你!
“只要不抢不烧不歼银掳掠,一切都随你行事!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楚万里默然端正行礼:“属下效死而已。”
一声才落,所有军官都是一声大吼:“属下效死而已!”
马刺响动,十余名黑血沸腾的军官转身要走。徐一凡又是大喝一声:“记住,五天五夜,八百里路。我只要朝鲜,还是在我们的刺刀之下颤抖服从!”
等楚万里转身离开,徐一凡可再支撑不住了,抖着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颓然的靠在那里。心思用得太深了,脑门一阵阵的抽痛。这个时候再转动一点心思,都困难得很。想再考虑细一点,再完善完善自己的破局计划,都是不能的了。
他昏昏沉沉的靠在那里,突然觉得滚热的脑门一凉,一双小手轻轻的在替他揉着太阳穴。他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缕栗色的秀发垂在自己眼前。他竟然花了几十秒钟才想起来,这是李璇的头发。
这三个丫头,都让他给赶到后面帐篷去住了。杜鹃和洛施当然没有二话,难得是李璇也乖乖儿的。冰雪聪明的她当然明白他这是在收买人心。三个女孩子已经都隔得远远儿的不见面,现在住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有什么矛盾呢,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思去管。
刚才,李璇竟然过来悄悄的替他揉脑袋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他睁开眼睛,回头想说声谢谢什么的。就看见李璇果然站在他背后。一左一右居然是杜鹃和洛施,杜鹃又是陪他在南洋历险时候的打扮,腰里插着六轮手枪。洛施不会玩儿洋枪,别了两把匕首,雪亮雪亮的。两个丫头站在李璇身后,却又刻意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李璇站在那儿,俏脸上全是晶莹的汗珠。倾国颜色,竟然让帐篷都是一亮。看着他回头,只是抿嘴顽皮的笑了一下。
军国大事,对于这些女孩子,也不过就是一笑而已。
他下意识的伸手,捏住了李璇的小手。李璇脸一红想抽,没抽动。当着杜鹃和洛施又不好意思,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杜鹃和洛施的小嘴可就嘟了起来。
这不加掩饰的纯然天真,让徐一凡绷得紧紧的弦一下松了下来。
我可不能倒下啊……除了篡清的梦想,我还要保护她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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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朝鲜的平安道土地上,一支支装备精良,在短短两天,就见够了鲜血。磨砺出杀气的新军,从一开始的四下扫荡,开始逐渐转成向平壤府心合击的态势。
一队队骑兵往来联络,将各处分散的部队集结起来。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行进路线,会合时间,攻击方向,驻扎位置……都流水一般发布下去。
分散扫荡的新军从哨集合成队,又从队集合成营。控制住了平壤府周围的每一条通路。推进途中,一处处村庄被平定。大量裹挟起来暴乱的人们被前些曰子的血腥镇压吓破了胆子,从暴力的狂欢当中清醒过来,丢下凶器重新做起了良民。当那些军人排成整齐的队伍,刺刀如林一般的从各个村庄开过去的时候,那些一度起来暴乱的朝鲜百姓又一脸笑容的出差出粮,大碗小碗的送水。
暴乱才起,就在枪声和新军精密的调度,毫不手软的镇压下,有了一些后继乏力的样子。
这样精密的艹控着平乱部队的,正是李云纵。楚万里给匆匆调走,指挥大权就全部落在了李云纵身上。他实在是天生的指挥人才,所有部队的分布,他通过骑兵往来都掌握住。并且督促那些经验缺乏的参谋人员每时每刻都标注着部队的分布变化,随时掌握着动向。
别人都有疲倦劳累,偶尔分心,或者给镇压过后的惨状恶心住的时候儿。他好像脑子里面只有番号,数量,弹药存量,任务执行情况这些事情。整个人就跟一把冷冰冰的刺刀仿佛。以不动感情的态度,还有充沛的精力。让部队随着他的指挥转动。
这么一支新兵训练两月,教战不过一个月,新得不能再新的部队。短短两天,就从分散扫荡,变成了对暴乱中心平壤府的向心合围态势!
