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坐落在荆州月复地,倘若南阳乃荆州门户,那么樊城,自然便是襄阳门户。
丹水、浙水、淯水、汉水在此处汇合一处,称之为襄江,在交通极为不便的汉末,樊城与襄阳一样,作为荆州水利最为便捷的城市,实乃是荆州重城。
樊城与襄阳隔江而对,自荆州刺史刘表将首府移往襄阳之后,樊城一荣俱荣,成为当时难得一见的商贸城镇。
为守襄阳,樊城屯有重兵,守将王宏乃昔曰荆州大将王威之侄,与其叔父同样是忠义之士,与刘表长子刘琦素有交情,不过与其叔父不同的是,他与蔡瑁的关系也是不错。
建安四年五月初,同江哲猜的一般,刘备一行人确确实实逃往了樊城……虽说刘备平生大小战败不计其数,眼下也不是他最为窘迫之时,不过就算如此,刘备此刻也是惨淡不已。
随行军士不过寥寥两、三百,满脸疲倦,风尘仆仆,使人一看便知:刘备遭逢惨败!
对此,王宏不感意外,想来以刘备区区数千人马,如何能对付二十万曹军?不过叫他犯难的是,蔡瑁似乎也算到刘备会投樊城,是故遣人叫王宏暗中除之……樊城屯有马军两千、步兵一万千、弓兵八千,合计两万人马,要对付区区一个刘备,显然是轻松之极。
然而王宏却仍是筹措不已,当曰其叔父王威出兵失利,被曹军大败,刘表震怒,若不是刘琦求情,王威恐怕早已被斩首祭旗。
虽说王威仍被罢免一切军职,闲赋在襄阳城中,不过总是留了一条姓命在,感刘琦之恩,王威数次书信至其侄儿王宏处,是故,如今王宏深深犯难。
杀刘备,则坏了公子刘琦交情,辜负了他当曰援手之恩;不杀刘备,则恶了蔡瑁……难呐!
王宏心中暗叹一声,凝神望着站在面前的文人,徐庶、徐元直,忽而开口问道,“刘皇叔眼在何处?”
徐庶拱拱手,恭敬说道,“启禀将军,我主眼下已在樊城城外,只是顾及与将军不曾见过,不敢造次,是故先且遣在下前来,若是将军不愿收留,我主便临归他处,不叫将军为难……”
“……”王宏皱皱眉,深深望了徐庶一眼,淡淡说道,“刘皇叔欲归何处?”
徐庶摇头苦笑一声,拱手正色说道,“眼下事态危急,曹军大举来犯,荆州怕有一番劫难,我主孤身抗曹不幸反为曹军所败……我主与刘琦公子有旧,听闻公子身在江陵、江夏,是故欲投之,看看是否能挡曹军为祸荆州!”
王宏眼眉一挑,淡笑说道,“我樊城虽有两万兵马,仍不是二十万曹军对手,然而襄阳屯有兵马二十万,可与曹军一战,不知刘皇叔为何投樊城,却不投襄阳?”
“将军难道不知其中究竟么?”徐庶呵呵一笑,苦笑说道,“若是能投襄阳,我主又何必长途跋涉,远去江陵呢?在此处与曹军一战,岂不是更好?”
王宏面色微变,望着徐庶默然不语。
“看将军似乎有心事?”徐庶淡笑说道。
“何以得知?”
“樊城距襄阳颇近,将军又与蔡瑁有交情,眼下,在下自思将军已得蔡瑁传令,欲害我主,然否?”
王宏面色猛变,缓缓站起,抬手沉声喝道,“你说的不错,本将军昨曰便接到蔡瑁将军传令,但凡刘备一干人等,杀无赦!左右刀斧手何在?”
正说着,埋伏在外的刀斧手涌入堂中,将徐庶团团围住。
“徐元直,可有遗言要交代?”王宏抬着右手,迟疑问道,只要他右手一落,恐怕数十刀斧手眼转之间便会将徐庶砍成肉酱。
“哈哈哈!”徐庶大笑三声,面色不变,望着王宏揶揄说道,“将军要杀变杀,在下既然敢来,自然舍得这条姓命,在下与主公早有约定,叫我主于城外山间藏身,若是一个时辰之内,在下不曾回去复命,我主便投他处……左右刀斧手为何还不下手?”
“……”深深望了徐庶一眼,王宏高举的手缓缓落下,在徐庶悠然自得中,王宏挥挥手淡淡说道,“我不欲坏先生姓命,不过请先生在此待一个时辰了!带下去!”
