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这样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真是太拉仇恨了!
邱晨微微垂着眼睛,将眼底的一丝笑意掩住,转瞬再抬起眼睛来,已经恢复成一脸温婉的淡笑柔顺。
淑仪接连被邱晨和秦铮堵了两回,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的,整张脸从青白变成了青紫,目光盯着秦铮,无限哀伤幽怨的,几乎忘记了身旁还有许多人为之侧目。
她感受不到,她母亲却将众人眼中的惊讶和随之的鄙夷嘲讽看的清楚,知道若是由着自家闺女这样下去,名声就彻底毁了。以后再有所图谋就更难了。
二姑太太上前拉了把自家闺女,淑仪被母亲一拉,满心的委屈几乎抑制不住,红着眼圈差点儿当场哭出来,二姑太太哪里能让她在这种场合哭,连忙扯着僵硬的笑容宽慰道:“你表哥在跟你开玩笑呢!”
淑仪脸色稍霁,正想着借坡下驴,却听得秦铮在旁边正色道:“姑母此言差矣,我没有丝毫玩笑之意。我选中做妻子的人,不会不好!”
二姑太太和淑仪的脸色僵硬着再次难堪起来,秦铮却还嫌不够,继续道:“吾妻是吾做主求娶,自然是最合吾意,乃与吾心神想通之人。而且,吾妻温婉淑慧,宽厚贤良,一向不喜与人争执,待人最是宽厚善良,非心怀叵测者,方侮蔑恶意……辱我妻者如辱我!”
这一番说出来,已经不是单单夸赞自家老婆多好多好了,更点名了,只要跟自家老婆过不去,很挑鼻子竖挑眼的,就是心怀叵测,就是故意抹黑,恶意揣测。而最后一句,短短几个字,却明确地表明了他的态度,侮辱他的妻子就如侮辱他本人一样。至于后果,不须赘述,只要想想秦铮在北边时是如何对待北戎入侵外族就该知道了。
二姑太太和淑仪已非仅仅脸色难看了,从秦铮那冷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中,她们又怎么可能听不出话语中明显的警告意味。这不但是护着那妇人,竟是直接撂下话来警告,不仅是她们母女,不论是谁,只要想动那个妇人,或者那两个孩子,不如先想想秦铮会是什么态度,又会怎样应对甚至回报!
“你,你莫忘了,我可是你嫡亲的姑母!当初……”二姑太太又羞又窘,一时气怒攻心有些口不择言起来。只不过,冲口而出‘当初’二字之后,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猛地将后边的话顿了回去。
可惜,她此时顿住显然有些晚了,秦铮脸色一冷,盯着她冷冷质问:“姑母有话请讲当面,当初,如何?”
这位二姑太太自诩为秦修仪唯一的嫡亲妹妹,秦修仪初娶纪氏之时,看哥哥跟嫂嫂恩爱,这位对纪氏也颇为亲近,只不过,待到秦修仪纳了新人,将纪氏冷落之后,这位二姑太太也随之对纪氏冷淡下来,甚至连秦铮这第一个嫡出侄子,也没亲近几回……妄纪氏最初还将她作为知心姐妹对待,还拿出自己陪嫁中的许多贵重之物给她添妆,却没想到,最终得到的却是冷嘲热讽,和嫌弃地远离。
若说秦修仪薄情寡义是纪氏患病早逝的主要原因,这位二姑太太的所做作为,就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就是纪氏辞世之后,秦修仪对秦铮并没多少关切,在一年之后就娶了李氏女做了续弦,秦铮小小年纪失恃,又没有父亲的关照,在偌大的梁国公府中生存,可谓群狼环伺,之艰辛可想而知,作为他唯一的嫡亲姑母,那个时候却不曾给予半点儿庇佑和保护!
