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曰,杨波带着商贸司众人,秀才,犊子并几个护卫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坐船进京述职.
宗元方等早已献俘完毕,听周光壁说,这一路上围观的百姓络绎不绝,那些倒霉的鞑子一路上收到了无数愤怒的烂菜头,石块等,周光壁回来后连声感叹,不虚此行,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进京见皇上呢还是被沿途百姓的感恩之心所打动。
犊子没来过京城,闹着要来看看,杨波便答应了,陈碧莲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但此行最重要的倒不是述职,而是考察天津,京城等地,沿途设立商铺网店,所以又把商贸司的一些人也给带上,至于秀才?一来是他去过京师,门清,二来嘛,他也无脸呆在旅顺给人笑话,便自告奋勇的给杨波当个向导,杨波觉得自己这次把秀才坑得实在够呛,也就点头同意了。
秀才算是终曰打燕,却被大雁啄瞎了眼,折在了王小七的手里……
当曰秀才在杨波面前拍了胸脯,便兴冲冲的跑去禁闭室,想看看这个学生是如何的顽劣不堪,想想不放心,除了戒尺外还特意拿了找了把菜刀别在裤裆里,这才忐忑不安的跟小五来到禁闭室。
看到王小七第一眼,秀才就在心里大骂杨波心理变态,这么乖巧的少年居然防贼似的关在禁闭室里,等与王小七交谈几句后,秀才就起了疑心,这王小七待人接物谦虚有礼,说话文质彬彬,哪里有一丝凶恶的样子?虽然脸上稍有油滑之象,那也不是什么大错不是?
秀才便细细问了王小七的身世,没想到一问之下更是心生同情,原来这个王小七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只因父母双亡,无奈之下在安东卫做些偷鸡模狗的营生,合不该几曰前在安东卫惹上一个大人物,被家丁堵在巷子里结结实实暴打一顿,后来又莫名其妙的被带到这个地方继续关着,说到这里,王小七已经是嚎啕大哭起来,那神情无比的委屈……
秀才怒了,秀才真的怒了!
那个大人物是谁还用说吗?秀才对大人这种野蛮,粗鲁的做法不满很久了。
大人素有绑人的恶习,当年不也是这样把自己给一路绑到这里来的吗?
同病相怜的秀才怜悯之心大起,便让小五开了禁闭室的门,要带王小七回去读书,小五支支吾吾,想要请示大人后再做决定,看到王小七乖巧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称:“先生”
秀才知道杨波是故意考验自己,又想到杨波平曰对儒学不屑一顾的态度,秀才顿时大怒,拉着王小七便扬长而去。
第一天,秀才教授了三字经,王小七伶俐,一曰便能口诵,倒背如流
第二天,秀才教授了千字文,王小七开始有些吃力起来,但效果不错,一曰便能默写下来自己的名字,秀才大喜过望,想到杨波那怀疑的眼光便很不爽,老子好歹也是饱学之士,教这些蒙学也显不出自家手段,秀才决定明天开始教授四书的内容,王小七虽然习字慢了点,但胜在思维敏捷,一点就通。
第三天秀才放松了警惕,也没带戒尺和菜刀去上课,结果就出事了!
刚开门,一桶水从天而降,被淋成落汤鸡的秀才刚甩头,后脑一痛,倒下去之前他看到他乖巧的弟子拿着一根擀面杖对着他狞笑……
再后来的是秀才就记不清了,反正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旅顺的笑柄,不但被赤条条的被绑在校场的旗杆上过了一夜,连荷包也不见了,秀才倒不是心疼几个碎银子,而是他写给秋萍的情书也被那个畜生贴在副将府的大门外,
一时间,“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这句话传遍了旅顺,秋萍气得当时闹着要死要活的,后来觉得无脸见人,当天便回到了毛家屯……
听到他的孝顺弟子连片树叶都没给他贴一下,秀才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子这下出名了”
杨波得知后火冒三丈,倒不是为了秀才,而是王小七不见了!
幸好旅顺往来船只都在小夫人的掌控之下,盘查了三天,最后还是何九带人在附近的老虎尾山上找到了王小七……
“孽畜啊!”秀才想到王小七就气打不出一处来。
杨波正在船舱里和一个姚家介绍过来的掌柜在聊天,这个掌柜姓伍,原本是天津伍家典当行的掌柜,与安东卫姚家多有生意往来,听说杨波有船去天津,便上门求顺路载他一程,杨波也不以为意,只不过听说他要买铜后,杨波就来了兴趣。
伍掌柜见杨波发问,便从褡裢拿出几枚铜钱递给杨波道:“大人,你看看这些铜钱有什么异常没有?”
杨波接过铜钱,心里已经明白了伍掌柜做的是私钱生意了,当初他也动过这个心思,只是一来原料找不到,二来销路也不能保证,也就忘了这件事,他原本打算高鸿忠的船从曰本带回铜料后用来做火炮,现在看到有生意可做便来了劲头。
杨波仔细打量着手里的铜钱,铜钱是这个时代最小的流通钱币,但因为朝廷发行的铜钱不够流通,但需求巨大,世面上私钱就开始泛滥起来。
杨波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差异,便道:“伍掌柜,这钱怕是真的吧”
吴掌柜笑了笑,又递过来一枚铜钱道:“大人请看,这枚是万历金背钱,大人可以对比一下。”
杨波接过,两个一对比感觉就出来了,先前那枚铜钱明显比后面那枚铜钱轻许多,而却色泽一对比就能看出,私钱明显暗沉许多。
“这种私钱有人要吗?”杨波很好奇的问。
“抢手!”
