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先去西屋看看刘老太太,没有特别的什么关切抚慰,只是看到老太太慈祥的笑容,看到老太太脸色红润精神向好,邱晨都觉得心情轻松欢快起来。
踏进八月,天气还只是早晚微凉,邱晨陪着刘老太太一起出了屋子,就在沐恩院里转转,给老太太说说一进如何,二进怎样,这是小花厅,这是书房,这是昀哥儿住的屋子……
转了一圈子,周氏率先过来请安,见邱晨陪着刘老太太在院子里转,连忙赔笑道:“好几天没在床上睡个踏实觉了,昨晚睡的太沉了,起晚了……”
刘老太太笑着道:“无妨,你们年纪轻,觉上好也平常,我是上了年纪没了觉……”
邱晨站在刘老太太侧后方,朝着周氏笑笑,道:“大嫂,我们一起陪着娘走走看看……让咱娘看看她闺女家啥样儿!”
不是邱晨显摆自己住的高屋美舍,也不是邱晨显摆自己的条件优渥,只是想着让老太太看看她闺女住的好不好,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做母亲的有时候并不说,并不问,却会默默地观察这些细节之处,来衡量判断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不好,幸不幸福。
周氏回了个感激的笑,连忙上前来扶住刘老太太,被刘老太太挥手道:“我身子便利着呢,不用你扶,你扶着你妹妹些,她身子沉!”
周氏很柔顺地笑着应了,回身转到邱晨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扶着她慢慢走着。
邱晨暗暗感叹,这个时代的婆婆真是被尊崇惯了,这样的话语真是很容易引起姑嫂之间的矛盾呐!同时也庆幸周氏的温厚柔顺,和自己对这些细节的注意。
笑着拍了拍周氏的手,邱晨放心地依靠着周氏,陪着刘老太太转到沐恩院后边的小花园子里。
这个花园子没有挖池塘,角落里圈了两株古银杏树进来,另外多种植了些花树、果树,和银杏树相对的是两株,一株足有百年树龄的石榴树,还有一株是树身直径一尺余的老枣树,枣木生长缓慢,一尺余的树干直径,这树龄不上百年也差不多了。
进了八月,银杏树、石榴树和枣树都进了成熟季节。树上缀满了红彤彤的枣子,裂开口的石榴,还有渐渐变成黄色的银杏,一串串一簇簇一个个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满眼硕果累累,看着就喜庆。
果然,刘老太太一看这几棵果树,就欢喜起来。指点着那枣子树道:“这枣子一看就是好吃的,跟你姥姥家屋后头那棵一样,枣子圆圆,两头有点儿微微凹进去……这样的枣子肉头厚实,晒干枣子最好了,不烂不坏,还特别甜。”
邱晨微微挑着眉头回头看向周氏,惊讶道:“哎呀,咱娘真是神了,一看就知道了,这枣子可不就跟咱娘说的一模一样啊!”
周氏笑着附和道:“要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么!老人儿经的事儿多!”
“正是呢!”邱晨笑着应和着,回头握了刘老太太的手,笑道,“娘,你这回来了就长住在这里吧,也多指点指点你闺女……你老可不能光惦记着儿子媳妇不管你闺女!”
刘老太太被她逗得笑起来,回头看着腆着大肚子的闺女,不由感叹道:“瞧瞧,都几个孩子的娘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也不知道秦……”
“您叫他一声铮哥儿,或者秦铮都行!”邱晨连忙道。
之前,刘老太太初见秦铮的时候都是称呼秦公子,等他们二人订婚后,说起话来都是称呼铮哥儿,后来知道了秦铮的真实身份,刘老太太心里难免生出一种敬畏来,虽说是自家女婿,可人家怎么也是侯爷呐!侯爷,在老百姓眼中,真真是云彩眼里的人物了,太高高在上,太让人敬畏了!更何况,靖北侯征战北疆,打退了北戎人,开疆扩土,免去了北疆连年的战火……那一年,百姓们的赋税都减了,靖北侯在老百姓心中口中可是真正的大英雄!真心钦佩感念的人物!