当初?这会儿,被秦铮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她这是要提及当初与他母亲的亲近呢,还是要替他小时候,她的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被秦铮如此不客气地质问着,二姑太太一贯自持清傲的脸上,难堪地涨红成一片。虽然理屈,她却还想着为自己辩解。
张了几回嘴,二姑太太终于压制下心头蓬勃的怒气,也努力让自己的脸色平缓了些,看着秦铮痛心地叹息,道:“连哥儿,你十四岁前往北边投军,一去就是十几年,姑母在家无时无刻不在挂牵着你的冷暖安危……或许是我们娘俩儿分开的时间太久,难免生疏了,也或许是你受了某些小人的谗言蛊惑,让你对姑母有所误解,可姑母对你这一片心,跟对淑仪是一样的啊!”
这一番话说的,她自己都觉得为之感动,秦铮却仍旧脸色淡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动。
没有办法,二姑太太只能继续替自己圆场,连连叹息着道:“算了,误会一旦形成也不是一言半语能够解释的清楚的,姑母也不忍难为你……算了,以后你终归能明白过来的。”
说着,二姑太太勉强收了脸上的戚色,目光转过另外几位自始至终没有参言的姑太太姑女乃女乃们,最后落在邱晨的身上,敛了神色,肃正道:“你既然嫁给连哥儿,以后就多规劝着他不要总是意气用事,劝着他多跟亲近之人往来……哦,你若是有空,不妨也多去我府里盘桓盘桓。你婆母去得早,有些规矩没人跟你交待,你去我那里,我也替你婆母指点你一二,也省的出去丢了你秦家和连哥儿的脸!”
秦铮一听这话,又想开口,却被邱晨抬手按了一把阻住。
邱晨仍旧挂着一脸和气的笑容,朝着二姑太太微微曲膝道:“多谢二姑太太操心。只是,夫人在婚前就已经替我请了两位宫里的嬷嬷,教导我礼仪规矩。得了夫人的嘱托,那两位嬷嬷教导的极为尽心周全,就连前日进宫,皇上也赞我规矩做的好呢!”
二姑太太表情凝固着,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嘎巴嘎巴嘴,终究没有再自讨无趣,挥挥手也不知跟谁打招呼:“今儿该见的都见到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我那里还有好多事儿,就不多留了,先走一步了!”
说着,拉着一脸恼怒颓败的淑仪匆匆除了敞轩。见她们母女离开,姑太太姑女乃女乃们也才动身赶上两步相送……不管怎样,这大规矩上,谁也不会让人找出大错来。
秦修仪答应了秦铮的要求,将阿福阿满认在名下,之后就去菡萏园知会李氏,以免这个没脑子的在会宴上给两个孩子难堪,从而更让长子离心。
好一会儿才将话说透,也将李氏劝的答应了,这才勉强跟着李氏一起赶到了后园,进了后院就陆续遇到刚刚赶过来的几位庶子和李氏所出的嫡次子,还有几名未成年的庶女……
一大群人不断见着礼,寒暄说笑着赶到敞轩外,却迎头遇上了气冲冲脸色难堪的二姑太太。
秦修仪心中疑惑,连忙询问道:“这就要开宴了,你们母女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舅舅!”淑仪一看自家舅舅,就忍不住委屈地叫起来,想着跟舅舅诉诉苦,让舅舅出头替她和母亲出气。
二姑太太却比她看得多许多,心中就秦铮如今身份,早已经不是依靠父母祖荫过活,有自己的战功、自己的封爵,就是娶进来的这个妇人,据说也是做生意的好手,挣银子简直跟水流一般……这两口子一个擅权有功,一个熟谙经营之道,大把大把地挣着银子……别说她一个没落家庭秦铮不会在意,就是百年老勋贵的梁国公府,在人家眼里或许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刚刚那些人奉承谄媚的样子她又不是没看到,又不是不明白各种原因,虽说对秦铮多有气恼,却也不敢在这会儿当着人家的面儿得罪人。
眼看着淑仪就要告状,连忙伸手拉住她,笑着对秦修仪道:“刚刚已经跟姐妹和侄女们说过话了,家里还有事,我就不留饭了。”
秦修仪看着外甥女的模样明明是受了委屈,不过这会儿听二姑太太如此说,他也没有太多心思理会,于是也就随意道:“也好!你们离得近,淑仪没事儿就多到舅舅这边来玩吧!”
