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顶天夫妇最终没有被收押,因为他们坦承了自己和逸歌的关系。爱睍莼璩不过,也因此而被沐知府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另外,逸歌也提出了自己当年母亲所留下的遗产,并且还拿出了一个单子。宋顶天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无奈,那份单子,竟然是逸歌母亲亲笔所留!
宋夫人本来是不想认的!可是想要看这遗书的真伪,也太容易了些!毕竟,当年逸歌母亲在寒城,也算得上是一名小有才气的女子,只要是沐知府有心,定然是会找到人来确认是否是她的手迹的!若真是那样的话,那宋府,丢脸可就丢大发了!最终,宋顶天选择了默认!并且在次日,给逸歌送上了一张五万两的银票!因为逸歌明确表示了,那些细软还有几家田产,她都不想要了!特别是田产!因为她以后没有再回来寒城的打算!
马车上,荣华淡淡地看了一眼仍是有些拘促的逸歌,“怎么了?还在想着寒城的事?”
“姐姐,我,对不起!都是我害你们担心了!这次,谢谢姐姐了!”
“谢我做什么?歌儿,是我要谢谢你!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以后,千万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至于你交给我的东西,姐姐先替你保管着,等将来你嫁人时,姐姐再还给你。”
逸歌听了,猛地抬了头,摇着头急道:“不!姐姐!那东西,我既然是给了姐姐,就没想过要拿回来!”
“歌儿,无论如何,那是你母亲的遗物。你总不能将你母亲的遗物真的丢掉吧?再说了,那样东西,也着实是太过贵重了!到了京城,我会小心地保管起来,待你将来出嫁,好给你一并做了嫁妆。”
逸歌听了,脸上颇有些不太自在,不知是因为听到了母亲的遗物,还是因为听到了出嫁,总之脸色,是有几分的怪异!
“歌儿,过去的事情了,就别再想了!倒是赤木那里,你要多谢谢人家,如果不是他在一直暗中保护你,怕是你在宋府的那一天一夜,也不会有多好过!”
逸歌红着脸点了点头,“嗯,是要好好谢谢他!不过,自从那日我跟姐姐回来以后,他似乎是一直在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姐姐,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上赶着给人家说好话,我也做不来!”
“行了!再有两日就到京城了。等回了伊府再说吧。”
“嗯。”
荣华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这几日在驿站休息时,她也总是睡不好!前几日收到了吉祥的传信,说是王康竟然是回京了!而且,听说还受到了家里的重视!这让荣华的心里有些没底!虽然她也知道这两年王康在山东混的也还不错!可是她总觉得在王康的背后,一直有一张大手在推动着什么!
荣华甩了甩头,现在想这些,似乎是还有些过早了!等过两日到了京城,见过吉祥和伊少辉以后再说吧!伊少辉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再加上有吉祥的协助,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
荣华将手中的书放了回去,开始闭目假寐了。这几日,她总是有些不太适应,自从离开寒城后,那个肖冬阳便又消失了!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又隐到了暗处,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身边的那些护卫究竟哪一个是他?荣华的心里有些烦燥,自己,似乎是真的有些在意他了!于她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终于两日后,一行人顺利地抵达了京城!京兆尹和太医院的一众医官,竟然都在城门口相迎!更意外的是,四皇子和大皇子居然也都在!而一直是和四皇子形影不离的周海涛,自然也在其中!
一一行过礼,荣华看向了大皇子,“下官何等何能,竟得大皇子亲自相迎,实在是折煞了!”
“伊院判不必过谦!父皇亲自下旨褒奖,伊院判得封为‘妙手仁医’,也是当之无愧!伊院判救了彰南城上万百姓,本宫不过是出来相迎而已,伊院判自然是当的起!”自荣华下车后,独孤明的两只眼睛,便一直是盯在她的身上,似乎是要将她的身心都穿透一般!
“大皇子殿下过誉了!既然如此,殿下先请。”荣华无视他有些太过灼热的视线,态度平静道。
“看伊院判的意思,是要先进宫谢恩了?”
“正是!既然已是进了京,自然是要先进宫复旨,谢恩!”