她一个庄稼老婆子跟人家叫铮哥儿?不是失了恭敬了!
一听刘老太太迟疑,邱晨就知道原因,立刻笑着提了一句。
刘老太太还是有些不太自在,看了看自家闺女,略一犹豫,开口道:“女婿……嗯,你这般孩子性儿,也不知道人家女婿看不看得惯你!”
“人家女婿?”邱晨抓住老太太的语病,引得周氏和刘老太太同时笑起来。
“你这孩子没羞,娘不过是那么说……嗯咱家女婿,咱家女婿!”刘老太太笑着安抚闺女,邱晨和周氏又跟着笑了一回。
邱晨转了话题:“娘,你知道的多,跟我说说这枣子啥时候摘最好?我前年去年都是进了八月摘的,可晒出来的枣子都不够甜!”
刘氏横了闺女一眼,笑着道:“你既然是打算晒干枣,那就不急着早摘,等在树上红透了再摘,或者干脆等着枣树叶子落了,经一回霜,再摘下来略晒一晒,枣子就格外甜。”
说着,略略一缓,接着道:“当然了,这也要看年份,要是枣子红了遇上连阴雨,就最好不要晒了,晒出来的枣子也不甜,还容易有坏的。最好是一直是大晴天,收的枣子最甜还不苦不坏,最好吃的。”
邱晨暗暗明了,这说的大概就是日照充足,枣子中的含糖量比较高,自然就甜。连阴雨天,一是不利于水果成熟过程中糖分的积累,二来连阴雨天气湿度大,也容易造成果实败坏腐烂。
说了一回,刘老太太又指着石榴树上的石榴道:“这都炸开口的石榴,该摘了!再不摘就坏了!”
邱晨道:“也摘了,可后园子还有不少,摘下来吃不完也是坏了,干脆就让它挂在树上了!”
刘老太太点点头,周氏也在旁边道:“倒是可惜了!”
邱晨突然眼睛一亮,挽了周氏的胳膊道:“大嫂,我倒是有个注意了,起先我自己个儿,身子笨重懒怠动弹,你和娘既然来了,倒是有个法子消化这些石榴……”
“嗯,什么法子,你快说说!”周氏立刻来了兴致。
虽然日子好过了,家里也用上了使唤的人,周氏却是从来做活做惯了的,一霎也闲不住,家里的家务活儿打打扫扫做饭洗衣什么的用不上她了,她也总是做针线,看着湖里的物产入库什么的,怎么地也闲不住。这会儿一听邱晨说有活计,周氏不但不烦,反而一下子提起兴致来。
“咱们让人摘了这石榴,把籽儿剥出来榨汁喝,喝不了的就酿酒,我尝过一回石榴酒,可是很好喝的!”说着说着,邱晨眼睛都亮了,不自觉地吞了两口口水。
然后,立时就指使跟着的月桂带着两个丫头去摘石榴,她等不及想喝石榴汁了。
刘老太太看着呼啦啦冲上去摘石榴的丫头婆子,回头看向周氏,婆媳俩相视一眼,同时露出一抹宽慰又无奈的笑来。怀孕的人往往会突然馋什么,而且馋的不可自抑。看着女儿行事这般随意,看的出女儿再嫁后日子过得很舒心,女婿对女儿应该不错,这让两个人都欣慰。但邱晨这般随意的近乎任性的举动,也让婆媳二人有些无奈。
不过,她们不会就这事儿说什么,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女婿不在意,她们又何必多操心让女儿也受委屈。
于是,早餐桌上就多了一份石榴汁饮品,孩子们每人也有一杯,也没有不喜欢的。昀哥儿还一再跟娘亲说午饭还要!