淑仪还有些不甘不愿,但被母亲拉了一把,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缘由,也不再执拗,随着母亲答应着辞了出来。
待出了二门坐上自家的车子,二姑太太脸上强维持着的笑容一下子散了,只剩下满脸冷色和满眼的忿恨。
咬了咬牙,她拍拍红了眼的女儿,宽慰道:“他们正值新婚蜜里调油的时候,且容她得意几日,反正你年纪还小,咱们有得是时候跟她计较。”
“娘亲……”淑仪终于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抽噎着哭起来。
二姑太太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着女儿的脊背,只是她微微眯起的眼睛紧要的牙关,泄露出她此时心中深深的恨意来。
再说梁国公府后院的会宴,虽然二姑太太母女提前离开,却没有影响到这边会宴的好气氛。
就连原来邱晨最防备的李夫人,也表现的颇为和气,不但没有为难或者出言嘲讽,还备了见面礼,给了阿福一块歙砚,给阿满则是一个赤金项圈儿。
邱晨满心疑惑着,却没有表现出来,带着孩子满脸欢喜地谢了。
秦修仪显然也很满意,询问了阿福的学业,没想到,一问之下,见阿福竟是有问必答,还答得颇为有理有据,不由起了欣赏之意,竟拉着阿福考问起来,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题,阿福大都能够流利回答上来,只有个别问题略有些不足,却已经非常难得,更别提阿福只是个七岁不足八岁的孩子了。
“哎哟老爷,您疼孩子有心考校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大伙儿还等着开宴……您要是想教导这孩子,以后还不是有得是时间!”李夫人笑着劝慰着。
邱晨抱着阿满的手微微紧了紧,就听秦修仪捋着胡须呵呵笑将起来:“哈哈,这个孩子心思聪慧也就罢了,倒是这么个年纪就能如此冷静沉稳,不卑不亢……实在是难得啊。好了好了,今儿就到这里吧,传膳吧!”
李夫人没有为难,其他人自然也没有找茬的,一顿让邱晨忐忑了半天的晚宴,竟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了。
一直到戌时两刻,宴会这才散了,姑太太姑女乃女乃们去了客房安置,邱晨也在恭送了秦修仪和李夫人之后,一家人回了梧桐苑。
路上,两个孩子都有些困顿了,邱晨揽着阿福,秦铮抱着阿满分别乘了亮轿。邱晨轻轻地拍着阿福的脊背,心里却在琢磨着李夫人的异常。秦铮之前跟秦修仪交待过孩子们的事情,那李夫人之所以变得那般‘和蔼’,想必也是秦修仪在其中周旋所致。
对于这种后院女子的心思,邱晨完全没办法想象,却知道,这些圈于后院的女人,必须依靠着男人生存,在家是父兄,出嫁是丈夫,晚年则是儿子……她们为了生存,为了竞争更有利的生存条件,其心思手段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尽管李夫人一时‘和气’,她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她琢磨着自己保护孩子们的措施,还有哪里有纰漏之处需要弥补完善的,也要立刻周全起来才好。
秦铮陪着她安置了两个孩子,邱晨特意叫了陈氏来,将孩子们居住的二进院清理了一遍,凡是原来梁国公府的下人,哪怕是只能在院子里打扫的粗使丫头,也都一个不留地剔了出去,挪到一进院落里去居住。经过甄别挑选后,只允许陈氏认可的几个人,每日早饭后进来清理打扫一个时辰,其他时间绝对不能停留。
这一系列措施之后,邱晨又委托陈氏暂时住到二进。
“这些日子少不得你要多受累了,等搬出去也就好了!”
陈氏连连应是,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放心!”