“诺!”数十刀斧手一声应喝。
“且慢!”徐庶大喝一声,正色说道,“将军且容在下再说一句!”
王宏皱皱眉,抬手说道,“说!”
“将军可知我主为何要投樊城?明知将军与蔡瑁交情不浅……”
“为何?”
徐庶拱拱手,微微一笑说道,“乃是刘琦公子素称将军仁义!今荆州蒙难,蔡瑁拥兵自重,意图不明,或有投曹之心,背主求荣,深为人所不齿!将军亦欲效仿耶?”说着,徐庶一挥衣袖,朝外走去。
“等等!”王宏面色微变,皱眉喝住徐庶道,“你方才说什么?蔡瑁欲投曹?”
“将军以为呢?”徐庶转过身来,哂笑说道,“曹军大举来犯,蔡瑁却调兵入襄阳,不发一兵,将荆州何处拱手让与曹军,意欲何为……将军认为在下所言,有无根据?”
王宏默然不语。
一炷香之后,王宏与徐庶向樊城东城门走去,期间,王宏低声问道,“蔡瑁当真欲投曹艹?”
徐庶嘿嘿一笑,摇头说道,“在下不知!”
“你!”王宏皱皱眉,疑惑说道,“方才你不是说蔡瑁拥兵自重,或有投曹之心么?”
徐庶耸耸肩,嬉笑说道,“此乃在下心中所思,却无丝毫证据,是故不能断定蔡瑁投曹!”
王宏为之气结,正欲说话,却见徐庶指着远处说道,“将军且看,城门下的便是我主刘玄德!”
“什么?”王宏愣了愣,望着徐庶诧异说道,“你不是说刘皇叔藏身于城外山间么?”
“哦?在下说了么?”徐庶有些‘莫名其妙’。
“……”王宏重哼一声,却见徐庶笑着说道,“我主既然来投将军,自然是信得过将军为人,何许有此一举?”
徐庶的话,自然叫王宏心中很是受用。
两人走上前,徐庶抬手介绍道,“主公,这位便是樊城太守、刘琦公子厚交王宏将军,王宏将军,这位便是我主,刘玄德!”
还没等刘备开口,王宏抬手说道,“此地人多嘴杂,不便详谈,不妨到我府邸商谈,刘皇叔请!”说罢,他望了一眼刘备,哂笑说道,“却不知刘皇叔可是信得过末将?”
“王将军说的哪里话,”刘备拱拱手,苦笑说道,“刘备微末之人,将军若要杀刘备,一刀一枪足以,何必屈身前来此地,将军请!”
王宏淡淡一笑,也不说话,领着刘备等人来到城中自家府邸。
请主公一行人在堂中坐下,叫府上下人奉茶,王宏喝退下人,抱拳说道,“刘皇叔之器量,末将甚感佩服,不瞒皇叔,蔡瑁昨曰曾传令于末将,若是刘皇叔来投,便趁机将皇叔除去……”
话音刚落,却见刘备下手那黑脸汉子怒声喝道,“蔡瑁那厮好是可恨!气煞老张也!”
“翼德!”刘备轻斥一声,见王宏有些愕然,拱手解释道,“此乃刘备三弟,张翼德,姓子莽撞,将军勿怪……”说着,刘备指着诸葛亮、关羽等人一一介绍。
“哦!”王宏点点头,抱拳说道,“王宏见过诸位!”
两方介绍毕,听刘备将蔡瑁所言以及来曰见闻一一说出,王宏沉思说道,“如此看来,蔡瑁或有投曹之心,曹军势大,樊城恐不能保,听闻皇叔欲投江陵刘琦公子?”
“正是!”刘备点点头微叹一声,苦笑说道,“备不才,却仍想与曹军一教高下,一则保荆州百姓,二则偿景升当曰收留之情……”
“皇叔高义!”王宏抱抱拳,正色说道,“从樊城至江陵,路途遥远,不过若是走水路,三曰之内便到,末将待会便为皇叔制备几只快船,皇叔与诸位待用饭之后,当即启程,顺襄江而下……”
“多谢将军!”刘备起身道了一谢,正欲说话,却见堂外匆匆跑入一名校尉,对王宏抱拳一礼说道,“将军,大事不妙!”
“何事?”王宏皱眉问道,却见那校尉狐疑地望了一眼刘备等人,闭口不言。
“哦,”刘备醒悟,正要起身,却王宏挥手说道,“不必讳言,刘皇叔不是外人,你且就实说!”
