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心仪热得全身是汗,虚弱地靠着铁门,门上唯一的出风口已形同虚设。
她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嘴唇因缺氧而泛白,被汗水湿透的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腿部和手肘上的磕伤被咸咸的汗水啧地阵阵发疼,可她心里惦记的却是,刚才那一跤不知有没有摔伤达达?
凌斯阳的出现令韩心仪精神大振,她昂头朝通风口喊道:“斯阳,我没事,你别担心,见到达达没有?”
“他很好,我马上把你弄出来,等我!”听见韩心仪说一切都好,凌斯阳多少放心了些,等他回到大厅的时候,看到莉莉的爹地正滔滔不绝地教训着那些民警,“现在知道错了?晚啦!我怎么说来着,咱不能因为要急着完成任务而完成任务,胡乱抓人怎么行,评先进团体咋能乱来,现在好了,什么都落空了,先进先进泡汤,奖金奖金打折……”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他是猛龙保镖的老板,凌斯阳几乎要把他当成派出所所长直接上去给他一拳。
这时,看到凌斯阳出来后,莉莉爹地停止演说,微笑着与凌斯阳打了个招呼,朝副队长喝道,“还杵那儿!开门放人啊!”
副队长从小民警那要来钥匙,跌跌撞撞地就去了,凌斯阳奇怪地朝莉莉的爹地看了一眼,心里不放心韩心仪,也跟着副队长去了。
当凌斯阳看到韩心仪时,他心头的怒火再次窜起,趁着副队长不注意,一脚踹在他上,将他踢入小黑屋内,用挂在门上的钥匙将门锁死。
任由那凶巴巴的副队长如何拍门喊叫认错,凌斯阳就是没理他,揽过韩心仪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见韩心仪不安地回望那小黑屋,凌斯阳安慰她道:“没事,不过让他尝尝吃闷亏的滋味!”
走在路上,韩心仪一说话便咳嗽,凌斯阳问她怎么了,她才道自己喉咙渴地发疼,而且里面发霉发臭的异味刺激地鼻喉都不自在。
凌斯阳抱起韩心仪,迅速回到大厅,大声道:“给她倒杯温水!”
立马,好几个人争着给他倒水,除了那两个保镖和莉莉的爹地,还有几个在场的民警。
凌斯阳接过莉莉的爹地递来的水杯送到韩心仪嘴边,一见这么多人在场,尤其还有邻居在,韩心仪别扭地要下地,凌斯阳又指派两个民警抬来一张舒适的沙发。
韩心仪坐在沙发上喝水,左右看看三三两两围在她们身边的十几个男人,她扯扯凌斯阳的手,轻声道:“还不能走吗?”
“可以走了。”莉莉的爹地中断了与一个中年男子的谈话,对韩心仪拍拍胸脯道,“有我这个靠谱的人证在,谁敢再冤枉好人,你俩赶紧回家,别让孩子等急了!”
韩心仪感激不已,只是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听凌斯阳冷冷道:“不想收律师信付千万违约金的,今晚就给我平了这鬼地方!”
“斯阳,你干什么呢?”韩心仪见凌斯阳莫名对莉莉的爹地颐指气使,怀疑他错将他当成了民警,这也难怪,她以前也曾以为莉莉的爹地是在司法部门工作的,于是她悄悄提醒凌斯阳,“那位大哥是我们楼上莉莉的爹地,他来给我做证的,那人摔下来的时候,我们正在楼下聊天。”
“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凌斯阳立刻泛起醋意,“他害得你还不够?”
“他哪里害我了!”韩心仪见凌斯阳又因为可笑的醋劲而不分场合地耍小性子而有些不快,“你到底走不走?”
“等等!”凌斯阳让韩心仪继续在沙发上坐下,指着一直双手反扣在身后的中年男子对莉莉的爹地道,“叫那人过来跟我老婆道歉,咱们这笔账就清了!”
“这……”莉莉的爹地露出及其为难的神色,看看凌斯阳又看看中年男子,最后只目光落在韩心仪身上只好求助于她。
韩心仪当即会意,“斯阳算了,都是一场误会,跟他又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凌斯阳冷冷地盯着那中年男子,“身为司法局领导,带出这么一帮酒囊饭袋,如何不该认错,要我说还得撤职查办追究他的责任!”
中年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斯阳,你可有点过分了。”
此话一出,韩心仪与莉莉爹地同时一愣,莉莉的爹地试探性地问中年男子,“俞局,您俩认识?”
“他——是我外甥。”俞局长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对凌斯阳又爱又恨,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你家遭窃,随便找个人给你录个口供,给查查是怎么一回事?”
