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帐篷的零七,其实并没有离开多远,而是在不远处的树林的灌木丛后面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陲了,太阳的余晖让天边的云彩变得通红通红的,曾经也是在这座山里,有着自己最纯真,也最纯粹的笑容,零七眼角滑落的泪珠滚烫滚烫的。
“小七,你快跟上啊。”那么清脆的声音闭上眼就在这耳边回荡,白女敕女敕的鹅蛋脸上总是挂着那么让人温暖的笑容,眼睛笑眯眯的弯得像天上的月牙而,明亮亮的,黑色的头发顺着风飞扬起来,白色的裙子被风吹得鼓鼓的,不过她还是咯咯的乐着,像银铃一样清脆,阳光打在墨色的头发上,让发梢都变成了金色。
“小七,快点啊,再不上来就没时间了。上来啊…上来啊…”耳边,脑子里全部都是,全部都是那个身影。
十年前,零七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别号零三的女孩带着她偷偷的出来散心,那时的零七才刚刚从兽群里走了出来,满眼都是同伴们被野兽撕裂的残肢,还有森森白骨,每天做梦全都是自己的同伴被几只野兽撕烂手脚,划开肚肠的场景,一夜夜的尖叫,噩梦,夜半惊醒,捧着自己干净的双手盯着看,因为那双手就好像全是鲜血,是同伴的血换回来的。
睡在同一间房里的零三怎么会不知道,这才偷偷的在天不亮的时候拉着她出来散心,细腻的掌心揉乱自己头发的时候带来的安心,零七到现在都记得那温度,指尖蹭过头皮留下的残温,还有那张和冰冷的组织截然相反的温暖笑脸。
那时的自己真心的以为,眼前的三姐就是巨人,她不会累,不会害怕,天塌下来总是有三姐挡在自己前面为自己遮风挡雨。
“小七,要快快长大哦,三姐也会有累的时候。”并排平躺在草地上的零三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可是又看着远边夕阳的余晖,似乎又好像是对着她自己说的。
“那以后小七保护三姐。”曾经多么信誓旦旦的自己啊,泪水还是抑制不住的顺着眼角流出来,也不去管它,任它肆意的流着,胸腔里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少,憋闷。
零三还是揉了揉小零七的头,弯弯的眼睛笑眯眯的“那小七一定要快快长啊,否则三姐老得太快会等不及的。”
玩笑中带着凝重的眼神零七永远都记得,心痛,钝钝的疼,三姐,不是零七长得慢,而是你根本不给我长大的机会啊。
那天回去,零三就被组织带走了,后来,零七也被带走了,带上了手术台,给她植入了右眼的眼角膜。
之后又回到了那个房间,推开门的零七就在等待中渡过了十天,还是没等来那个总对着自己暖暖笑的姐姐,等来的除了死亡的噩耗,还有一封白色信封。
“小七,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姐姐一定在那边享福了,不要难过。其实我早也有这个想法了。
刚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小小的,头发毛茸茸的,像极了我原来养的一只小白狐狸,有些懵懂,天真,干净的让人不想玷污这份纯净。
后来,你去了兽群,我很高兴你能回来,那是我就知道,这张白纸溅了血,染了红,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现实。
你每天晚上的惊醒,即使你极力的捂住嘴不发出声音,我还是能听到你悲鸣般的呜咽,就好像是我那只小狐狸被猎人打中后的哀泣,你不知道,透过月色我看得到,你死命的搓着自己的双手,即使在白天里已经一遍又一遍的洗过手了,一遍一遍。
我还知道,你的右眼受伤了,每次你去东西的时候,总是向左边伸手,模不到之后,又向右试探的样子,咬着下唇隐忍的样子,总是那么倔强,眼底的受伤还有脸上的伤痛,我总是忘不了。
我想如果你又要看不到了,这件事大概永远会变成你的阴影吧,半夜惊醒的时候再没有人听你递上一杯热水,噩梦哭泣的时候没有人来安慰,会是一件更让人悲伤的事吧。
做咱们这一行的总是要走的,如果我走之前能让你过得好,那我走的只会更高兴。零三,你永远的姐姐。”
就是那样一封简短的信,零七到现在也不愿回想,每一个字,每一句,每一个撇捺,都好像是用刀子牢牢刻在自己的骨血里一样。