“那好,四弟,咱们一起吧。”
四皇子一直沉默不语,眼睛一直在荣华的身上打量,如今听到了大皇子的话,脸上浮上一层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呀!请吧。”
荣华对逸歌和如意吩咐了几句,便跟在两位皇子身后,进宫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荣华才出了宫。刚出宫门,便被周海涛叫住了。
荣华转身看着周海涛,他比自己出京前,似乎是瘦了些,不过整个人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周世子,有何吩咐?”
周海涛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暗了一些,“荣华,你我之间,怎么倒是生疏了许多?”
“怎么会?是周世子多心了!”
“荣华,大皇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多谢周世子提醒了!我会小心的。倒是四皇子,这段日子似乎是也过的不太如意吧?”
周海涛有些烦躁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说着,看了四周一眼,示意荣华往外走了几步,显然是为了避开这宫门的守卫!“大皇子和皇后如今的动作频频!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是他们略占了优势!皇上似乎也是有些偏向了大皇子那边儿了。如今,四皇子正在想着与几大家族联姻,姑姑这些日子,也正为了此事忙着。不过,大皇子也没闲着,同样也想到了利用联姻来拉拢朝臣!”
“周世子与我说这些是何意?需要我做什么?”荣华轻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单纯地看向了周海涛。
“我听说,卢家有意将府上的嫡小姐送入大皇子府做庶妃!而吏部侍郎府上的嫡女宋小姐,则是议定了,将会成为大皇子府的侧妃!而且,听说皇后有意许了一个第一侧妃的头衔,将来在皇子府,除了正妃外,她便是最有地位的一个侧妃了!”
荣华听了,掩唇轻笑,“什么第一侧妃?还不一样都是侧妃?不过是叫着好听罢了!不过,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能成为皇子侧妃,倒也是高攀了!”说着,眸光微闪,“这是不是说明了,这宋侍郎要晋为尚书大人了?”
周海涛听了,轻笑两声,“你的反应还真是快!没错!前任吏部侍郎因为前阵子自己的儿子犯了事儿,被御史们参到了皇上那里!皇上虽然口头上没有责怪,可是已有意命其告老还乡了!”
“果然如此!看来,这宋小姐与刘府退婚后,这姻缘,也的确是顺畅了多呢!”
“没错,这被宋夫人养在名下,成为嫡女的,就是那位宋颜宋小姐!你与她似乎是还算相熟?”
荣华低头轻道:“也算不得什么相熟,不过就是认识而已!”想到当初与宋颜的交易,荣华如今倒是觉得有趣了!果然没有出乎自己的意料,宋颜,到底还是成为了宋大人的棋子,被送入皇室了!什么宠爱她?不过就是应着宠爱的名头,掩人耳目罢了!宋府没有嫡女,为什么宋夫人早先没有想过要开祠堂,过继到名下一个女儿?还不就是看着这朝中的局势走呢?如今,想来是宋大人已经想清楚了,也认定了大皇子为主,所以,宋夫人才会在这消息透露之前,先将宋颜过继到名下,如此一来,本就受宠的宋颜,怎么会怀疑她的父亲大人和嫡母大人,只是将她当成了一颗攀附权贵的棋子?
荣华心底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大户人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女儿!没有嫡女,就将庶女过继过来!没有庶女,便过继个旁系的过来!最不济的,也可以随意地认下一名干女儿!这就是女子的悲哀!自己的命运,永远不可能是由自己来掌控!
想到这里,荣华忍不住自嘲的一笑!自己还在这里同情宋颜,自己不也是被人当成棋子在利用?只是,现在对她而言,是互相利用!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最起码,自己要的效果也算是达到了!另外,自己这次回京,怕是自己的姻缘,也快要被人干涉了!这可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呢!
又简单与周海涛说了几句话,荣华便在如意的陪同下上了马车,往回走。眼看快要到伊府了,荣华却是出声道:“去大兴堂!”
如意愣了一下,有些担忧道:“小姐,您进京后还没有休息一下呢!要不要先回府休息!至于那个大兴堂,反正都是摆在那儿的,早晚去不是都一样?”
荣华摇了摇头,用手轻捏了捏眉心,“不!照我说的做!有些事,我不喜欢等!”