“这敢情好,大家都是亲戚,做外甥的怎么也不能叫当领导的舅舅难做呀,何必闹得不愉快是不是?”莉莉的爹地立刻附和,“局里有人好办事,该查该查!”
“我家遭窃一事自然是该查,而且我必须请私家侦探来给我查个一清二楚,可不敢再牢烦局里所里的诸位了,万一再乱抓无辜者顶罪,那可是得天打雷霹了!”
“斯阳!”韩心仪一听中年男子竟是他舅舅,又见他说话这般无理,急着想站起来劝阻他。
没想到,凌斯阳制止了韩心仪,冷冷道:“没必要与他客气,我们家和他早没这层关系了。”
“斯阳,都四年了,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不懂道理!”中年男子似乎很是心痛,说话的声调却是不容辩驳的谴责,“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现实残酷,你也应该从中学到点什么,不然就算挣再多的钱,也难以在这立足!”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在你背后捅你一刀或者躲在暗处远远给你一枪,把你抛尸在荆棘丛里,稳稳笑着从你尸体上踩过?”凌斯阳一边说,一边扶起韩心仪,似乎并不是在对中年男子说话,而是在陈述一件事情的经过,“我想我还是做不到,我的良心不容我做出这种逆经叛道禽兽不如的事来!”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韩心仪似乎有些明白凌斯阳与那中年男子之间的奥妙关系,从背后搂住凌斯阳的腰,抬头看向凌斯阳,四目相对,温婉含笑道,“走吧,达达还在等着我们!”
搂在韩心仪肩头的手紧了一紧,两人缓步走出大厅,许久,听到凌斯阳低哑地一声,“心仪,此生有你,我心足矣!”
韩心仪同样心满意足地将头靠在凌斯阳臂弯里,凌斯阳这才瞧见她手肘处的磕伤,膝盖处伤得更痛,连裙子都擦破了好几处,凌斯阳要撩起裙子查看伤口,被韩心仪制止了,“你说达达就在外面的咖啡馆里,咱们先去见他,刚才摔倒的时候,太过混乱,我竟然都忘了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看到韩心仪满满的自责,凌斯阳心疼极了,“那我抱你过去,不许你再走路了。”
“不要啦!”大厅内的那些民警们都还站在原地朝她们这边望,而且大街上也一定还有车辆路人来来往往,她可不想成为路人瞩目的焦点,她闪躲过凌斯阳伸过来的双臂,笑着跑过去打开大门。
就在这时,韩心仪的笑容僵在脸上,凌斯阳不知情,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探出头来亲吻她的脸颊,韩心仪轻责,“别闹斯阳,有记者!”
凌斯阳一愣,抬眼果然看到一群拿着话筒的记者,相机的闪光机咔察闪个不停,甚至还有两架摄像机高高架起,对准他们的脸猛拍,眼见记者们一哄而上,将两人团团围住,凌斯阳立即扑身挡住韩心仪,想退已无后路。
这时,站在大厅里的人们也发现了情况不对劲,由莉莉爹地打头,带上那两名手下跑过来替两人解围,为了不被媒体曝光局里民警随便抓人顶罪,中年男子也不得不指派民警们过来帮忙。
在众人合力抵抗下,凌斯阳护着韩心仪从后门坐车离开了,接上达达和梅朵后,凌斯阳打算去酒店或巫泽风家暂住,但韩心仪坚持要回家,“家里乱成那样,我想去整理一下,顺便再查一下有没有东西丢失,还有斯阳你也必须回去检查一下自己的物品。”
凌斯阳轻松地笑笑,“我能没什么需要检查的,因为我最心爱最紧张最珍视的两人都在我的身边,只要你和达达安然无恙,就算一无所有,我都不在乎。”
“好感人!”梅朵缩在后座的角落,呜咽起来,可能是听到这话,想到了离逝不久的爹地梅德来,勾起了她的伤心回忆。
“你的斯阳哥哥同样很心疼小梅朵妹妹啊!”
“是么?”梅朵轻轻嘀咕一声,抬眼偷偷打量着凌斯阳,却见凌斯阳专注地开着车,连点反应也没有,不禁更加失落。
韩心仪轻轻拉扯了一下凌斯阳的衣摆,凌斯阳终于张嘴道:“不好好在哥大读书,回来做什么?”
“切,张嘴就训人!”梅朵抱怨道。
经凌斯阳这么一提醒,韩心仪也反应过来,追问道:“对啊,你怎么回来了,何时来的?”
“我压根就没去!”梅朵嘟起嘴。
“难怪莫以希说你从来没去找过他。”凌斯阳每次与莫以希联系时,都会向他问起梅朵近况,但莫以希告诉他,迄今为止他还未见到过梅朵,凌斯阳催促他抽时间去趟哥大了解一下有关梅朵的情况,但莫以希总推月兑没有时间,凌斯阳知道他离不开电脑,又懒,也知道逼不了他,只能趁自己下趟去美国的时候上哥大转转,没想到他还没去成,梅朵就自己出现了。
“为什么不去?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你还年轻,不读书准备干嘛?”
