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微微惊愕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妇人,清楚地看到她脸上少见的窘迫和紧张之后,忍不住失笑了。舒悫鹉琻这神情,倒有了几分待嫁新娘的模样!
两人往里走了几步,来到西红柿畦子旁边,秦铮指着宛如一个个红灯笼挂在枝桠间的西红柿微笑道:“这就是做菜的那个柿子?这个之前也没吃过,也是跟玉米、土豆一起得到的?”
邱晨笑着摇摇头,有些小得意道:“这个是我前年去北边的时候,在路上的一个客栈里得到的,那客栈掌柜说什么番邦客商带来的狼桃,只能看不能吃的物事……海特特地嘱咐了我有毒……呵呵,那一回得到的还有西瓜,哦,是在临清镇得的,他们叫寒瓜。喏,就在那边!”
秦铮微微张大了眼睛,看着瞬间笑容灿烂着神情飞扬起来的女子,恍惚了一下,又顺着邱晨的示意看过去,目光是落在那边一个个圆滚滚绿皮黑花的西瓜上,心里却开始飞快地盘算起来,婚期定在来年三月真是晚了……要不要干脆提到今年十月里来?
这个女子可是个能在家里窝住的……当然,他喜欢的也是她的洒月兑开朗自信……只是,如此,好的女人在外边行走的多了,难保没有同样看到她这份美好的人,虽说他也不怕有人生事,可毕竟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的好。
说着话,邱晨突然想起了吃过的地三鲜,如今土豆茄子辣椒都有了呢!还有东北的大锅烀菜,茄子、土豆、豆角……一锅烀出来,拿蒜泥酱油香油一调,嗯,清淡却极为美味爽口!今晚晚饭就来这些了!
想着就来了兴致,邱晨扬手招呼青杏拎了个篮子过来,招呼着秦铮道:“你在这边摘几个柿子,挑着红透的摘,我去那边摘些茄子辣椒,今晚我给你做个庄户菜!”
秦铮看着完全鲜活起来,浑身充满了阳光和生机的女子,不自觉地也笑容从眼角唇角扩散开来,溢了满脸,“去吧……你的手还肿着,让丫头们摘!”
邱晨低头看看基本看不出红肿的手掌,朝着秦铮笑道:“我知道了!”
说着,带着青杏直奔不远处的茄子畦和辣椒畦。
摘了辣椒、茄子,邱晨满心满脸的都是欢喜。心里盘算着自己听说过吃过的庄户菜,又想起了烀菜中必不可少的毛豆夹和花生……她就想着种植一些新物种了,怎么就忘了这两种优良的本土植物食材呢?
豆荚倒是好说,村子里就有好些种的,虽说豆子的用途不大,村里人多会种上一点儿,冬天用来换豆腐吃。可花生……因为这会儿花生榨油并不普及,刘家岙的土壤也不太适宜花生生长,所以,这会儿想吃鲜花生是不好办了。
唉,这算是今年的一大失误,明年,明年一定记得在后园子里种上些。
这会儿盘算着来年种植计划的某人,完全忘记了刚刚秦铮跟她商量好的三月的婚期……明年即使在后园里种上花生豆荚,她人在京城又哪里吃得上!
将花生、豆荚带来的些许遗憾抛开,邱晨带着青杏兴高采烈地摘了大半篮子茄子辣椒扁豆黄瓜豆角儿,临了还去摘了一只黄透了的老南瓜,转回头,秦铮也摘了十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在菜畦子边儿上摆了一溜儿,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邱晨睨着高大挺拔的秦铮,再看他脚下摆的整整齐齐的西红柿……这画面太喜感了!忍不住笑容满面起来!