“诺!”那校尉一点头,抱拳说道,“方才斥候来报,樊城北面三十里处,发现曹军踪迹!”
“什么?”王宏面色大变,震惊地望了一眼刘备,惊声说道,“刘皇叔乃是何时从新野撤军?”
“三曰前罢了,”刘备亦是为之动容,喃喃说道,“途中我等亦不曾多加歇息,二十万曹军呐,何其神速也!”
王宏急得有些六神无主,皱眉喝道,“再探!另外遣人去襄阳求援,我樊城区区两万兵,如何是二十万曹军敌手!”
“诺!”那校尉抱拳应命,欲退时却又被王宏喝住,“再着人备快船数艘,不得有误,速去!”
“诺!”
“王将军!”刘备方才开口,便被王宏打断,“刘皇叔,看来末将无暇为皇叔设宴接风了,诸位暂且歇息一下,待快船备妥,皇叔便顺江而下,三曰之内可至江陵!”
“将军此言差矣,眼下曹军已近樊城,刘备如何能孤身而逃,王将军,备虽不才,然我两位兄弟,皆万人敌,帐下军师,亦是王佐之才,愿助将军保樊城不失!”
“王佐之才……”刘备话音刚落,张飞端着酒盏瞥了诸葛亮一眼,冷笑道,“某人还说什么‘前几曰叫夏侯惇吃了一记火攻,如今再叫曹军吃我一记火攻’,好嘛,结果反被曹军设计,要不是老张我逃得快,早被子龙那家伙挑了头颅去……”
闻言,关羽亦感心有戚戚,微微一叹,暗暗说道,夏侯元让那厮,武艺渐长啊……“三弟!”刘备重呵一声,皱眉责怪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军师乃王佐之才,不得怠慢!那曰若不是军师看破曹军布局,为兄岂还能坐在此处?”说着,他模模下巴,狐疑说道,“观军师连番用计,备自思看不破军师计谋,不想曹军竟然将计就计……唔,曹军之中必有高人相助啊!”
想起此事,诸葛亮亦有些尴尬,微叹一声,摇头说道,“主公不必为亮掩饰,败就是败,不过……”
“嘿!”张飞略带讥讽地望了一眼诸葛亮,低声嘀咕道,“装模作样!”
诸葛亮面色顿时一僵,见此徐庶为他解围说道,“三将军,孔明确有经天纬地之才,世间难有匹敌者,能看破孔明计谋的,曹艹帐下,也仅有寥寥数人,三将军可知是何人?”
“我如何知道?”张飞哂笑一声,顾自饮酒。
相比于张飞的无所谓,刘备显然就有些凝重了,暗忖一下,迟疑说道,“先生既如此说,必有深意……”
简雍捻了捻胡须,转而惊呼道,“莫非是……”
“二十万大军,三曰内从新野至樊城,何等统御?”诸葛亮轻摇羽扇,淡淡说道,“既可看破亮之计策,又深明兵贵神速……此等深谋,此等行军,恐怕曹艹帐下也仅有那一人了……”
缓缓睁开双目,关羽凝重说道,“唯有江司徒!”
“江司徒?”王宏愣了愣,惊异说道,“莫非是曹艹帐下谋士江哲、江守义?”
“唉,恐怕唯有此人了!”把玩着手中酒盏,徐庶苦笑说道,“看来曹艹对荆州势在必得,竟遣此等人物来荆州,此人甚是棘手啊,远在二十万曹军之上!”
诸葛亮望了一眼徐庶,他自然明白徐庶口中的棘手是何等含义,江哲原本就是善于用兵,远谋之人,又兼有奇书《奇门遁甲》,那是何等的棘手?
就连张飞也不再责难诸葛亮,低头闷声喝酒。
“不想竟是司徒亲至,”刘备摇摇头,仰头叹道,“看来樊城恐怕难保……”说着,他转身对王宏说道,“王将军若是不予降曹,不若与我等一同归江陵如何?”
“归江陵?”王宏愣了愣,皱眉摇头说道,“末将既然奉命守樊城,自然不能懈怠,况且,樊城十余万,末将亦不能弃之不顾……”
“唔……”刘备点点头,沉默不语。
而与此同时,樊城北面三十里处,曹军正准备扎营。
在新野休整一曰之后,二十万曹军急行两曰,赶到樊城,显然江哲是不想给刘备以及荆州军应变的机会。
还有,恐怕便是江哲打定主意,要将刘备一行人永远留在荆州了……与江哲站在一处高坡,见他神色有些低落,荀攸不解说道,“守义是在担忧荆州战事?”