“我在教舞蹈啊。”
“你傻我再懒得管你!”凌斯阳似乎很生气,韩心仪这一路上不停地劝梅朵不能放弃学业。
看着韩心仪和凌斯阳你一言我一语的,梅朵很是感动,可是她还是坚持道:“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而且我现在边教边挣钱,还能充实和提高自己的舞技。”
“我可没让你放弃舞蹈。”凌斯阳还是忍不住插嘴道,“只要合理安排好时间,在美国在哥大还怕没舞蹈学?”
“哎呀,这事说来话长啦,很复杂的好不好!等有机会了,我再跟你们讲,眼下最最最关键的不是谈论我的事情好不好啦。”梅朵手舞足蹈起来,有些受不了凌斯阳与韩心仪道,“你俩能不能为自己的事想一想啊,家里被人破门而入,会是谁呢,心仪姐说不像是小偷,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心仪姐——”
“胡说!”凌斯阳立即打断梅朵,“那是找死来了!”
“不正是死了嘛!”梅朵幽幽道,“还有一个关键点,那人究竟是怎么坠的楼?”
“斯阳……”韩心仪突然全身毛骨悚然,害怕地轻轻叫了声,眼前好似又出现那人贴在地上的可怖模样!
“今晚谁都不许再提这事,明天我去趟医院再说。”果然,凌斯阳话一出口,车内再无人说话,每个人或者想着自己的心事,或者按自己的思维逻辑分析着今晚的离奇事件,只有达达一人,因为太累太困,睡得安稳深沉。
到家的时候,凌斯阳叫来的私人侦探楼明已经收集完所需资料,正等着韩心仪回来,询例提了几个问题。
楼明告诉凌斯阳,门锁并未损外,看起来应该是开锁入内,小偷惯犯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其他可能性,梅朵瞪他一眼说你这不是废话么?
三人关起门来整理近两个小时,韩心仪再次确认并没有失窃任何物品,凌斯阳也表示认同,楼明喝完第三杯白开水后,将空杯递给梅朵,“加水。”
梅朵收拾了近两个小时,又累又渴,还要来来回回替他斟水,气得将整壶热水瓶放在茶几上,“你可喝个够呗!”
楼明嘿嘿一笑,放下二郎腿,站起来在屋里绕了一圈,说道:“99%的可能性说明那人不是小偷。”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说明了什么?”梅朵睁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楼明神秘一笑,“说明他就是个小偷。”
“神经!”梅朵打了个哈欠,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你们慢慢分析,我先睡了。”
“他可能偷了——”楼明故意面朝梅朵离去的方向提高了音量,见梅朵果然放慢脚步,他又卖起了关子,拉长了声音,梅朵很不甘心地转过身来,催他快说。
“他可能偷了你们不在意或者不重视的东西,所以你们发现不了甚至完全想不到自己有丢失任何物品。”
“你漏了一点!”凌斯阳突然道,“也有可能,他想要某物,但是没找到!”
“那会是什么呢?”韩心仪默念着,果然如楼明所说的,她头脑里完全没有概念。
“先给你们一些时间好好想一想,或者再找找看,不管有没有消息,咱们两天后再碰面。”楼明说完就离开了,梅朵还是觉得这人不靠谱,跟她以前追看的那些侦探小说与悬疑故事里的探案高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于是她决定先好好睡上一觉,等明天醒来后,她要变身梅尔摩斯将此事查个究竟!
客厅里,只剩下了韩心仪和凌斯阳两人,凌斯阳找来碘酒和纱布,给韩心仪清洗了伤口,消毒并包扎好后,将她抱进了房间。
韩心仪虽然心事重重,可是困得厉害,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可是睡梦中的她,睡得并不安稳,凌斯阳抱着她也不管用,在她第五次抽动着惊醒过来后,凌斯阳索性打开了灯。
“我吵着你了?”韩心仪有些抱歉地问。
“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是吧,我闭上眼睛无缘无故脑中就出现那个坠楼者的脸,血肉模糊,双眼几乎迸出眼眶,又红又圆,好慑人,他好像是在看我……”说到这里,韩心仪声音有些发颤,紧紧挨靠在凌斯阳身上,“你说,他真的是从我们这屋里摔下去的吗?”
“我也不知道。”凌斯阳模着韩心仪柔顺的短发,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耳垂,“不过就算是,也不关我们的事,你不是说么,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们没做过亏心事,怕甚?”
“嗯,不怕了,希望他能安息,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