每想到一次,就像是椎心泣血般的痛,夕阳已经完完全全被黑暗的夜幕吞没了,冰冷的湿气让零七的手脚有些僵硬,不过她还是躺在那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对自己的惩罚一样,任凭冰冷的气息从手脚窜进骨头,牙齿打了一个寒战。
“姗姗回家吧。”耳边牧清歌的声音响了起来,零七还是没有动,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我不会回去的,你不要再找我了。”应该是祁珊珊,激动地情绪让她回答的声音含着颤音,没有多余的交谈剩下的就是一阵跑远的脚步声。
牧清歌看着姗姗决然的背影心底筑好的心墙似乎又在那么一瞬间全然坍塌了,痛楚清晰地不满了整张脸,心揪着就好像是用刀割,如果她乐意自己就算被她亲自凌迟也是那般的甘之如饴。
“出来。”牧清歌突然转变的态度还有厉声的质问,倒是让零七没来由的心一颤,这种严厉的口吻自己从没见过牧清歌如此。
“你最好自己出来。”比上一声更加严肃,甚至狠厉。
牧清歌盯着的方向中渐渐从黑暗中突显出了一个人影,长发及腰,曼曼身姿,即使从树丛中走出来也是优雅的。
“林淼?”牧清歌皱了皱眉,不过语气倒是没有原先那么严厉了。
“清歌,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林淼柔柔的保证到。
“你说出去我也无所谓。”牧清歌没想跟她多待,转身就准备离去。
“可是我想我能帮你。”林淼还是柔柔的出声,不过这回她却让牧清歌已经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牧清歌疑惑的转身,虽然对于林淼的人品了解的不深,但是凡是关于珊珊的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天罗地网,自己都要闯一闯,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林淼“你有什么目的?”
看见如此防备的牧清歌,林淼不怒反笑“清歌,你看你说什么呢,咱们是好几年的同学了,我只是纯粹的想帮忙而已,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嘛,不愿意就算了。”林淼笑道,越过牧清歌反而先走向了帐篷。
“我没说不愿意,只是你平白无故帮忙,让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牧清歌追了上去。
“那就请客吃饭吧。”两个人渐行渐远的声音终于消弭在了路的尽头。
在两人走了之后,零七也爬了起来,肚子饿了,连续两餐没吃本来对于零七就是一个天大的事情,如果不是触景生情,自然也不会在这里耽误的如此之久。
轻巧的起身,零七很快就回到了营地,找了些吃的,叼着就回到了帐篷。
小琪一看零七回来了,眼圈都有些红了,“你去哪了?这么久都不见人,你知不知道大家有多忧心啊。”口气很冲,光说还不满意,甚至还拍打了几下解气。
零七沉默着,心情仍然还不是很好,虽然还是那副岿然不变的表情,但是心里面还是沉沉的,不过她还是任由小琪的拍打教训。
无言,沉默。
“你俩今天是怎么了。一个赛一个的安静,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小琪看着也是才回来不久的姗姗,两眼发指的坐在那里,安静的像个破碎的布偶。
“困了。”即使不舒服,零七还是回答了小琪的问题,然后翻出被子倒头就睡了,也顺手拉着小琪一起睡觉了。
直到身边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零七才缓缓的坐了起来,而角落里的祁珊珊还是那副姿势,双手抱着膝,头深深地埋在手臂间,攒成一个团紧紧的缩在帐篷的角落里。
“如果你不想说,我是不会问的,等你想说再说就是,不过现在还是睡觉吧,明天就该回去了。”零七说完话又躺了回去,不过她确定祁珊珊听进去了。因为一会儿她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人躺下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