吃过早饭,俊言俊章俊礼跟着致贤致德去前院跟着梁先生上课。昨天晚上接了三个孩子,邱晨就打发人跟梁先生打过招呼了,并让传话的人带了一百两的银票子过去,算是给三个孩子的束脩。不能让人家梁先生白受累不是。孩子们来京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去的,自然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课业。好在俊言俊章的程度,跟着梁先生上课就足够了。
打发走了孩子们,邱晨问了几句家事,又写了一封信,将刘老太太和大哥大嫂进京的事情告诉秦铮。当然,捎带着也说了自己的情况很好,睡得好吃的香,让秦铮不必为她担心。又关怀地询问了秦铮的情况,住在哪里,吃的好不好,缺不缺东西等等等等……然后拿出去,让平安打发人给秦铮送过去。
赵九要去庄子上查看庄稼成熟的情况,以及秋收的准备,杨树勇就跟着去了。邱晨心疼他路途劳累,但更知道大哥也是个做惯了活儿闲不住的,拘着他在家里闲坐着,说不定更不舒坦。索性不阻拦,由着他去了,只嘱咐赵九,吃喝上照应着,别让大舅爷累着。
之后,陈氏拿了杨家这回进京带来的礼物单子,邱晨接过来一看,大都是家里的特产,还有刘老太太和周氏赵氏给自己和阿福阿满昀哥儿,乃至肚子里的孩子做的衣裳鞋袜诸物,还有家里做的特色风味吃食,什么花生糖、芝麻片,还去年秋上酿造的山葡萄酒。另外就是海铺子上的海产干货,连云山中出产的山珍之类的也不少。
邱晨很快地浏览了一遍,就跟陈氏道:“嬷嬷斟酌着,将莲藕、莲子、菱角、鸡头米分成几份,给国公府那边、长公主府、二姑女乃女乃四姑女乃女乃两处,两个妹子家……还有雍王府、福王府,一家一份。嗯,国公府、王尚书府上和雍王府添上些鱼肚、虾干、鱼片吧!”
说起鱼肚虾干鱼片什么的干海货比较特别,在喜欢的人眼中是无上美味,也有吃不惯那股子海腥味儿的,就厌烦的不行了。这个时代因为出海不易,大海的产出了了,制作海鲜干海货美食的方子也少,故而,很多人吃不惯海货的味道。就她所知,秦修仪、杨璟庸是喜欢这个味道的,王静姝看着文静,却也是个爱吃会吃的,倒是宋兮儿,喜欢这个味道,却懒得自己琢磨,拿了方子回去让厨子做也做不出味道来,干脆表示以后再吃到靖北侯府来就行,再不要自家的厨子做了。是以,邱晨也就没给她送那些东西。
陈氏笑着应了,又笑着道:“汤府和顾府也各送一份吧,汤老先生也爱吃虾干什么的干货。”
邱晨自失地笑起来:“嬷嬷盘算盘算,列个单子过来,我看一眼就成!”
处理完这些事情,邱晨叫了亮轿,扶着刘老太太坐了,一起往后园子里去走走看看。
她走不远,刘老太太上了年纪也体力不足,不过是走了两三处就停下了,昀哥儿原本牵着刘老太太的手给外婆作介绍来着,看着娘亲和外婆停下歇息,小东西不觉累,带着小跟班康和跑到外头园子里去玩了。早上的石榴汁小东西没喝够,一直惦记着,这会儿到了园子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榴花阁的石榴,拉着康和就跑过去摘石榴了。
邱晨一看小东西跑去的方向就猜到了,有丫头婆子们跟着,她也不怕磕着碰着那小东西。小孩子跑跑跳跳,爱玩爱闹身子骨才结实。
歇了一回,坐了亮轿转回来,吃午饭休息。午休起来,又陪着刘老太太往后园子里去散步参观……
有了刘老太太和周氏陪着,说说家常,赏赏景,散散步,甚至是听刘老太太说说古,都觉得日子充实而温馨起来。肚子仍旧一天天增大,但那种一直隐隐在的忧虑和惶惑,却不知不觉淡了许多。
杨树勇自从第二天跟着赵九去庄子上看过,就成了惯例,早上比孩子们出门还早,骑了马每日往通州庄子上跑,完全没有辛苦的概念,反而每天晚上回来都特别兴奋。
安阳的庄子和南沼湖他自认为打理的很好了,但看了妹妹这边的庄子才知道,自己管的那些庄子还是太墨守成规了,只知道种田种粮食……就连种植辣椒、西红柿等也是守着妹妹定下的先例,三年来没做任何改变。如今再看京里的庄子,粮食、蔬菜、瓜果,乃至鱼虾鸡鸭等等,无不盘算周密,同样田亩的庄子,就他看着毛估估,比安阳上的庄子至少高一倍的收入不止!