看着走过来的女子,笑的欢畅,那瞄在他身上的眼神却微微透着戏谑之意……秦铮有些疑惑,却只是含笑迎上那目光,慢慢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直接拉过她的手,擦去上面沾的些许灰尘,又仔细地拉着她的右手拇指和掌心看了看,确定红肿已经退下去许多,这才放心。
青杏看着自家姑爷如此小心体贴,忍不住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只低了头,匆匆走过去将姑爷摘的西红柿装进篮子里,偷偷地笑了一回才罢了。
邱晨怔怔地任由秦铮拉过手去,看着他细心地替自己拂去掌心沾染的些许菜叶土屑,感受着手指被他握在掌心的温热,莫名地心跳如擂鼓一般,跳的她整个人都有些紧张起来,头晕晕的,手脚也麻麻的……
秦铮检查完某个不听话之人的手掌,收了帕子,却没有松开纤细柔女敕的手掌,反而大手一转就将邱晨小几号的手包裹在了掌心里。
“走吧!”低低地说了一声,却随即发现妇人微垂着头,木木地没有动作,秦铮诧异地低下目光看过去,才发现低着头的女子早就绯红了脸颊,另一只手掌看
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却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呵……”这个发现让秦铮欢畅起来,轻笑一声,略略用了点力气扯了扯妇人的小手,轻笑道:“你不说要做庄户菜给我吃?已经巳时中了!”
邱晨怔忡地晃过神来,抬眼看了眼秦铮,下意识地慌乱地避开目光……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邱晨就禁不住在心里开骂,不就是被男人拉拉小手么,那啥,在现代,跟师兄弟、同事、甚至导师拥抱庆祝也没觉得怎样过,怎么到了这里,也跟着拘谨扭捏起来了!
暗暗吸了口气做了个深呼吸,邱晨给自己打着气壮着胆,努力镇定着转回目光来,对上秦铮含笑的眸子,突然就觉得心安了起来。这样宠溺温柔的眼神,至少他这会儿是喜欢自己的吧?!
止不住地弯了眼睛,邱晨笑着点头:“好!”
秦铮微微笑了笑,也不再说话,握着邱晨的手掌却略略紧了紧,自然地转身,牵着她的手,一起往厨房走去。
土豆辣椒茄子炒的地三鲜。西红柿炒鸡蛋。用茄子、豆角儿、南瓜洗净放在笼屉里蒸的‘烀菜’,鲜香浓郁。黄瓜拍了拌了个海蜇皮儿,脆女敕爽口。还有邱晨后来又加上的韭菜盒子……
桌子上摆了林林总总的饭菜,几乎都没经过多少繁复烹制的菜肴,原汁原味地上了桌。这些菜肴虽然简单,但贵在材料现摘先做,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原材料本身的鲜香口感,地地道道的农家饭,就像庄户人一样纯朴敦厚。
唐文庸一手拿着韭菜盒子,一手拿着筷子,吃一口韭菜盒子,吃一口烀菜,满口鲜香的停不住嘴。直吃了两只韭菜盒子,吃了好些菜下去,胃里七八成饱了,这才放慢了速度,却又忍不住伸手拿了一只韭菜盒子,咬了一口,咀嚼着咽下去,满足叹口气,道:“嗳,庄户人家要是顿顿都能吃上这样的农家饭,也不愁天下不太平了。”
端了一钵绿豆汤送进来邱晨正好听到这句话,一边接过玉凤递上来的绿豆汤碗送到两人面前,一边笑道:“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风调雨顺的年景,夏秋两季,偶尔吃上一顿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夏秋两季是庄户人家最好过的时节,难过的是冬天,特别是开春,青黄不接之际,好些人家别说这样的饭食,稀粥能喝饱了就算光景不错的。”
听了这话,唐文庸心里沉甸甸的,看着手里吃了半截的韭菜盒子,突然一言不发地低头大口大口地吞了下去。
“嗳……”邱晨回头的功夫,就看到唐文庸吃的有些快,噎住了,连忙递了一碗绿豆汤过去,唐文庸接了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碗下去,这才将喉中的食物冲下去,缓过劲儿来。
“你慢着些吃……”邱晨接了唐文庸的碗,又给他添满了,继续道,“如今这周边的庄户人家过得都好了,不说刘家岙,就是四周围村子里的庄户人家也不再挨饿了。等明后年都种上玉米和马铃薯,更不用愁吃饭的事儿了。”
唐文庸听着脸色稍霁,但眼底却仍旧沉沉的。刘家岙和周围村子里的村民之所以吃饱穿暖,不外乎因为有了林家开的作坊,招募了大量的劳力来做工挣钱,林家的月钱开的足,只要认真干活,一个月最少也能拿上七八百个钱。不能来做工的,也能上山采摘罗布麻、五味子等药材卖到林家来,林家收购药材开的价钱也公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或者六七岁的老妇,采摘药材售卖一年也能挣上四五两银子。更何况,林家每年还会收购一些山葡萄、榛子、松子、栗子、核桃之类的干货,像去年遭了大水,村民错过了秋粮的播种,林家又出面让村民们种菜,林家负责收购,让村民们不至于因为天灾耽误了农时而挨饿挨冻……
可以说,林家日子火腾了,没有忘了庄户邻里。只不过,林家没有单纯地拿钱出来做什么善事,而是鼓励村民们动手劳作,采药、种菜、做工,让日子也过得宽裕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举措,倒是颇有些‘以工代赈’的意味!