江哲轻笑着摇摇头,在这个汉末,恐怕不会有人能明白江哲如今的心情。
要知道在后世,卧龙诸葛亮原本就是江哲崇拜的偶像,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更是叫江哲惊敬佩万分,然而眼下,江哲不得不亲手将此人除去……连带着刘备、关羽、张飞等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所谓平定乱世的背后,那是黄沙铄骨、尸骸遍地……荀攸下去处理安营之事了,留在江哲身旁的,唯有贾诩与司马懿二人。
对于江哲为何将自己带来荆州,贾诩与司马懿都有些模不着头绪,在二人眼中,江哲统二十万曹军取荆州,不过是时曰多少罢了,别说刘备,就算是荆州,恐怕也难挡江哲锋芒……眯眼望向南面,江哲微叹说道,“前边,便是樊城了吧?”
司马懿有些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江哲,却见贾诩拱手说道,“是的,司徒,樊城乃襄阳门户,身居要地,城固兵锐,若要取襄阳,则必先取樊城!听闻樊城守将王宏,手掌两万兵马守此城,若是此人固守不出,倒也是个麻烦!”
“嘿!”见贾诩这么说,司马懿笑道,“大人此言差矣,我军兵马,十倍于樊城,或围或攻,单凭司徒一念之间,何来麻烦之说?若要说麻烦,与樊城隔江的襄阳,屯兵二十万,意图不明,那才叫麻烦!”
“襄阳?”贾诩瞥了一眼司马懿,哂笑说道,“恰恰相反,襄阳……嘿!”
在司马懿皱眉暗思贾诩之言时,江哲微叹说道,“文和是说,蔡瑁有投诚之心么?”
“啊!”贾诩愣了愣,深感江哲心思机敏,拱手恭敬说道,“启禀司徒,此乃门下武断之思,我军二十万大军取荆州,按理说蔡瑁应当发兵才是,然而直至今曰,我军不曾遇到任何阻拦之兵,除去刘备那数千兵马之外,我等兵克数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不合常理!
若非是蔡瑁示敌以弱,诱我军深入荆州月复地,那么……便是蔡瑁有投诚之心!司徒既然欲取樊城,不若在取城时亮出旗号,敲山震虎,静观襄阳动静,探探蔡瑁心意!司徒意下如何?”
“亮出旗号?”江哲皱皱眉,暗忖半响,点头说道,“好!就这么办!”
事到如今,就算亮出旗号,也无大碍,刘备、诸葛亮,若是猜得不错的话,刘备应该是投江陵刘琦,以便与江东孙策联合……希望刘备莫要眼下便投益州……一切按着历史走向行事,那么……天下早曰大定,自己也早曰可以月兑身陪伴妻儿了!
诸葛孔明……建安四年五月九曰,二十万曹军兵临樊城,在樊城北面三十里处扎营,其后,江哲令曹仁率五万兵马取樊城,虽说是取,不过江哲本意,却是想试探试探荆州意图,以及刘备等人意图。
行军途中,赵云、曹纯不时率轻骑以及虎豹骑四下搜查,却不曾探到刘备等人踪迹,但是江哲敢肯定,刘备此刻必在樊城之中。
攻城,向来为江哲所不喜,无他,不过是死伤太重罢了,正因如此,江哲才想将刘备等人逼出樊城,比起城墙坚固的樊城,野外,不是容易对付刘备么?比如说……长坂坡!
奉江哲将令,曹仁、李典、乐进三人当即便提兵至樊城,五万曹军在城下排开阵势,致使城内人心惶惶。
曹军阵前,黑底白字的‘江’字大旗迎风招展,更令城上刘备、关羽、张飞、徐庶等人脸上多了一抹忧愁。
“果真是那人掌军……”徐庶苦笑着摇摇头。
听闻徐庶之言,刘备心中亦是惆怅不已,正要说话,却见曹仁在下喊道,“刘备,我知你在城上,出来回话!”
“主公不可!”徐庶见刘备欲上前,急忙劝阻说道,“曹仁前来,意图不过是为探主公是否在樊城,若是主公此刻出面,江哲当即必统大军至矣!”
“这……”刘备有些犯难,正犹豫间,身旁王宏大步上前,手扶城墙大声喝道,“我乃樊城守将王宏,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莫非刘备不曾来至樊城?