杨树勇是那种憨厚的实诚人,其实也是个擅于学习的人,发现了差距虽然多少有些打击,但更多的是充满了动力。这些日子,他就日日跑去庄子上,看各个庄子的庄稼布局,看养殖畜牧业和农耕种植业的相辅相成,还有通州那边设立的秧苗栽子集市,水果蔬菜集市……不同季节吸引着不同需求的大量客商前来,自家生产的东西不出门就被抢购一空不说,连带着还兴起了个集散地,周边的百姓庄户们也跟着受益。连带着村头的小道观都跟着沾光,香火旺盛了许多。
安阳那边的庄子,也有临河,也有临路的,四个庄子三个交通便利,唯一一个交通不太便利的,邱晨当年在安阳的时候也拨了银钱修了一条路,就如南沼湖,原来是人迹罕至的沼泽湖泊,自从邱晨买下来之后,修了路,修了农场,养了鱼、养了鸭,还修了那座漂亮的临湖水榭,如今,南沼湖已经成了安阳最有名的郊游去处。廖文清接手了那水榭的经营,安排了厨子掌柜,就近捞去湖里的莲藕、菱角、鲜鱼、肥蟹待客,生意极好。每年不但有分红,还有鱼虾莲藕等湖产的利润,也能给南沼湖增收不少。同样,因为这个,南沼湖的名声大起来,各种湖产、鸡鸭羊的肉蛋女乃也格外走俏,获益多了不少。
这些,细想来,都是妹妹前前后后铺垫好,盘算好了的,杨树勇是诚心诚意地佩服妹妹地。
如此各自忙碌着充实着,一晃两天过去了,第三天,是朝廷衙门的休沐日,俊文俊书和阿福阿满几个孩子也按例休息。
邱晨提前一天就铺排好了,让俊文俊书阿福阿满陪着刘老太太和周氏去逛逛街,也看看京城的繁华去。带着两个人去皇宫外头转转,哪怕是坐着车子转一圈儿呢,回去也能跟庄邻乡亲们说说,自己进京看到皇宫了。哪怕只能看看皇宫的大门和宫墙也足够了,怎么说那也是这个时代最高统治者居住的地方,老百姓能远远地看一眼已经是大福气了。
要不然,怎么京城的老百姓都有一种自然而然地优越感呢,人家是生在皇城,长在皇城根儿底下的人,怎么说都比山野村民高一等不是!
这么铺排着,邱晨把第二天随行的人员,要带的银钱、点心茶水诸物都吩咐人准备妥当了,只等着晚上孩子们放学回来,和孩子们说就好了。
两天时间,邱晨陪着刘老太太也只是看了靖北侯府的一小部分,不说前院就是来时走了坐车走了一趟,正院里也只是看过了沐恩院,后园子同样看了近处的三四处,再远些的地方都没去,邱晨打算让刘老太太坐坐画舫游游湖也还没来得及安排……
邱晨将第二天出游的人员事项安排妥当了,就起身又往西屋里去,想着下午这一会儿时间,看看老太太精神好的话,带着老太太去后园子坐会儿画舫去。也不走多远,就感受一下坐画舫的感觉,老太太进京坐过运河上的中型客船了,跟邱晨说起来总说,连着在船上呆了十多天,下了地睡一觉起来,还觉得脚底下飘悠飘悠的,不踏实呢!呵呵,就是不知道老太太坐了画舫后,会不会也觉得飘悠……话说,画舫体型庞大,船板平整舒适,行动缓慢稳当,湖水也平静,基本上不会觉得摇晃的!
邱晨进了西屋,周氏正站在炕下给刘老太太倒水奉上去,看到邱晨进来,连忙笑着迎上来扶住,“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邱晨笑着摇摇头,“我早就醒了的……困了就睡,也就睡不长了。”
说着,看了看周氏,见周氏眼底困倦隐然,没说什么,转而看向刘氏问候道:“娘,你歇的可好?”