邱晨点点头,陈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去二进里盯着去了。
转进自己屋里,邱晨卸去妆容,拆了发髻,这才觉得浑身酸疼无力的很。拿自己制的舒缓精油泡了个澡,又让含光推拿了一番,这才觉得浑身的酸软胀痛好了许多。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等她醒来,身旁的人又不见了。她活动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这才缓缓坐起身来。
自从嫁过来,她是越来越懒了……哪怕昨晚某人很怜惜地忍着没有做到最后……她却仍旧一夜酣梦到天明。好在,经过一夜的休息和穆老头儿教的推拿按摩,她今儿一早醒来感觉腰腿的酸疼都好了许多。特别是精神饱满,神清气爽的,让她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丫头们听到声音进来伺候着,洗漱梳头,穿了一套茧绸的袄裙,邱晨扫了两眼镜子,就径直出了屋,也没用丫头婆子们跟着,自已一个人去到梧桐苑的后园。
梧桐苑的后园很大,几乎有梁国公府后花园的一半儿大小,里边修建的也极为精致奇巧。虽说经过十多年的散漫疏于打理,院子里的花木许多没了形状,却仍旧透露出一股蓬勃的生机。
婚前休整院子的时候,秦铮故意没让人太过修剪,仅仅将甬路上的野草野花清理出来,其他地方的花木则保留着自然生长的样子,如今到了三月末,春日已深,一园子的花木都蓬勃生长起来,花开一片一团的,满眼繁华蓬勃。
邱晨活动着胳膊腿儿,看着满眼的蓬勃,清晨的微风凉凉地吹拂过来,让她微微地眯了眼睛。这满眼的花木繁盛真是令人愉悦……若是换成满院子的果树菜园,就更让人欣喜了。那样子,早晨锻炼还能顺道整理一下菜园子,采摘些蔬菜回去,比这满院子没用的花木有意思的多。
虽然如此想,也不妨碍邱晨赏花。
她活动了一会儿手脚,算是做了热身,就拎起长裙的裙角儿系在腰间,露出天青色的茧绸袷裤来,开始沿着甬路慢跑起来。
穆老头儿不着调,但昨日那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不过是几日夜间运动就让她腰酸背疼的受不住了,究其原因也是这具身体太过缺乏锻炼,用汤药、用精油、用推拿之术不过是临时缓解,真正缓解消除肌肉酸疼的办法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运动和锻炼,不但能够锻炼身体强健体魄,也能够增加身体的承受能力和柔韧性……那啥的能力自然也能增强。
虽然穆老头儿说她这具身体可能因为之前那场大病伤到,很可能影响了生育,可她却并没有放弃。通过锻炼提高身体素质,或许也可以提高受孕的可能……秦铮对阿福阿满好,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让邱晨有些想给他生个孩子,生一个流淌着他的血脉的孩子。
刚开始锻炼,邱晨并没有急于求成,她跑的很慢,绕着甬路一边跑还一边欣赏着两旁的花草树木。
绕过一大块形态玲珑的太湖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足有一亩的空地上,只有一棵冠盖如云的大树,树冠高耸入云,就在一团团新绿之中,树叶掌状分裂如花,树干虽高,却挺直如松,又像是伞柄,撑起如盖的树冠,几乎将一亩方圆的空地遮盖个严实。
这就是梧桐树么?
邱晨仰着头看着高高的大树有些出神。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看这梧桐树足有两人合抱,这等大树想必不止活了十年二十年……梧桐树还在,那当初引来的凤凰却已香消玉殒,不知魂归何处了!