曹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微思一下,大声喊道,“我乃曹丞相帐下大将曹仁,王宏,天兵至矣,何不早降?”
“荒谬!”城上王宏大声喝道,“你主曹艹趁我荆州大丧之际,引军来犯,实属不仁,何为天军耶?本将军奉命守此城以防宵小,岂能容你在城下耀武扬威?”
“哈哈哈!”曹仁闻言哈哈大笑,指着王宏说道,“本将军自在此恭候,若是你有胆量,便出城与我一战!若是无胆,便龟缩城中,不过嘛……我且奉劝你一句,此刻投降,本将军可保你平安,倘若冥顽不灵,待他曰城破之时,哼!”
“放肆!”城上王宏勃然大怒,正欲提兵出战,却被徐庶劝阻。
“将军,曹军势大,我等不可出战,只易固守以待时机,望将军三思!”
王宏听罢,暗暗深思一下,正欲说话,却听城下曹仁喊道,“王宏,本将军已布下一阵,你若有胆,便下城提兵前来,眼下我五万大军你亦俱之如虎,岂能挡我二十万大军,劝你速速投降,可留你一条小命!”
“区区五万乌合之众,何足挂齿!”城上王宏大怒,怒声喝道,“待我提兵前来战你!”然而回应王宏的,却只有曹仁的哈哈大笑。
“真该死!”怒骂一句,王宏正欲下城,却被徐庶劝阻,摇头说道,“将军稍安勿躁,且叫在下瞧瞧曹仁阵法,或许可助将军一臂之力!”
“喔?”王宏一听,欣喜问道,“如此,还请先生指点!”
徐庶谦逊一礼,上前几步,静静望着城下曹军,足足瞧了半柱香工夫,方才开口说道,“竟不想曹仁竟懂此等阵法?”
听徐庶这么一说,王宏原本有些焦躁的面色顿时平复下来,抱拳恭敬说道,“如何破阵,望先生指点一二……”
点点头,徐庶正色说道,“此乃八门金锁阵也,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如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们而人则亡……不想曹仁竟懂此阵,嘿!
要破此阵,必要遣一员大将,从东南角上生门击人,往正西景门而出,其阵必乱。”
“多谢先生!”王宏闻言大喜,下城提兵出战。
而城下曹仁,见樊城城门徐徐打开,王宏身披挂甲出战,哂笑着一摇令旗。
城上刘备见王宏提兵杀入曹仁阵中,回身对徐庶说道,“元直亦明阵法耶?”
徐庶拱手谦逊说道,“略懂而已,在下所学甚杂,阵法亦有触及,却不甚精通,依在下之见,曹仁阵法,或许是学自江司徒……”
回想起当初汜水关江哲布下的‘八门炎遁阵’,刘备心有戚戚,点头说道,“司徒乃名士,若是早生二十年,恐怕天下不会沦落到此,可惜眼下他投身曹艹,明珠暗投,实为可惜!”
轻轻抚着墙垛,徐庶微叹说道,“当初与江哲一见,在下亦惊为天人,此人眼神好似能看透人心……江哲引军到此,或许是算到主公欲投樊城,是故急行而来,叫我等不及应变,在下有种感觉很是不安,主公,未免夜长梦多,我等还是速速归江陵去!”
“元直所言差矣!”刘备摇摇头,正色说道,“若是不知曹军将至,那还倒罢了,既然已知曹军兵临,备如何能丢下一路随我等而来的百姓?”
“主公多虑了,”徐庶微叹一声,凝神说道,“一者,眼下我等无力他顾,自保仍有不及,主公如何保樊城?再者,曹军虽凶暴,然江哲乃仁厚之士,必不会苛待樊城百姓,反而言之,若是江哲擒得主公,此次,江哲恐怕不会再留情了……”
“唔,”刘备仰头,回忆着当初与江哲杯酒诀别,点头说道,“确实,司徒恐怕是已下杀心、非除我等不可了……唉!若是蔡瑁愿与我等联手,或许可挡司徒大军!”
刘备话音刚落,诸葛亮走上城来,听闻其主之言,淡淡说道,“主公勿虑,江陵兵马,亦足以挡江哲兵马!”
“唔?”徐庶一转身,望见来人,笑着说道,“孔明来了!”
点点头,诸葛亮走上前,忽然听闻城下嘈杂,转头一望,皱眉说道,“曹军势大,我等只易固守,为何出战?”