刘老太太喝了茶放下茶盅,小梅连忙上前接过来,跪在炕沿上,用帕子给老太太擦了擦嘴角,这才捧着茶盅退下去。
“这孩子是个细心周到的。”刘氏笑眯眯地觑着小梅的身影道。
邱晨仍旧一脸的笑,目光若有似无地瞥了周氏一眼,见后者脸上毫无变化也就不多追究,只笑着点头道:“她是咱们从刘家岙带出来的,一直在满儿身边儿伺候着,我也是觉得她细心周到,这才调过来给娘使唤。”
说笑着,邱晨顺着周氏的意思坐在刘氏的炕沿上,拉着周氏在手边的椅子上坐了,一边笑着跟刘氏道:“娘,我过来是想着看看你歇的足不,若是歇的好,就想着再拉着您陪我去后园子里散散去……我一个人怪懒怠去的。”
陪自家闺女当娘的基本不会拒绝,更何况,自家闺女身怀六甲,需要散步,又需要特别小心翼翼着,当娘的自然会不放心,能亲自跟着看着护着,真真是最合心合意了,别说歇好了,就是再累再困,恐怕也会强撑着。
一听邱晨这么说,刘老太太自然满口答应下来,招呼人拿来衣裳,一刻不停地下炕。周氏看着老太太心急火燎的样子,想是要开口劝一声,被邱晨笑着挡了,“娘,我这里有点儿活计,让大嫂留下替我看着吧?”
刘老太太不以为意地点头道:“行啊,你跟你大嫂仔细说说,别给你耽误了。”
邱晨笑笑,回头挽着周氏到外屋里,低声道:“我让人配的桂花梨膏糖,给咱娘开胸顺气润肺的……我这会子碰不得桂花,你带着回你们那院子熬吧。等晚上拿过来给咱娘服下就行。”
听小姑子这么一说,周氏又岂能不明白,这是给她倒空让她歇着呢,心里对小姑子倍感温暖的同时,姑嫂二人自然而然地也更亲厚起来。
刘老太太那边也由丫头伺候着洗漱收拾整齐了,邱晨跟周氏进去,上下端详了一番,邱晨挽了刘老太太的手慢慢往外走,周氏将她们送出门,看着母女俩上了亮轿离开,正待转回来,风轻已经拿了一个小食盒过来,笑着曲膝道:“舅太太,这是夫人吩咐奴婢拿给舅太太的。”
周氏接了,带着自己的小丫头慢悠悠地回如意院去了。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当媳妇的伺候婆婆都是天经地义的。如今的日子,不用下地,不用纺纱织布,更不用打扫做饭洗衣,不过是搭理搭理家事,伺候伺候婆婆,抽空做点儿针线……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绸缎,戴的是金银……比之原来的苦日子不知道好过多少了。她没什么不满足的,也完全没有怨言。小姑子能够这般体贴,只是,觉得单纯的窝心感动罢了。
不说周氏拿了材料回如意院怎么样,但说邱晨陪着刘老太太做了亮轿去了后园子,亮轿进了后园子之后就停了,邱晨扶着刘老太太的手,慢悠悠地往码头上去,府上的一艘画舫已经停在那里候着了。
邱晨也没说坐船,只随意地跟刘老太太说着话,慢慢走着,还没等到小码头呢,就有人飞跑进来回禀,说是王家姑娘和宋家姑娘来了,已经在二门里下了车,往里头来了。
一听是王静姝和宋兮儿来了,邱晨也不客气,只打发跟在身边的含光和旋冰去迎一迎,自己扶着刘老太太一路进了画舫码头的敞轩,然后是敞轩前边的露天平台,其实也是画舫停靠的码头,然后一路慢悠悠走进画舫里去了。
刘老太太没觉得上了船,只觉得走着走着走到湖水中间儿来了,往周边儿一看,都是碧波粼粼的湖水,清澈碧透的。不由道:“这屋子造的真是机巧,在这样的屋子里,简直跟坐船一样了!”