看着这株高大的梧桐树,邱晨莫名地有些伤感。
“娘亲!”脆脆的呼唤声将她从这莫名的情绪中唤醒。
邱晨回转目光看过去,就见胖胖的小丫头正挥舞着手臂从梧桐树后朝着她奔了过来。
邱晨讶然失笑,她还以为后园无人,才敢那般无拘无束地跑来锻炼,却没想到,早已经被人占了。
她刚刚问过丫头们,只知道孩子们跟着秦铮晨练去了,却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就跑到后园里来了。
扯下裙角略作整理,邱晨抱住扑过来的阿满,看着小丫头脸蛋儿发红,额角和鼻尖儿还沁着汗珠,就知道小丫头是晨练完了。也不好说自己还要晨练,拿了帕子替小丫头擦擦脸上的汗水,抱住亲亲蹭蹭的,再转回头去,果然就看到秦铮带着阿福也慢慢走了过来。
“娘亲,你是来叫满儿吃饭的么?”小丫头锻炼了一早上,这会儿肚子饿坏了,搂着邱晨的脖子就开始撒娇。
邱晨捏捏小丫头的鼻子,笑着道:“是啊,你们练完了拳没有?”
“练完了,早就练完了,刚刚爹爹在教哥哥射箭了!”
“哦?”邱晨微微疑惑着,转眼看向秦铮。
这个花园子里,除了梧桐树下这一片,可没有多少空地,练习射箭没有空场子行么?
秦铮勾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点了点头。
这位能不说话绝不多言。如今能够不整日面无表情的,她已经很欣慰了。
对秦铮灿然一笑,邱晨牵过阿福,给儿子也擦了擦汗,这才起身招呼两个孩子:“走,回去吃饭了!”
“哦,吃饭咯!”阿满欢呼一声,率先飞奔而去。阿福回头看看秦铮和娘亲,也跟着妹妹的脚步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提醒着:“妹妹慢些,慢些,别被枝条子划了手!”
两个孩子经过将近三年的锻炼,身体素质已经远比普通孩子强健得多,奔跑速度也很快,这会儿满儿惦记着吃饭,自然是跑的飞快,阿福惦记着妹妹磕了碰了被枝条划了,也全力追了过去。一跑一追,两个小身影转眼绕过那玲珑的湖石看不到了。
秦铮缓缓走到邱晨身边,微微垂头询问道:“今儿看着精神不错,感觉好些了?”
这种问题……再给邱晨十年八年估计也没法子完全无障碍地交流,更遑论此时,不过刚刚结婚三五天时间,不由就酡红了脸。
她垂着头,也不敢看秦铮,点了点头匆忙地也往回走去。
秦铮微微一怔,随即眉眼柔和起来,露出一抹了然愉悦的笑容来。
腿长的优势就在于,他迈一步足够你迈两步。这会儿,邱晨就有些气闷地撇着旁边两条大长腿咬牙。
因为晨练,秦铮没哟穿外袍,一身靛青色劲装穿在身上,将他挺拔矫健的身形更好地显露出来。特别是一双长腿,平时隐藏在长袍衣摆之下,并不醒目,此时完全显露出来,又恰好走在邱晨的身边,邱晨只要微微一转目光,就不得不看到一双大长腿在旁边晃,柔软的丝绸衣料包裹之下,腿型完好地展现出来,修长匀称,矫健有力。特别是为了配合她的速度放慢了脚步,难得地带出了一丝慵懒的味道,就恍如黑豹,将一身侵略气息完美地收敛起来,动作慵懒,却隐隐包含着一触即发的力量和野性魅力,一触即动,动如流星飞矢,无人可挡,无人可及!
这一种收敛的野性魅力,让邱晨看的有些收不回眼。明明她不想看的……为什么一回头就能看到?
突然,一条胳膊伸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一股热热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耳朵脸颊上:“想看可以正大光明地看!”
邱晨愣怔着还没从被人偷袭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就听耳畔的声音又道:“或者,今晚留了灯火,让你看个够?”
邱晨脸颊慕地窜起一道火,将她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她后知后觉地恼羞起来,想逃跑,却又被不服输的个性拉住,不服气就这么认输当逃兵。
她握紧拳头,告诉自己是收敛怒气,其实更是努力遏制不受控制的心脏别在狂跳!
深深地吸口气又吐出来,邱晨气冲冲地抬头看过去,迎上男人含笑的眼睛,禁不住地也突然粲然一笑,反手将男人的手拉下来,握在自己的手心,笑微微地凝视着男人的眼睛道:“不若,你现在就给我看?白天看才能看得清楚!”