而且,林家如此作为,在村子里甚至周边村子里绝对树立了极好的口碑和声名。当初从外乡里迁到刘家岙居住的林家,单门独户,家境窘迫,几乎没什么亲知近友,可如今,林家绝对能做到一呼百应,甚至一呼千应!谁也不会因为林家寡妇掌家而敢于生出什么轻视觊觎之心来!
安定天下,让黎民百姓吃饱穿暖,安居乐业,本应该是朝廷是官府的责任,可,那些人在做什么?又做了什么?一口一个刁民,遇事只知动用军队弹压,又有谁真心实意为老百姓设身处地的考虑过?又有谁体察过老百姓的疾苦饥寒?
其实,
老百姓真的很容易知足,能吃饱能穿暖,还能有那么一点积蓄,以备不时只需,他们就很满足。没有人比老百姓更希望安居乐业的……所谓饥寒起盗心,老百姓安居乐业了,哪里有那些刁民?
若是上至朝廷,下至地方衙门,能够真心体察民情,为百姓开拓生路,为黎民寻觅良种嘉禾,疫灾有救助,疾困有相帮,老百姓念的就不再是一人一户,而是衙门、而是朝廷,那何愁天下不安?又何愁天下不治?
因一顿饭,唐文庸从心情沉重渐渐琢磨出了一丝明路,脸上的表情也从沉重渐渐轻松喜悦起来。
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绿豆汤,唐文庸抹了把嘴,抬眼看过去,却只看到对面端坐如仪,不紧不慢吃着饭的秦铮,哪里还有那妇人主仆的身影。
“咦,人呐?”
秦铮瞥了他一眼,慢慢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喝了口汤,这才道:“走了。你吃饱了,她忙乎了半天可还没吃饭呢!”
唐文庸盯着秦铮看了一会,有些气馁道:“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问一声么……这还没娶过门呢,就心疼上了!原来怎么没看出来,你也是个没出息的!”
“连自己妻儿也不知爱护,就不是男人!”秦铮淡淡地回了一句,眼皮儿也没撩,接着吃饭。如今,他虽说许久不用上阵厮杀,可每日早晚都会打拳练武,射箭骑马也没有搁下,活动量大,饭量可比对面的大得多。更何况,今日这饭食虽说简单了些,却几合他的口味,不自觉的,比平日吃的更多了些。
被噎了个仰倒,唐文庸气哼哼地瞪了秦铮半天,也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有些歇气地嘟哝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还真是!”
这句话秦铮爱听,垂着眼专心吃饭的他没再做声,可嘴角却禁不住高高挑了起来。
吃过晚饭,已是戌中时分,秦铮如今跟邱晨订了婚约,见面已是勉强,再住下自然是不可能,略略收拾一下,也就告辞离开。
秦铮和唐文庸进去向刘老太太辞过,邱晨跟杨树猛带了孩子们一起送了两人出来。来到一进后,杨树猛先行一步,去看着车辆马匹准备的情况,唐文庸则在旁边笑着询问俊文俊书几人的学业,只有阿福被邱晨牵在手中,一起跟秦铮走在最后。
“秦叔叔,满儿妹妹就要回来了么?什么时候到家?”满儿跟福儿的感情深厚,说起对满儿的挂念来,只怕邱晨也远远不及做哥哥的阿福。是以,这会儿眼看着秦铮就要告辞离开,阿福小家伙实在忍不住了,就开口询问起来。
秦铮俯身抱起阿福,难得的带了些笑容柔和了表情道:“福儿想妹妹了?”