邱晨身后近处伺候的林氏和雾岚春香禁不住掩嘴轻笑。
邱晨也忍不住笑道:“娘,这里不是像船,它本来就是一艘船呐!”
刘老太太微微诧异着,转着身子看了看,可不,刚刚顺着那木板台子平平稳稳地走上来没觉得,这会儿仔细看,自己站的可不就是一艘大船嘛!只不过是,刚才闺女一直跟自己说湖水怎样怎样,连通着院子外头又有什么什么……自己专心听闺女说话去了,没留心都上了船了。不过,这船比之前进京时坐的船可大多了,也不摇不晃的,完全没有坐船的晕乎劲儿,也难怪她没有发现了。
“呵呵,这船稳当……”刘老太太回头看过去,就见船上不是她见过的船舱,而是跟地面上的房子一样的,廊檐,廊柱,飞檐斗拱……五角俱全的,跟地面上的房子没什么两样的。不由感叹,“这船建的真的好看,这么看着跟水面上建了一所房子一样的。”
邱晨笑着道:“这个主要是用来游湖观光的,好看平稳。真正江河里行路,这船就笨重了。”
刘氏点点头,也是,她来时坐的船是两层,前前后后就有七八个船工行船。这样跟房子一样的船,比自己坐的那船可大了不止一倍,要是真的放到河里行船,还不得用上几十个船工啊!
这么想着,刘老太太收回心思,转而询问道:“你有客人先去照应,不用管我,我自己个儿慢慢回去就成。”
邱晨引着刘老太太上了画舫的二层,在二层的楼船上靠窗坐了,看着外头的湖景,一边将自己认王静姝、宋兮儿两个人当妹妹的事儿跟老太太说了,“……我进京举目无亲的,那两个女孩儿又是极好的,跟我也投契,说笑着就认了姐妹,如今往来频繁亲密,倒是处的跟亲姐妹一般了。”
刘老太太感叹道:“咱们家就是稀罕女孩儿,你没有亲姐妹,有两个干妹子也不错。”
邱晨笑着点点头,就听刘老太太又道:“你嫁进京城,我跟你爹虽然没说,却一直惦记着,就怕你受委屈,过得不舒心。哪怕你大哥大嫂来看过回去跟我们说,我们也仍旧放不下,这回来看到了,才觉得能放心了。虽然还没见到女婿,可也看得出来,你过得是舒心的。”
听着老太太这么说,邱晨除了觉得感动温暖外,再不能说出什么话了,只微笑着靠在老太太肩头,笑着道:“你女婿一直守在我跟前的,就是您进京前两天刚接了圣旨,命他去郊区看着人修河了……”
刘老太太微笑着拍拍闺女的手,笑着道:“嗯,官差不由身,更何况是有皇上的旨意……这个我明白的,你不用替女婿解说!”
邱晨只是想要老太太安心才那么说的,咋老太太一说,就成了她护着秦铮了?还是在亲娘面前替自家男人辩护?真是太丢人了有木有!一时只觉得热血上冲,轰地一下红了脸。
她想跟自己说,扭捏个啥,可就是控制不住地觉得两颊发热发烧……
“娘……”她想说自己真不是替男人辩解。可只开口叫了一声,不等说呢,刘老太太就笑咪咪地看着她道:“嗯,嗯,娘知道,娘知道了。你们俩恩爱亲厚,娘亲才欢喜,才放心!”
唔,邱晨嘎巴嘎巴嘴,还是决定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看这样子,她这会儿说什么,都是心虚,都能被老太太自动解读成另一种意思!囧!
正囧地无话可说着,外头一阵笑声,邱晨转身去另一侧的窗户上看过去,就见王静姝和宋兮儿一前一后地已经穿过敞轩,上了露台,正往画肪上来了。
邱晨扶着窗户,笑着朝两个人挥手示意,道:“我在这里,就等二位妹妹过来,咱们一起游湖去!”
宋兮儿闻言抬起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眨巴着乌黑的大眼睛笑道:“姐姐,我就跟静姝姐姐说,过来陪你,她总怕让你受累……嘿嘿,早知道你精神这般好,我早来了!”