如意见小姐的态度坚决,也没有再说什么,冲着外面的吉祥喊了一句,马车便调头去了大兴堂!
马车停在了离大兴堂约莫有十几丈的地方,荣华掀了帘子,细细地打量着!
这大兴堂,便是当初被自己设计,毁了名声,弃了仕途,被家族给发配到了山东一个庄子上的王康所开!荣华的眉心微蹙,这大兴堂的气派,丝毫不亚于百草堂和保安堂!再看这里的生意,似乎是也还不错!这大兴堂离百草堂并不近,可是离保安堂,却是只隔了一条街!显然,这是冲着伊府来的了!
荣华的脸色越来越冷,对于一个对于药理医术一窃不通的人,是如何将这大兴堂的生意做到这般地步的?仅仅是两年的时间,他的生意上的发展,似乎是有些太快了!很显然,如果说他背后没有高人指点,或者说是没有什么幕后黑手,荣华是绝对不信的!不过,这王康会冲着伊府来,显然,是对于两年前的事,仍然是耿耿于怀!并且,定然是有人将事情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虽然这是事实,可是荣华相信自己当初可是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的!而吉祥做事,也向来是干脆稳妥,更不可能会留下痕迹,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荣华紧了紧眉心,冷声道:“好了,我们回府吧。”
白云潇和赤木二人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城,而是直接去了寒心山庄,荣华回府后,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被告知,伊少辉来了。
花厅内,香烟袅袅,静若画卷。荣华进来时,伊少辉便静立在一旁,见到她,态度立刻恭敬了起来,因为低着头,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眸底的那一抹欣喜和欢愉!
“大兴堂的背后,真的什么也查不到吗?”荣华的声音中似乎是带着些许的倦意,这让伊少辉微皱了一下眉,不过片刻即又舒展开来!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他自是知道小姐只有在跟自己人一起时,才会将自己的真实精神状态和心情外露!这也说明,在她的心里,他伊少辉,也算是自己人了!
“小姐,您看起来精神不佳,不如,咱们明日再议?”
荣华摆了摆手,“我不想再拖了!你也知道,我的生辰将至。而过了我的生辰,便是父母的忌日了!我想着回江南祭拜,这京城里的一些事,还是尽早地做个了断为妙!”
伊少辉的眼神微紧,他自然知道小姐所说的事,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兴堂!
“小姐,属下从这往来的帐目上没有查出什么!不过,吉祥倒是查出,这王康的手下,倒是真有几个有真本事的!无论是对于药理,还是对于经商,绝对都是好手!至于他们是怎么到的王康的手底下,这一点,至今没有查出来!”
“嗯。大兴堂在山东做的如何?”
“回小姐,还算是不错!不过,与咱们的百草堂比起来,可就是差的远了!而山东有名的经营药材生意的,除了百草堂,还有当地一家几十年的老字号!这大兴堂虽然是做的不错,可也仅限于此!在山东,并算不得是什么大商贾的!”
荣华这才脸色稍缓地点了点头,“不错!这还算是一个好消息!王康是何时回京的?”
“回小姐,这大兴堂是在两个月前开的,当时禀报过您了!至于这王康,则是在十余日前到的京城!他的夫人秦卿儿,也一并回来了。另外,王康还纳了一名小妾。其原因便是秦卿儿,至今没有所出。”
荣华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有所出就对了!王康,我恨你入骨,怎么可能会让你再有子嗣来延续你肮脏的血脉?这总比你有了子嗣,我再将他们都杀了的好!”
伊少辉的神色不变,“小姐,王康现在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大商贾,可是手上的银钱可是比之两年前离京时,翻了几十倍!这一点,倒也令王大人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一进京,便被接回王家大宅了!而且,这京城的大兴堂一开,似乎是处处针对我们保安堂!虽然做的都较为隐晦,不过,想要查出来,也并不难!”
“我知道了!看来,他是有备而来!想着找我报仇来了!既然如此,咱们就陪他好好过过招儿就是!至于他回主宅的事,这并不稀奇!所谓的什么大家族,所看重的无外乎名利二字!这王康,已不能再入仕,于名而言,似乎是没有什么作用了!可是于利,却是让其父大为惊叹了吧?毕竟,像他们那样的大家族,可是不介意银钱越多越好的!”