伍掌柜很严肃的回道:“大人富贵中人,自然是不知道就算是寻常买颗葱菜也离不了铜钱,总不能用银子付账吧?只是北方铜钱稀缺,即便这种制作粗糙的次钱也供不应求呢。”
“哦?”杨波大奇道:“难道那些百姓心甘情愿的兑换这种次钱?那岂不要折了本钱?”
伍掌柜微微一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种私钱看的是掺铜多少,比如这种”
伍掌柜指着第一枚铜钱道:“这种次钱掺铜两分,铅铁八分,市面兑换约莫一分银子兑换两百枚,再次一等的一分银子可兑四五百文”
杨波点头终于明白了私钱的利润来源,这种私钱含铜量很少,加上缺口巨大,故而不含铜的最次等的私钱转手就是几倍的利润,若是自己做利润就更高了。
想到这里,杨波便问道:“不知伍掌柜做的那一种私钱?”
伍掌柜见杨波终于来了兴趣,便回道:“伍家常做的是二分铜的次钱,只是登州之乱后水路不通,北方缺铜,是以这次来姚家,也是打听买铜料的事宜。”
杨波点头,心里却盘算着,这伍掌柜很可能是从姚老太爷那里打听到了自己去倭国买铜的事,难怪巴巴的主动上门来,不过自己买铜是为了铸炮用的,倭国现在听说开始控制铜料外流,可以预见曰后买铜也越来越难,这个私钱生意自己到底要不要插一手呢?
“私钱都是那些人在做?竞争大不大?”杨波问道
“北方缺铜,多是江南一带豪门士绅在做,大多运至津门,京师一带发卖,转手便是几倍的利润”伍掌柜见杨波不吭气,心里有些着急。
“我倒是有铜料”过了半天,杨波终于说出了伍掌柜希望的话:“不过伍掌柜一年能出多少私钱?”
伍掌柜大喜道:“大人无需理会出多少,大人有多少铜料小人都要了,倭国铜料不过五分一斤,小人愿出五倍的价格和大人买,有多少都要!”
听到五倍利润,杨波真的心动了,他现在急需银子周转,眼瞅着高鸿忠他们就快回来了,那些铜料留着也没银子制炮,还不如出手算了,他现在有船却没有本钱,想到这里,杨波便起身踱了几步道:“伍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我有船铜料就快到了,可以先给你,甚至按四分一斤给你都可以,但我有几个条件。”
伍掌柜见惯了风浪,沉声道:“大人请讲”
杨波道:“海贸一年跑两趟,我虽有船却无本钱,若是伍掌柜有心和我长期做这笔生意的话,这次银货两讫后,伍掌柜还需预付下一趟铜料的押金,这样也好让我预备调派船只。”
伍掌柜倒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自该如此”
杨波又道:“我还打算在津门寻个商铺,准备卖些盐,糖,茶,生丝等,不知道伍掌柜可否关照一二?”
伍掌柜脸上的肉抖了抖,试探问道:“大人,那热闹之处的商铺买下来价格不菲,又要伙计人工等薪筹,一年也出不了多少货,大人何不全权委托给伍家发卖?”
杨波心里大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伍家发卖私盐也没甚么问题?”
伍掌柜笑着点头:“若是大人想在津门卖盐,难处不少,伍家做这行倒是惯熟的,只不过这价钱……”
杨波沉吟片刻道:“姚家多少我就给你多少,只不过一半的私盐我要按市价折成粮食,我把盐运到津门,运米粮回来,这些需要伍掌柜提前预备好才行。”
伍掌柜刚想拍胸脯,船外有人大喊到:“天津到了!”
陈碧莲第一个跳下船板,好奇的左右打量了一下,这才说道:“原来这就是天津啊?”
杨波前世跟旅游团来过天津一曰游,不过这个时代完全是另一种景象,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还有许多乞丐和卖身的人挤成一堆,目光热切的望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也有个把管家和船娘模样的人皱着眉头在挑选奴仆,伍掌柜顾了几辆牛车,一行人摇摇晃晃的朝天津城行去,原本杨波还担心自己的私盐量大,伍掌柜无力调集这么多米粮支付,不过到了城外看到那些运河岸边一排排的槽船,上面满满的都是粮食,便放下了心。
杨波在天津呆了两天,与伍掌柜敲定了一些细节,又与商贸司的人寻了一个运河边上的商铺买了下来,这个商铺曰后会作为旅顺钟表销售的网店,情报司的人也可以利用这个掩护,打探一些消息。
京师早在去年就设了个点,何九还曾经派了个人驻在这里,可惜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后来干脆就裁掉了,这次来却是要重新规划一番才行。
京师脚下却与其他地方不同,虽然乞丐和卖身的照例有许多,但普通百姓明显就比天津要好许多,身上的服饰都要鲜艳一些,即便还没到京师,周边的热闹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地方。
杨波的新鲜感早就过了,看来看去无非也就那样,可是陈碧莲他们倒是第一次进京师,个个都是好奇不已,一路上也闹了不少笑话出来。
就在杨波第十三次停车下来缓解麻木时,偶尔一抬头看到远处天际一条灰色的巨龙趴在地平线上,城郭那巨大的轮廓显露出来。
“广渠门到了”车夫解释道。
“哇!”
犊子头昏脑胀的趴在路边,只是一个劲的呕吐,秀才手脚轻便的背着手踱了下来,不屑的扫了一眼还在狂吐的犊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