阿福被秦铮抱在怀里有些拘谨,却仍旧乖乖地点头:“是!妹妹离家快一年了!”
秦铮微微一笑,道:“已经打发人去了,若是顺利找到穆师傅,此时应该已经返程……大概九月,福儿就能见到妹妹了。”
“哦,太好了!”一听说很快就能见到妹妹了,一贯表现沉稳的福儿也禁不住欢呼鼓掌,然后,很自然地搂住秦铮的脖子,在秦铮的脸上亲了一下,“谢谢叔叔!”
几乎从没人如此亲近过,秦铮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有些生硬地笑道:“不必!”
眼看走到了大门口,邱晨伸手想要接过阿福,却被秦铮微微一侧身避开了。
往上撮了撮阿福,秦铮看着邱晨低声道:“那日让唐夫人送来的契书你看过了吧?那边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你这边平日还行,准备嫁妆,再应酬日常事务难免摆布不开,你尽管打发人过去吩咐,或直接把人调到这边来……另外,这边的地毕竟近便,你再种什么东西也便宜。”
邱晨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些我只是瞥了一眼,还没细看过……”
秦铮有些失笑,这妇人不是最爱做生意挣钱么?怎么对送到手上的财物如此不上心?
“无妨……那些人陈嬷嬷都熟识,有什么事你尽管问她。”秦铮说着,又嘱咐了一句,“有什么事为难的,尽管打发人给我消息,别自己担着!”
邱晨含笑点点头,应下来。
秦铮又回头嘱咐阿福:“孝孺是男丁,好好照应娘亲,有什么事不能处置的,就让你礼师傅、勇师傅给叔叔送信!”
被如此郑重托付,福儿满心自豪和骄傲,小小的
胸脯挺了挺,很郑重地点头道:“是,孝孺记下了!”
说着话,三人也走出大门,来到了车子跟前。秦铮将阿福放在地上,抬起手掌:“击掌为约!”
阿福压抑着满心的欢喜和骄傲,也稳稳地抬起小巴掌,神色郑重地用力击在秦铮的大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相视而笑,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这一击之中无形地拉近了许多。
送走秦铮和唐文庸,回到房里,邱晨把唐吴氏送来的匣子从抽屉里拿出来,展开了细看。一叠卖身契也还罢了,无非是姓名年龄之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当邱晨拿出两张地契一看,这才惊讶地恍然而悟。
原来,这两张地契上的土地居然就在刘家岙,正是去年村西的刘地主卖掉的土地和宅子。
看了这两张地契,许多隐在邱晨心中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她也终于明白了,当初刘地主父子明明先上门询问她是否购买,每隔几天却匆匆卖给了别人,又搬进了县城去。以及,秦礼秦勇明明没有离开,也没有人看到他们接待外客,却总能及时地将秦铮的信收发……原来,一年前,秦铮就在刘家岙买了宅子买了地……这与在刘家岙设置了一个堡垒没什么两样。
她之前还疑惑,秦铮对她若是早就上了心,为什么那么沉得住气,而且,对她做的什么事都似乎了如指掌的……她以为人家往她身边安插了陈氏和秦礼秦勇,没想到,人家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这也让她明白了,她缺粮食的时候,为什么那家人那般‘无私’地送来了大批的粮食……
若是之前掀开这件事,她或许会有其他反应,如今,亲事都议定了,他的也就是她的,她也不用胡思乱想什么有的没的了。邱晨很快就将这个消息消化了,然后把陈氏叫了过来,让她详细地介绍了一下那边宅子里的人口情况。
听邱晨终于问起了那边宅子的人事,陈氏就知道必是侯爷提了醒了,自然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品性如何,有何擅长,甚至连身世关系都介绍的无比详尽。
那边宅子里秦铮放了五十多口人,这细细地一个人一个人介绍下来,自然不是一会儿半会儿说完的。邱晨就让陈氏挑着眼下能用上的人介绍了十几个,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阿福做完了课业转了回来,邱晨就挥手止住了陈氏,带着阿福洗漱睡觉了。