“小姐说的是。那依小姐的意思,咱们该从何处下手?”
“简单!他能在山东立足的本事,不就是大兴堂吗?那咱们就直接毁了他的大兴堂!我倒要看看,没有了大兴堂作后盾,王大人对于这个庶子,还会不会用现在的态度来对待他?”荣华的声音有些泛冷,伊少辉听了,眸子里却是神采飞扬!因为对付大兴堂,是他早就想做的了!
“小姐,那依您看,咱们是从药材上下手?还是从供贷渠道上下手,亦或是其它的途径?”
荣华摇摇头,“我是一名医者,你要对付大兴堂,不可祸及百姓!我的意思你明白?”
“是,小姐。属下明白!小姐宅心仁厚,心慈善良,如今已是美名传遍西凤,属下不会拿小姐的名声去冒险!”
荣华满意地点点头,“你能明白就好!我要的,只是整垮大兴堂,最好不要牵扯到无辜!至于怎么做?你可有了什么好法子?”
“回小姐,咱们的保安堂再加上百草堂的实力,如今在京中,可是首屈一指!在药行里头,可是没人能及得上的!从购货渠道上打压他,轻而易举!”
“现在王康人在京城,那么,就吩咐你的人,山东和京城同时动手!大兴堂,垮的越早越好!”
“是,小姐。”
没成想,次日荣华正在花厅和逸歌下棋,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大兴堂的老板王康及其妻子秦氏来访!荣华听了,也只是微挑了挑眉,“请他们到前厅稍坐,我随后就来。”
“是,小姐。”
逸歌听了,眨眨眼,“姐姐,这个王康的名字怎么听着这般熟悉?”
如意凉凉道:“二小姐不记得两年前吉祥做的什么事了吗?”
逸歌的眼珠子骨碌碌地直转,片刻后,惊叫一声,“是他!姐姐,他来干什么?”
荣华仍是低头看着棋盘,眼皮连抬都不曾抬一下,“我怎么知道?我现在不也是没有见过他呢吗?”
逸歌抿了抿唇,有些讨好道:“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前厅吧!我也想见见那个被人下了药,与男子苟合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随便!现在,先把这局棋下完!”
逸歌撅了嘴,不过荣华似乎是没有看到,等着她落子!无奈,逸歌只好是继续跟她下了。
“歌儿,明日你去寒心山庄住一阵子吧!”荣华突然出声道。
“为什么?姐姐过去吗?”
荣华摇了摇头,“姐姐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会很忙,没有时间陪你,更没有时间教你医术之类的了。你明日到寒心山庄,找赤木教你吧!另外,我听伊少辉说,寒心山庄里又新请了一个厨娘,似乎是很擅长做南方菜,你正好去尝尝。”
“姐姐,我看起来很像猪吗?就知道拿这个来威胁我,或者是引诱我!”逸歌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小脸儿上有些鼓鼓的!
荣华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轻笑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像!”
“姐姐!”逸歌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竟是使性子拿手中的棋子给扔到了棋盘上,转了身,不再理她。
荣华笑了笑,身子微微后倾,心情极好道:“看来,歌儿是投子认输了!也罢!如此简单就赢了一局棋,虽然很没有成就感,可是赢了棋,心情还是不错的!”说着,便起了身,“灵芝,去将我的琴取来,宋嬷嬷,你将人请到这里来吧!”
“是,小姐。”
王康和秦卿儿刚一过垂花门儿,便听到了一阵极为悠扬的曲声,如同是带了一种净化的魔力一般,让人的心里渐渐没了烦躁,没了贪念,没了仇恨,也没了!那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纯净如玉!
王康和秦卿儿本就是对于琴棋书画均有涉猎之人!尤其是王康,对于这些东西更是一直没有放下!如今听到这般悠扬纯粹的琴声,竟是一时呆住,顿住了脚步,脸上的沉醉之色,显而易见!