缓缓地说出这句话,邱晨满意地看到男人含笑的目光因为意外露出一抹愕然,人也微微有些愣怔。
等的就是这一刻!
邱晨抬腿一脚踢在男人的小腿骨上,同时松开男人的双手,猛地往后跳出一步,微微仰着头看着男人笑眯眯道:“别以为就任你欺负了!”
秦铮愕然,讶然,看着宛如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女人,失笑着摇摇头。
上前一步,秦铮完全不管女人的气愤懊恼,用力将女人整个地揽进自己怀里,垂着头凑到她耳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身上独有的香气让他愉悦放松,心神安宁……紧了紧手臂,感叹一声,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我这辈子就欺负你一个!”
邱晨浑身都在发烧,心里残留着的一丝理智却让她很不服气地想要挣扎着反驳上一句:还就欺负她一个?她稀罕?!
“唔……”奈何,某人的武力值实在低的几乎可以无视,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就被重新按回了怀里,满心的辩驳话语只来得及发出一个短促单调的声音,剩下的就完全淹没在了某一个宽厚坚实的怀抱里了。
绕回来,邱晨一脸别扭着不想面对某人,就带上丫头婆子去菡萏园请安。李氏昨晚表现和气,今儿邱晨却仍旧吃了闭门羹。
只不过,理由不再是李氏抱病,而是昨晚她那便宜公公留宿在了菡萏园……
回到梧桐苑,早饭已经摆好,两个孩子也洗漱完了换了干爽的衣服,正围在饭桌前一脸垂涎地等着她回来吃饭。
邱晨自己闹别扭,却带累的两个孩子跟着挨饿,也觉得过意不去,连忙匆匆洗了手入座,照应着两个孩子一起开始用饭。至于桌子对面的另一个人,就被她选择性地忽略了。
一家人吃了简单却美味的早餐之后,秦铮就提议,再去靖北候府,商议着怎样改建。
两个孩子自然没有任何异议,特别是阿满,一听说能够去那个不用拘束不用憋闷在小院子里的‘家’,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拍着手雀跃欢呼起来。
邱晨却微微皱了眉头,搂住阿满哄着小丫头安静下来,对秦铮道:“从离开刘家岙到如今也有一个多月了,两个孩子读书的事情得想办法落实一下,再玩下去,两个孩子……孩子们的学业就落下了。”
她本来想说玩久了两个孩子就收不住心思读书了,话到嘴边,又被她临时换成了相对含蓄的话语。
阿福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到了这里也跟着点了点头,有些羞涩道:“娘亲说的是,这些日子儿子的课业是落下了许多,不然,昨晚爷爷提问也不至于有回答不出的。”
看着儿子有些小惭愧的表情,邱晨心就禁不住软得一塌糊涂起来。抬手模模阿福的头顶,邱晨笑着道:“阿福每天都会看书,每晚也会读书写字,娘亲都知道的,阿福已经很努力了呢!娘亲之所以着急给你们寻找学堂,也是因为你们年龄小,不能只是自己读书,还要学问渊博的先生引导教诲……不过,娘也只是提一下,这个急不得,要好好寻访寻访,找个品学兼优的良师才行!”
阿福微微红着脸,肃正地点了点头。阿满小丫头也跟着如磕头虫一般点着脑袋,表态道:“满儿也爱读书,满儿也有努力!”
这话一出,本来就看着娘仨交流很欢快的秦铮忍俊不住,轻笑出声来,抱过阿满揉了揉小丫头的包子头,道:“满儿也学得好。只不过,满儿在读书上努力的可不如哥哥。”
满儿嘟嘟小嘴儿,眨巴着眼睛看看秦铮,又回头看看娘亲和哥哥,见几个人都只是含笑却没有谁给她安慰,只要嘟着嘴点头道:“满儿知道了,满儿以后跟哥哥学习,用功读书!”