之后的两天,一直是秋高气爽的日子,玉米晾晒了两天就差不多晾干了。
这一次邱晨没有亲自动手,从村子里招了十多个婆子过来,就在一进院子里,三五个人围着一只笸箩搓起了玉米。这个活计没什么技术含量,婆子们很快就上了手,将近三亩地的玉米,这些婆子们竟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搓完了。邱晨按之前说好的,按照搓玉米的重量付了酬劳,搓一斤玉米一文钱,这些婆子虽说辛苦了两整天,腰酸背疼、手掌也起了几个泡,可每个人却都拿到了将近五百文大钱,还吃了四顿好的,没一个不是心满意足满脸欢喜地千恩万谢了,这才喜滋滋回了家。
而林家上下也是喜色上面,齐齐地围在一杆大称周围,看着杨树猛跟赵九带着人一袋一袋地过着称……
“一共是四十二袋半,每袋五十斤,一共是两千一百二十五斤!”杨树猛高声报出最后的数字来,人群瞬间轰动起来。
这些玉米可是种在山坡零散的地块上的,统共也不太够三亩,而且,山坡上的地,地力实在谈不上多肥沃……就这样,三亩地还能收了两千一百斤,平均下来,一亩地可是足足收了六百多斤粮食!这跟只有二三百斤的小麦产量比起来,一倍、甚至两倍的产量了,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边的数字报出来,安辔机灵地飞跑进屋回报。秦铮和唐文庸在这里坐等了一天了。
“回爷,侯爷,玉米产量出来了,三亩地玉米共总收了两千一百二十五斤!”安辔满脸喜色地大声回报着。
“多少?”唐文庸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地追问着。
“回爷,一共收了两千一百二十五斤!折合每亩地产了近六石粮食!”安辔放大了声音,干脆地又报了一遍!
秦铮也有些坐不住了,手扶着炕桌微微直起了身子,随即道:“一亩地六石!”
“哎呀!”唐文庸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猛地叫了一声,从炕上跳下来,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满心兴奋的简直无以言表,恨不能大吼大叫蹦上几下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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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见他这样子,秦铮反而略略冷静下来,从袖子里模了一个金锞子扔给安辔:“行了,去看看杨淑人在哪里,若是有空,请她过来说几句话。”
“谢侯爷赏!小的这就去给杨淑人传话!”安辔心满意足地磕了个头,爬起来飞也似地跑出去传话了。
“哎呀,亩产六石!这一下,天下再无饿殍就指日可待了!”唐文庸仍旧满脸兴奋地在地上来来回回走着,一边走一边嘟哝着,那神情简直有些欣喜若狂的趋势。
秦铮睨了他一眼,摇摇头,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
“哎呀,亩产六石啊!”唐文庸又叫了一声,回头看着沉稳如昔的秦铮,很是不满地走过来,指到秦铮的鼻子上,质问道,“你没听到么?亩产六石啊,你怎么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啊?六石啊!七百多斤粮食啊,够五口之家吃半年了……”
秦铮叹了口气,抬手将他眼前的指头拨开,淡淡道:“之前不就估过了?再说了,七百多斤粮食,若是普通百姓收了,能留在自己手里的又有多少?若是佃户呢?只怕二百斤都落不下。二百斤粮食,你让五口人吃半年试试,不饿死才怪!”
随着秦铮的话,唐文庸脸上的喜色一点点散去,那股子兴奋地劲头也渐渐?*吕础K?痪醯靡豢谄?豢ㄔ诤砹?铮?镌谛乜谥校???匕岩涣车男朔鼙锍闪饲嘧仙?Ⅻbr />
“你,你个混账,就不能说句好话?”好半天,唐文庸才骂出一句话来,卡在胸口的气似乎也随之吐了出来,却仍旧一脸懊恼沮丧,一**坐到了秦铮对面,伸手模起炕桌上的一杯茶一口喝了,将茶杯往炕桌上一放,长长地出了口气,怏怏道:“你就不能不赶着给我泼凉水?让我欢喜一回不行?”