一番话说得王静姝一脸苦笑,邱晨也是忍不住笑起来,招呼着两个人上船,她自己转身去到楼船的楼梯口迎着。
王静姝和宋兮儿上的楼船,见了刘老太太自然又是一番行礼拜见,邱晨准备了一只血翡镯子和一块寿山石薄意山水镇纸,刘老太太分别给宋兮儿和王静姝做见面礼。
行完礼,各自落了座,王静姝命丫头捧上来一个提盒,打开来,第一层是一个秋香色绣着福寿连绵的圈帽,手工细致绣工精湛,看得出女红极为出色的。
王静姝拿在手里捧上去,笑着道:“听说婶婶来了,静姝没别的孝敬,就试着做了个圈帽,也不知婶婶戴着可合适!”
刘氏看了自然是赞叹不已,邱晨接了也忍不住赞叹,回头看着王静姝笑道:“你是知道我这手做不得女红了,特特地替我孝敬娘亲的吧!”
王静姝抿嘴儿笑道:“手工粗拙,婶婶不嫌弃就好。”
“这样的鲜亮活计,我喜欢的很呐!”刘老太太笑着道。邱晨也连连点头,拿了圈帽给刘老太太戴上试了试,竟是服帖合适的很,自然是一片欢喜,又是一番夸奖。
王静姝又打开第二层第三层,笑着道:“下边两层是我做的两样点心……婶婶带了那许多稀罕东西过来,我就会做两样小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婶婶的口味。”
邱晨立刻让人将点心盛了盘子端上来。
宋兮儿笑嘻嘻地等着王静姝献了礼物,这才命小丫头抬上一只竹篓子,笑着道:“我的针线和厨艺都拿不出手,正好得了些进上的果子,说是从爪哇运来的,叫什么椰子的,拿两个来,给婶婶尝一尝,就当我一片心吧!”
“哎呀,这可是稀罕物儿!”邱晨脸上现出一片惊喜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七八年时间了,因为南北交通不便,南方的水果极难运过来,别说极难端出产的椰子,就是橘子也稀罕的很。另外一些现代很普通的热带水果,诸如香蕉、芒果等统统难得一见的,让喜欢这些水果的邱晨不止郁闷了一回。
这回既然有爪哇拿水果进上了,宋家也能得到些,那,雍王府里铁定也有吧!既然有椰子,那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水果?
邱晨飞速地盘算开了,怎么跟雍王递个信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热带水果了……爪哇哎,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可是盛产榴莲的地方,她大爱的榴莲啊,从来到还没见过呢!
这边互赠了礼品,几个人在画舫的楼船上坐了,画舫离岸,往湖心里划过去。邱晨跟刘老太太和王静姝宋兮儿,品尝着王静姝带来的点心,喝着椰子汁儿,吹着湖风赏着湖景,也真是惬意的很了。
刘老太太虽然是庄户出身,却慈和宽厚,渐渐熟悉了,也没了那一点点拘束,说话谈笑,很快自在随意起来。
宋兮儿不耐坐着说话,跑下去到船尾钓鱼去了。邱晨则拿了椰子,命人拿了羊女乃和糖、鸡蛋上来,现场琢磨着做起了椰女乃糕,王静姝喜欢琢磨这些,自然也看的兴致勃勃着。
刘老太太手巧的很,在家里蒸花馍是远近闻名的巧手,这会儿也动手帮着捏了几个花朵儿、小动物出来,看的王静姝惊讶不已,连连称赞着,跟着刘老太太学起来。
玩了大半个时辰,太阳偏西了,邱晨这才吩咐画舫回程。
等画舫快靠岸的时候,含光突然透过窗户指着码头上道:“夫人,您看,侯爷回来了!”
邱晨闻声看过去,果不其然,码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个靛青袍子负手而立的是秦铮,旁边一个身着紫袍,摇着扇子的不是雍王杨璟庸又是哪个!邱晨心中一喜,正想着怎么问他榴莲的事儿呢,这就自己个儿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