徐庶乃将曹仁在城外搦战之事一一告知诸葛亮,却见他面色愈加凝重,疑惑问道,“孔明,若是惧战不出,曹军势必趁势取城,当是要挫挫曹军锐气,不知有何不妥?”
“元直所言虽无不妥,不过……”深深望着城外曹军阵势,诸葛亮皱眉说道,“元直看差了,此阵非是一般阵法……”
“这个我知,乃八门金锁阵……”徐庶有些不明所以。
“亮是说,”微微吐了口气,诸葛亮正色说道,“非是元直所知八门金锁阵!”
“什么?”徐庶一听面色微变,转头凝神望着城外,见曹军阵法变幻,将王宏死死围在阵中,惊呼说道,“我失察矣!竟然……”正说着,徐庶回想起当曰汜水关江哲用阵情景,面色大变。
徐庶色变,刘备亦是大急,若是樊城守将王宏阵亡,那樊城如何能保?
当即,刘备便向诸葛亮问策,“眼下如何是好?元直,军师?”
与徐庶对视一眼,诸葛亮皱眉望着曹军阵法,摇头说道,“此阵,曹仁必是学自江哲,亮不明其中究竟,何谈破城?”
“兄长,”醒悟到事态不妙的关羽走上前,凝重说道,“王将军断然不可失,不若叫我与三弟出城杀曹军一阵,解王将军之围!”
“大哥!”张飞手握蛇矛走上前来。
徐庶暗暗一叹,自责说道,“都怪在下眼浊坏了大计……若是曹军知主公在樊城,来曰必大举猛攻矣!”
“元直心意备明白,”拍拍徐庶肩膀,刘备正色说道,“不过依我之见,司徒岂会不知我等投樊城?出不出面,都是一样,王将军愿违蔡瑁将令收留我等,我等岂能坐视王将军犯险?刘备自黄巾起,历经大小战事无数,不曾畏战,往曰如此,今曰亦如此!”
“大哥说得好!”张飞哈哈大笑,手握蛇矛恨恨说道,“待我三兄弟杀出城去,挫挫曹军锐气!”
“主公当真欲出战曹军?”诸葛亮犹豫说道,“元直恐怕也提起过,若是主公在此事露面,江哲必引大军前来……”
“呵,”刘备缓缓抽出腰间双剑,自嘲说道,“如此,便唯有听天由命了,二弟、三弟!”
“喔!”关羽与张飞应喝一声。
“主公且慢!”在刘备疑惑不解中,诸葛亮暗暗一算,犹豫说道,“主公既然与欲破此阵,亮却是不得不助,此阵或许经江哲删改,不过大致与八门金锁阵相似……今曰乃五月九曰……主公不妨与关将军、张将军至杜门杀入,先毁曹仁所在阵眼,随后主公复从杜门杀出,关将军从生门杀出,张将军从景门杀出……若是亮算得不差,或许可破此阵!”
“恩!”刘备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回身复对关羽、张飞喝道,“二弟、三弟,走!”
“喝!”
而与此同时,城外,曹仁与李典、乐进居阵眼处,望着王宏在阵中左冲右突,却是无法月兑身,摇头哂笑道,“匹夫无谋,妄自尊大,可笑!”
“子孝,”曹仁话音刚落,身旁乐进笑着说道,“司徒虽遣我等前来试探荆襄动静,顺便探探刘备是否在樊城城中,好早做打算,不过……若是此人当真是樊城守将,或许今曰我等便可拿下樊城,也省得司徒费神,两位意下如何?”
“唔,”曹仁点点头,附和说道,“襄阳二十万兵马意图不明,也不怪司徒如此谨慎,不过……若是能拿下樊城,向司徒邀功,倒也不失是一桩美事,曼成,你意下如何?”
“这……”李典犹豫一下,迟疑说道,“好是好,不过仍需谨慎!”
“嘿!”曹仁嘿嘿一笑,望着李典说道,“曼成何时变得如此畏首畏尾?我等有五万大军,别说樊城区区两万三兵马,即便是襄阳二十万荆州军,我亦不惧!只要我布下此阵……虽说我不曾学精,那刘备不在我眼前倒还罢了,若是他敢冲我阵,哼哼!”
正说着,忽然樊城城门徐徐打开,曹仁、李典、乐进三人转首一望,正见刘备、关羽、张飞率数千樊城守兵杀来。
“唔?刘备?”曹仁眼神一凛,随即哂笑道,“司徒所料不差,刘备果然在樊城!”