秦铮看他一眼,抬手给他添上茶,却没有做声。
“呵呵,你们知道了吧?玉米的数量出来了……加上之前吃掉的,应该有两千三百斤……这合算下来,一亩地差不多是刚好六石的产量了。当然了,这回是在园子里种的,水肥充足不说,开花的时候,我还带着人做了人工授粉,产量高些也是自然。若是移到大田里种植,水肥没有这么充足,人工授粉也不可能,产量可能会低一些……但不管怎样,只要风调雨顺的年景,四五石的亩产还是能够保证的,这可比原来种植的谷子高粱收成高多啦。”邱晨一脸喜气地走进来,噼里啪啦就说了一通。
说完,她才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据安辔说欢喜傻了的唐文庸一脸的烦躁恼怒地瞪着她,根本没有半点儿喜色。
抬头看了看秦铮,与他对视一眼后,邱晨也猜到了个大概,缓了缓语气,仍旧笑着在炕对面的椅子上坐了,笑道:“粮食产量高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就算是佃户,交了佃租去,剩下的也能多一些。原本五口之家需要租种二十亩地才能糊口,若是种了玉米,种十亩地也就够了,若是仍旧种二十亩,多出十亩地的收成来,他们就可以给孩子做上身新衣服,或者可以将孩子送进学堂读书……不论哪家佃出田亩,佃租总是按成收取的,五成也好六成也罢,亩产高了,佃农落下的自然也就多了,怎么说也是好事不是!”
唐文庸脸上的烦躁随着邱晨的一番劝解渐渐淡了去,最后瞪了秦铮一眼,回头对邱晨笑嘻嘻道:“还是你会说话,不像某人嘴臭的跟茅坑似的,一句话能臭死人!”
说着,好像怕邱晨不明白他说的何人似的,还连连瞪了秦铮两眼,奈何秦铮照旧波澜不惊地端坐喝茶,对他的话和小动作根本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两个人一静一动的相处模式,邱晨从第一次见他们就见识过了,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笑嘻嘻地端坐着,听唐文庸发完牢骚,这才接话道:“你们让安辔叫我来可是有事商量?”
唐文庸敛了脸上的懊恼,正色地看向秦铮略略点了点头。
秦铮这才转回目光,看着邱晨道:“此次玉米收成之事,暂时只是林家上下知道,你吩咐下去,这件事暂且隐一隐!”
邱晨原本就没打算现在捅出去,是以,刚刚给玉米过称的时候,早就打发了雇来的婆子们,又将闲杂人等遣退了,当时在场的看着人数不少,林家也就杨树猛和赵九两人,连抬粮食口袋的都是秦礼秦勇和秦义秦孝几个人。是以,秦铮这句话一说出来,邱晨就毫不迟疑地点头应了下来。
“嗯,我已经嘱咐过二哥和赵九了,这件事不会从他们嘴里传出去。”邱晨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只不过,咱们家之前收玉米
的时候村里有些人知道,也大致毛估了产量,还有雇来的十多个婆子,只怕大致也能估出个数来……”
唐文庸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了戏谑之色,神色肃穆道:“这个不怕……我们要的也是不从咱们的人嘴里吐出实信儿去,至于庄户们那里,由着他们说去!”
若真是一点儿消息都透不出去,还没办法引鱼上钩呢!
邱晨略一沉吟也就明白了,点点头应承着,又笑道:“今儿大家都关注在玉米上,你们就不问问收了多少马铃薯?”
说完,不等唐文庸和秦铮说话,邱晨又立刻补充道:“也是三亩地,比玉米稍多,也多不了多少!”
唐文庸脸上又露出一抹兴奋之色,道:“难道比玉米收的还多?”
邱晨笑嘻嘻地点点头,目光却端正坦然道:“就在玉米过称的时候,那边也过了称,三亩马铃薯统共收了……三千六百多斤!十石!”
这回,不止是唐文庸了,连秦铮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邱晨。
“真的?”这是唐文庸的反问!
“这么多!”这是秦铮的感叹!
“嗯,没错!”邱晨笑着点点头,然后道,“而且,据当时捎种子来的人说,马铃薯更适宜种在沙土里,种在沙土中的马铃薯,只要水肥得当很可能产量更高!”
唐文庸这回一巴掌拍在炕桌上,直了直身子,终究没像刚才那样失态,脸上的喜色却是掩也掩不住了:“产量如此之高,又适于沙土种植……不但能够增加粮食产量,还能够让被人嫌弃的沙土田得到充分利用……这一来一去,可就不止是一个十石的产量了!”
邱晨含笑点着头,秦铮这一回也带了一抹笑意:“关外大片的土地大都是沙土,若是能够适应那边种植,我大明将增良田何止万顷!”