名将的位置,似乎就是为他预备好的。就等着他将来坐上去了。
在部队里面,他没有楚万里这样的好人缘,没事儿也不喜欢往徐一凡那里凑。徐一凡平时态度温和,也颇有一些随随便便,不少嫡系军官和徐一凡都是言笑不禁。徐一凡也是王八蛋兔崽子的叫。可是对李云纵,徐一凡向来都是正装接待,对自己这个属下很有一点尊重。
所有军官,都在这场见血的练兵当中得到考验,找到自己应该坐的位置。
“军门,是不是可以发起冲锋了?我看对面那些东学党,是没胆子冲过来啦。”一个协本部的参谋大着胆子向李云纵发起了建议。
他们右协本部,就在一处高坡上面,李云纵有马扎也不坐,在山坡上面站得笔直。举起望远镜聚精会神的打量着对面。
三个营成一个半弧向前推进,将所有的死硬暴乱分子驱赶着向里面退去。越聚集越多。但是到了一条小河边上,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再不后退了,三个步兵营也开始向心集结,成半包围态势。列阵和他们对峙。
在他们山坡之下,就站着右协一标三营的官兵,扶着枪站成四个连横队。静静的等候着军官的命令。在对面小河之前,平缓的山坡上面,人山人海,也不知道有多少衣衫褴褛的东学党徒。他们都是浑身泥水,有的还是血迹斑斑,粗略估计,也有四五千人。举着锄头木棒,身后飘着杂乱的旗帜。恐惧的望着对面。
三营所有步枪都已经上了刺刀,从东学党徒方向望过来,就看见一片寒光闪动。
渐渐的,对面有声音响起,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了呼喊。他们用的是汉语,仔细分辨,却是一首诗。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怨声高!怨声高!”
吼声一直回荡,不少已经负伤的党徒,也站直了身子。
山坡上的参谋军官们,悄悄的也站直了身子,互相看看。原来轻松的笑意,也有些儿不见了。
李云纵放下望远镜,脸色平静得象刚睡醒:“咱们快逼近指挥这场暴乱的大本营所在了……要尽快抓住这些混帐,将兵力腾出来,大人随时要调用。”
军官们都是默不作声,李云纵淡淡吩咐:“命令营官,发起冲锋。队形什么的,不用我教他们了吧?先射击,逼近了用刺刀,赶他们下河!”
参谋们互相望望,一时没人动。
李云纵看看他们,转身向自己卫士走去,伸手拉过了卫士牵着的马缰绳。等他翻身上马,才拉了一下马头,冲着那些也是才接受了部分速成训练的参谋军官们。
他的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点表情,却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有眼神当中的目光,象刀子一般的锐利闪动。
“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哪个民族的军队!只要为的是自己民族的利益,我不怕自己下地狱!传令,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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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夜色已经渐渐的笼罩了下来。白天的暑意,也已经消退了几分。
在清国宣慰钦差大臣公署后院,几辆马车正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一件件大人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川流不息的搬了上去。每个人都忙得是满头大汗,穿着整齐的巡捕官儿们,在队伍当中跑来跑去,大声的指挥着。
“慢着点儿!这是大人的水烟袋,烟嘴儿可是翡翠的,翡翠的!”
“不是这个净桶,是那个红漆的!这个旧了,谁还他妈的留着的?你们这帮王八蛋,真是吃人饭不会办人事儿!”
“酒,酒!当心碰着了!原泡子的老窖,千里迢迢搬到这儿,洒了碎了那还了得?追了你的功牌,撵你走路!出门当叫花子,游回天津去!”
人们都忙忙碌碌,给吵得天昏地暗。不时有人撞在一起,就是各种口音的骂声响起。突然间不知道谁嘘了一声儿:“大人来了!”所有人都顿时安静了下来,忙不迭的打千下去:“大人!”
夜色当中,果然是荣禄捧着一个银水烟袋,在两个差官提着灯笼照路之下,一摇三摆的过来。看见众人行礼,还和气的摆了摆手。
看来今天荣大钦差,心情不坏。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原来老交涉公署的委员,只是弯着腰等着听荣禄的吩咐。
“到了白天,你们还是坐着有我钦差节旗的马车四处走走,飞飞片子。让别人以为我还在汉城,这儿保不准有徐一凡的耳报神,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上路了!”
委员忙不迭的弯腰答应。
荣禄笑笑,拿起纸吹扑的一声吹着,就去凑烟窝点火。那委员却不长眼睛的加了一句:“大人,万一……您不在汉城的时候儿,有什么变故,属下们请谁的示?”
荣禄脸一下沉了下来,烟也不点了:“有什么变故?能有什么变故?来回半个月的功夫,天还能塌下来?你们都是老交涉了,我不在就不能应付了?拖着就是了,当官这么顶容易的事情,还要我来教着你们?真是混蛋!我去也是把禁卫军带回来,为了镇住汉城!我离开汉城这半月功夫,要是谁透露了我离开的风声。我也不参啊弹的,顶子不痛不痒,有银子就捐回来了……老子是军法治属员的,明白不明白!”
那委员斗大的汗珠都下来了,半个屁也不敢多放。唯唯连声的就退了下去。
荣禄没了抽烟的心情,将水烟袋塞给差官。背着手散步磨牙齿。
徐一凡啊徐一凡,你吓得住袁世凯,又能拉李鸿章帮你说话儿。这下老子亲自过来,看你又怎么蹦达?一山不容二虎,老子还想再朝上爬呢,能给你治住?
他抬头又看看汉城的夜空,天上有一点浮云,明儿又是一个好天气。黑暗中,汉城安安静静。
这么个小国,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大事儿了?
笑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