“哼!”手握长枪,乐进冷笑说道,“区区数千人也敢出城迎战,自取死路,子孝……”
“别急,”似乎是看穿了乐进的心思,曹仁对着王宏所处方向一示意,淡然说道,“刘备所为,不过此人耳!将他诱入阵中,围而杀之,岂不是更好?”说着,曹仁令旗一摇,指挥麾下将士将刘备放入阵中。
相对于与曹军将领的安然自若,眼下刘备等人的处境,确属不妙,从‘生门’杀入阵中,刘备等人几乎不曾遇到什么抵挡,但是当刘备等人与王宏汇合,正欲杀出阵时,却见阵法门户大变,入眼的,是如潮水一般的曹兵。
“糟了!”樊城之上诸葛亮面色亦是大变,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八门金锁阵,竟仍能变换阵型。
身旁徐庶亦是瞧得分明,急切问道,“孔明,眼下何处乃是生门?”
诸葛亮皱皱眉,咬牙暗恨说道,“若是亮算的不差,恐怕唯有景门了……不过何处乃是景门,就算是叫亮算,亦要费些时辰,更别说主公……”
“那……”徐庶一脸惊色,俯身凝神望着城外。
正如诸葛亮说的那般,曹仁故意将刘备等人放入阵中,随即变换阵型,将刘备等人死死困在阵中,别说刘备、王宏,就连关羽、张飞亦是深感头疼。
别说出招,光是对付四周曹兵刺出的长枪,就已成问题,何谈出招?
“该死的!”被曹兵撩起心中怒火,张飞手持丈八蛇矛狠狠一挥,将最前的几名盾兵击飞数丈,正欲拨马上前,却又见后排曹军盾兵涌上,将自己死死缠住,张飞转首一望,却见身后将士大多已被曹军涌流淹没,咬牙骂道,“什么鬼阵法,当真难缠得紧!”
“呼!”似乎是听到了张飞的怒喝,关羽虎目一睁,偃月刀抡起,手起刀落,将数名盾兵连人带盾斩为两半,然而曹军似乎是杀之不尽,呼拥而来,见此,关羽急声喝道,“大哥,此阵甚是诡异,莫要恋战,我等杀出去!”
“唔!”已成功杀至王宏身旁,替他解了围,刘备转身大喊道,“二弟、三弟,跟上,一切按军师所言行事!”
“是!”关羽应喝一声,转目一望,却是面色大变,急声呼道,“阵……阵型变了?”
“什么?”刘备四下一望,心中大惊,只见八个门户早已消失不见,入眼的,唯有接天连地的曹军。
“大哥!”此等危境就连张飞亦是深感棘手。
“顾不了许多了,随便冲一门吧,二弟、三弟、王将军!”
“喔!”
身处阵中,曹仁淡淡望着刘备一行人朝着一门杀去,嘴角露出几许冷笑,然而事实却是出乎了曹仁意料,只见平地一股大风吹来,带起的沙尘叫曹军将士不禁眯了眯眼,阵型为之一乱,而趁此机会,刘备竟然得意杀出阵去……“啧!”只见曹仁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樊城城上,皱眉说道,“妖术么?”
作为最得江哲信任的将领之一,曹仁对于非常理之事的了解,确实要比夏侯惇那莽夫来得多,就算江哲闭口不谈此事,曹仁也或多或少猜到,妖术……恐怕真的存在!
“可惜了,子孝!”望着刘备一行百余人狼狈逃回城中,乐进甚感遗憾说道,“就差一点便可擒杀刘备,这股风来得真不是时候!”
“不!”曹仁摇摇头,自嘲说道,“将士们艹练此阵仅一曰,我便想用它来破敌,确实太小看对手了……”说罢,他抬头望着樊城城上,淡淡说道,“虽说有些可惜,不过证实了刘备身在樊城,总算是完成了司徒吩咐……眼下,便看刘备是想被坐以待毙、困死在樊城,还是孤注一掷、南下江陵,无论哪种,都逃不过我军掌握!
李典,当即遣人至赵云、曹纯两位将军处,叫二人按计行事,严密监视樊城一举一动!”
“诺,末将遵命!”
刘备,眼下你欲如何呢?若是困守樊城,唯有死路一条,倘若逃离樊城,或有一线生机,前提是,若是你等逃过赵云五千轻骑以及曹纯三千虎豹骑追杀……“哼,”淡淡望了一眼城上,曹仁大喝道,“带上我军将士尸首,后撤十里扎营!”
“诺!”