此话一出,邱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了去。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正是因为大面积草原开垦成了农田,破坏了原来的植被,才导致草原快速大面积的沙化,从而导致了之后数十年的退耕退牧,以养护修复当地的生态环境……
下意识地,邱晨就开口道:“不可!”
这一声喝如此突兀,让唐文庸和秦铮齐齐一脸惊愕地看了过来。
邱晨喊出来之后,略略有些尴尬,却并没有退缩,迅速组织着句子道:“关外草原一直是畜牧牛羊,刚刚侯爷也说了,那边多是沙土地,沙土地之所以被许多人嫌弃,无外乎就是不易留存水肥,地力薄。这样的土质开垦容易,但养护地力很难。而且,关外雨水比咱们这边少的多,一旦开采,没有充足的水浇灌下,很可能就干燥风化成大片的沙漠……一旦形成沙漠,别说耕种了,就是畜牧也不能够了。而且,一旦形成沙漠,就会影响周边的土地……呃,所以,那边最好不要冒然开垦!”
这一番话说下来,邱晨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完全不知道环境破坏的严重性,也根本不知道,生态一旦破坏,再想修复是多么困难……
唐文庸和秦铮都有些茫然,听邱晨说完之后,互相看了看,唐文庸笑着道:“你不用着急,哪怕开垦,也要等你种出足够多往那边用的马铃薯种子来才成啊。”
邱晨嘟嘟嘴,垂着眼嘟哝道:“我过会儿就把马铃薯都煮熟了去!”
她的声音很小,唐文庸听得含含糊糊没有听清,秦铮的耳力好,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很讶异地看向邱晨,不太明白,为什么她会对开垦关外抱着这么大的抵触……难道是那一次落雁山谷发生的事情让她至今害怕?
唐文庸看着邱晨气鼓鼓的模样,莫名地畅快起来,起身笑着道:“哈哈,你也不用多想了,他也不过是那么一说,哪怕是顺利,要想开垦只怕也要十年二十年以后了,哪里是说开垦就开垦的。”
经他这么一说,邱晨也就放开了手。是她对现代那样严重的环境污染深恶痛绝、深受其害……才会应激性地发出这种反应来。其实,就她一个人能做什么?若是朝廷真的决定开垦塞外,她又怎么能够阻挡的住?
再说了,现在并非土地不够耕种,关内尚有大片的土地没有开垦呢,塞外那样艰苦险恶的生存环境,谁会愿意跑去那里开荒种地去!
邱晨这点极好,只要撂开了手的事情,很快就搁下
了不想了。
收了玉米和马铃薯之后,她才想起一件事情来,马铃薯可不能直接放进粮仓里储存,防止冻伤、发芽、月兑水,最好的办法就是放进比较干燥、温度又比较恒定的地窖里去,并也用沙土覆盖储存。这样可以防止冬季冻伤,也可以防止过了年之后萌发产生毒性。
林家之前倒是挖了地窖用来储存冬菜,只不过,原来的地窖容积有限,更何况今年还要加大冬菜的储存量,原本的菜窖本来就要扩大……
由储存马铃薯的地窖,邱晨又想起了供应夏季的储冰窖,再之后,若是可能,再建一个供家人躲避灾难的地窖才最好,万一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来不及逃月兑的话可以暂时躲避一时,说不定就能救了全家性命!
若只是储存马铃薯,交给满囤爹就能找人搞定。但储冰窖估计满囤爹和村子里的把式们就干不了了,更别说要求更高的避祸暗室了……只不过,既然是用来避祸的,就不宜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了,最好能找几个外地的师傅来建设,建完付了工钱打发回去,地窖的存在基本也就不虞让人知道了。
这事儿宜缓不宜急,等有了机会慢慢寻放着些吧……
“嗯,嗯,我知道了。”邱晨摇摇头将话题揭开,然后笑着道,“今日两种新庄稼都出了产量,也算是多少有了点儿底气……今年产出来的这些,你们可有什么安排?”