小丫头的模样终于惹得一家人都笑起来,就连秦铮都难得地露出一个明快愉悦的笑容来。
笑过之后,秦铮抱着阿满站起来,又朝着邱晨伸出手来,将这母子二人也拉起身,然后道:“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距离十刹海不远的帽儿胡同里,有一位汤先生,乃景顺二年的榜眼,之后任翰林院编修、翰林院侍讲学士、翰林院学士,先皇后在时,曾有意请他为太子少傅,请他教导诚王。不料,这位汤铭汤先生的母亲病重不治去世,是以,太子少傅的任命下了,他却逢上了丁忧。这一丁忧就是三年,诚王的学业耽误不得,自然就另请他人担任。这位汤先生丁忧了三年,一除孝,就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兼中书参知政事。丁忧前的太子少傅衔也没撤,于是,这位汤先生就一人集三职,中书参知政事和太子少傅都是从二品,却不过是虚职,汤先生实际历职的却是礼部左侍郎,也成了一时的佳话。这位汤先生连任了两任礼部左侍郎,突发痰涎之证,昏厥过去两天,恰好穆先生在京,出手救治才捡回来一条命。却不肯再入朝任职,泣血写下乞骸骨书,皇上虽然遗憾,也不得不允准了,却命他将家安在京里,并赐了帽儿胡同的一所三进宅院给汤先生居住颐养天年。”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秦铮略略顿了一下,接着道:“要找品学兼优的良师,这位汤先生就是最佳人选。加之,有穆先生那段渊源,又有福儿满儿的好资质,那位汤老先生必定不会推托的!”
邱晨听得这番叙述,对这位汤先生自然是很满意,只是还多少有些担心:“这位汤先生既是因病乞骸骨,如今身体情况可允许他教书?”
虽说阿福阿满都很聪明,也很懂事,但教导学生的活儿还是很辛苦的。邱晨也担心因为有恩与人,强迫着人家收下两个孩子,身体又不好,会不会难为人了些?
秦铮抿抿唇,隐隐透出些笑意,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这位汤先生真实的病情?穆先生曾跟我提过,这是个真正聪明的人!”
邱晨愕然地停住脚步,眨巴着眼睛看着秦铮。难道……
秦铮眼睛含笑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然后低声道:“穆老先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经他老人家出手,那病早就痊愈去了根儿。如今那位汤先生虽说已年近六十,却仍旧精神矍铄,身体康健。昨儿晚上,穆老先生就是过去跟他喝了一晚上酒……”
“呃……”邱晨除了愕然已经无话可说了。秦铮为了躲避朝中倾轧,几次以伤自保。但相比起这位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人家几乎就是假死以遁,还刚巧遇上神医出手相救,捡了一条命回来,从此彻底月兑离了朝堂上的纷争!还泣血乞骸骨,博得皇上垂怜,赐下宅院和京城户口……
原来以为现代的京城户口难得,到了这里,邱晨渐渐才知道,此时想要在京城定居丝毫不比现代容易,哪怕是一品高官,只要不是京城人士,罢官致仕之后,也要回归原籍。更别说普通老百姓了,暂时停留在京里经商打工都好说,但一旦遇上孩子科考之类的事情,也同样需要回原籍……
貌似这一点也跟现代相似,现代京城里的北漂一族们,哪怕是在京里工作了十几二十年,孩子要高考不还得回原籍参加?哪怕这孩子打小儿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压根儿没回过原籍!
秦铮展展唇角,低声道:“穆老已经跟汤老先生说妥了,等咱们搬到侯府,就可以将两个孩子送过去读书了。这会儿距离太远来往不便不说,也太招人眼……”
对于汤老先生这样以死遁法逃离朝堂的人来说,自然不宜张扬。再说了,人家能答应收下两个孩子悉心教导已经是冒了风险了,邱晨也不是那种不知足的人,自然再没什么话说。
两个人说好了孩子上学的事情,也就不再有任何犹疑,到二门乘了车径直去了靖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