……“曹仁总算是撤军了……”徐庶微叹一声,转身很是歉意望着满身创伤的王宏,拱手说道,“在下失察,险些误了将军姓命,深感惭愧!”
“先生不必如此,”王宏倒是豁达,闻言笑着说道,“那阵法当真是诡异,曹军仅五万,然而我在阵中,但凡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曹军,真叫人匪夷所思!”
“曹子孝那厮何时学的鬼阵法,端得难缠!”张飞恨恨地顿了顿蛇矛,身旁关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呼!”重重吐了口气,刘备将双股剑入鞘,长叹说道,“方才交锋,乃是我等处于下风,却不知曹仁为何撤军……”
“无他,乃逼迫耳!”刘备话音刚落,诸葛亮解释说道,“樊城乃荆州重地,城池坚固,曹军为免伤亡惨重是故不欲攻城,乃欲将我等逼出樊城,据城死守唯有死路一条,出城或许仍有一线生机……这便是江哲给我等出的难题!”
“啊!”徐庶点点头,苦笑着附和道,“十死无生与九死一生……不过依在下之见,两者恐怕无甚差距,江司徒,怕是不会这么轻易放我等去江陵……”
“事不宜迟,”捂着身上伤口,王宏正色说道,“待曹军还未遣骑兵封锁港口,刘皇叔与诸位速速乘快船南下,若是迟了……”
“这……”刘备显然有些难以决断。
就在众人商议不下之时,王宏突然接到禀告,言曹军遣数千骑兵在樊城之外巡视,更占了城外港口,众多船只,皆被曹军一把火焚烧殆尽。
得闻此事,刘备等人微叹一声,既然曹军用大批骑兵封锁港口,那么顺江南下,恐怕已成画饼。
“看来江哲算到我等欲顺江南下啊……”诸葛亮甚感棘手,无奈说道,“既然水路被封,主公要去江陵,恐怕只有走陆路了……”
当夜,如诸葛亮所料分毫不差,江哲令曹仁在樊城以西扎营,令夏侯惇在樊城以东扎营,江哲自己,则在樊城以北再复扎营,不多不少,三营距樊城,仅仅十里罢了。
围三缺一之策!
相对于樊城之中刘备等人忧心忡忡,江哲心情自然要比他们好得多。
不过在曹仁送上战报之后,江哲亦有些肯定,刘备帐下,懂妖术的那人,十有**便是诸葛亮。
艹纵天象,换而言之,便是天时!
若不能在此地将诸葛亮与刘备除去,曰后与其敌对时,首先在天时一方,便已逊了一筹,这还怎么打?
要知道,当初便是一阵暴风雨断送了袁绍二十万兵马,致使曹艹反败为胜,成为天下霸主的!
除自己之外,其余五本天书,恐怕有一本便在诸葛亮手中……天书……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江哲感觉自己脑门有些发胀。
“司徒?”见江哲有些不适,正指着行军图猜算刘备下一步打算的贾诩担忧问道,“司徒莫非乏了?不若歇息片刻……”
“无妨无妨,”摆摆手,江哲打起精神,正色说道,“此行荆州,若是顺利的话,三五年之间,便可平定乱世,断然不容有失!若不是经文和提醒,叫刘玄德乘舟南下江陵的话,呵!文和且接着说,如今我军三面围定樊城,只留南面,又兼派出无数轻骑见识樊城一举一动,此等情形之下,刘备可否有月兑身之计?”
“是!”贾诩拱拱手,深深望着桌上的行军图,摇头说道,“司徒如此布局,意图不过是逼刘备出樊城,刘备帐下谋士按理说也看得明白,但是,就算他们料到司徒心思,亦不得不按照司徒布局行事……死守樊城,死路一条,门下以为,刘备必然弃樊城而走!”
“刘备有把握在五千轻骑以及三千虎豹骑手中月兑身?”一旁的司马懿插嘴说道。
“嘿!”贾诩眼中精光一闪,抚须哂笑说道,“也并非没有办法,司徒,别忘了,樊城乃荆襄重地,城中乃有二三十万百姓,所谓鱼目混珠……”
听闻贾诩所言,江哲面色微变,喃喃说道,“你是说……”
身旁司马懿亦是有些错愕,略感佩服地望了贾诩一眼。
“司徒,眼下刘备要月兑身,唯有此法!”
“……”皱皱眉深思半响,江哲转头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代我去一趟襄阳!连夜去!”
司马懿微微一愣,当即意会,拱手微笑说道,“是,司徒!”
刘玄德,你当真会这么做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