唐文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瞥了秦铮一眼,却见那位仍旧波澜不惊,倒好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不由有些无趣。收回目光,唐文庸看着邱晨笑道:“你种出来的粮食,自然由你说了算……”
说到这里,看到邱晨毫不客气地朝他撇了撇嘴,唐文庸不怒反笑,道:“呵呵,你也不用不以为然,我说的是实话。今年毕竟所得不多,明年你放开手再种一次,再次收获后,应该就能够做些什么了!”
还好,给她留了一年的期限。
只不过,邱晨也不会就这么完全听凭他人摆布,于是道:“行。不过,我要提前跟你说明白了。明年的出产我要预留两成自主支配……我种了这两种东西,毕竟有许多人知道,一些关系由不得我不照应到,送些种子过去。而且,我还要留出下一年的种子和自己食用的部分来!”
种玉米一亩地用种十二斤左右,却能产出七百斤粮食……两千斤玉米,经过筛选,应该能够拿出一千六七百斤的良种来,她明年就能够种植一百四十亩玉米,按照今年的产量,明年大概能够收获九万八千斤玉米,两成,差不多就是两万斤玉米……她要送人一部分,剩下的,也应该能够种上一千亩玉米。
邱晨一直没有忘记,杨树猛对于酿酒的热爱,等她种上两个庄子玉米之后,所产的玉米也足够拿来给杨树猛酿酒了!
玉米产量高价格低廉,用玉米酿出来的酒却口感很好……到时候,玉米经过酿酒,又是一个价值的飞跃了!
唐文庸不知道邱晨心里盘算的什么,一听她开口不过要求留两成做种子送人情,心里也不由感动,笑着道:“两成嫌少,就给你留三成吧!”
照着她刚才的估算,一成可就是近万斤的玉米。邱晨自然不会推辞,欢喜地应下来,道谢。
完了,连她自己也暗暗鄙夷自己,怎么拿自己的东西,却还要感谢别人去?你说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
虽说中间被秦铮泼了瓢凉水,但玉米和马铃薯的丰收,还是让唐文庸喜色无限。
跟邱晨说了一回话,就提议去看看收获的玉米和马铃薯,邱晨自然不会拒绝,起身陪着二人出了一进,径直往后边走去。玉米装了袋子已经运到了后边的粮仓,马铃薯则是挖出来之后直接放在了院子旁边的一处空地上。这个东西不能用袋子装,又预备不充分,也只好先堆在这里,等着挖了地窖,下到地窖里去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温室效应,也没有暖冬,八月底已经很有些寒凉,进了九月,天气就会一天冷似一天,大部分的年份,九月底河水湖泊就会结冰,当然了,要到封河,到冰冻三尺,则还需要一些日子的寒冷蓄积,大概要到十月底十一月初了。
是以,这一回,马铃薯收获没有分批次,天冷了,马铃薯也停止了生长,再留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了。
刚刚挖出来的马铃薯已经经过了最初的筛选,比较整齐光滑的大个马铃薯是留作明年做种子的,整整齐齐地堆在一起。另外一些个头小的,有些伤残的马铃薯被分别堆放在一
处。伤残的马铃薯不耐存放,要先吃掉,个头小的,则可以稍稍储存下,也可以用来做土豆泥、炸薯片,或者直接做炖菜、烀菜,还直接用来打浆提取淀粉、做粉皮粉条等加工品。
丰收是大事,也是喜事,不但杨树猛在后院,连刘老太太和周氏也在后院。
秦铮作为准女婿,见到岳母、大嫂自然要上前见礼,唐文庸落后半步,也随着施施然上前拱手作揖行了礼。
刘老太太接触过秦铮几次之后,已经没了最初的拘谨,这会儿看到唐文庸容貌俊美,年纪也就比俊文大不了两岁的样子,又是文质彬彬,客气有礼,自然就格外欢喜,笑着伸手扶住唐文庸道:“唐公子吧?别这么客气。”
被一个农家老太太伸手扶住,唐文庸还是第一次,微微一怔之后,随即笑道:“……老太太这个年纪身体如此硬朗,儿孙们也孝顺,是真正有福气的人,庸跟老太太亲近亲近,也沾沾老太太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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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粟粟弄错了玉米的产量。
玉米最初的产量大概在五六百斤左右,应该是五到六石。石来石去的,给弄糊涂了……
前头已经改了,还可能有遗漏的地方,亲们看到帮粟粟提个醒,粟粟去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