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渐渐感受到了!有些美好,有些生涩,有些懵懂,有些困惑!都如同是清泉一般缓缓流淌起来。而琴声如诉,是在过尽千帆之后,看岁月把心迹澄清,原本有些模糊的情感也渐渐地清晰明朗了起来!王康的脑子里,竟然是意外出现了一抹淡粉色的影子!清秀淡雅的打扮,头上几乎是不见任何饰品,唯有一支白玉兰的簪子,将其如玉似月的容颜衬的更加的白晳柔美!一袭淡粉色的衣衫,将其气质衬托的清纯高洁!
王康一时竟像是被迷了心智一般,脑中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正是当初前往马府贺寿时,遇到的伊荣华!
“夫君,夫君!”秦卿儿不明白自家夫君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在这里愣什么神儿呀!
王康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收了收心神,这才随着宋嬷嬷一起穿过了回廊,到了一处名为清心亭的八角亭。
看着脚下用上好的黑石铺就的小道,王康抬头入眼的,便是那一抹白色!虽然只是背影,可是女子的长发飘飘,裙摆轻扬,再加上那亭内香炉内的袅袅婷婷,王康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看到了一位仙子一般!虽然还未见其正脸,可是脑海里那一张再清晰不过的俏脸,再次浮现了出来!
王康似乎是觉得脚下的路都有些软了!像是踩在了一堆棉花上!轻飘飘的,软绵绵的!有那么几个瞬间,王康甚至是看到了伊荣华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那喜床上,一脸羞涩地看着自己!而自己手上,正拿着那秤金挑下来的喜帕,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王康突然就觉得心头一紧!还有些痛!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突然就有这样荒唐的一个想法?而且,那个场面,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一般!她头上戴的是一顶一龙一凤冠!是民间所有女子出嫁时都会佩戴的一顶凤冠!只不过,她戴的那一顶,珠宝更加繁多,作工也更为繁琐!凤冠口衔珠宝串饰,金龙、翠凤、珠光宝气交相辉映,富丽堂皇,非一般工匠所能达到。凤冠上金龙升腾奔跃在翠云之上,翠凤展翅飞翔在珠宝花叶之中。
此时,就连王康自己也吓了一跳!刚才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瞬间闪现出来的画面,自己为何会看的如此的清晰?又为何会记得如此的深切?这是怎么了?现在,他甚至都想不起自己身边的这位妻子与他成婚时,穿的是什么样花纹的嫁衣?戴的是何种规制的凤冠?可是为何却独独对似是在梦中出现的场景如此地清楚呢?
琴声仍然回旋在耳畔,王康的步子虽然放的有些慢,可仍是快要到了那清心亭!王康此时竟是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他没有忘记那位黑衣人曾经对自己说过,当初陷害自己的人就是伊荣华,而他自己对此也一直是深信不疑!可是现在,时隔两年,还没有看到荣华的正脸儿,他就已经是对那黑衣人的话,产生了怀疑!这样一个看起来温婉的女子,会是那样一个行事龌龊的人吗?
终于,二人进入亭内,荣华身旁的如意和灵芝看了二人一眼,只是稍稍福身,并未出声!显然,是不愿意打扰了小姐的雅兴!而王康倒也是乐见其成!因为这曲子,还真的是让他有一种如同是闻仙乐一般的美妙!
可是秦卿儿,却是有些不乐意了!不过,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儿上!而且,眼前的人,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是实打实的从三品的太医院院判,按理说,她和王康见她,可是要行跪礼的!
终于,一曲毕!荣华的手渐渐压住了琴弦,最后的一个音符,也渐渐地消散在了空气中!似乎是还带了那熏香的香气,让人感觉到了一抹遗憾!
“伊大人好琴技!”王康毫不吝啬的赞美道。
荣华轻笑了笑,“原来是王公子和王夫人,请坐吧。”
秦卿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荣华会为难她,毕竟,当年她可是想过要陷害她的!王康虽然不能再入朝为官,可是仍是有功名在身的,倒也是不用非行跪礼,可是她秦卿儿可就不同了!若是这荣华真的有心与她为难,现在,怕是她可是没法子可避呀!
“不知王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荣华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如同是刚才的曲子一般,听了,便让人心神舒畅,惬意无比!
王康低了头,“今日冒昧前来,是有关于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来请教伊大人的!”
“王公子客气了!谁不知道王公子是经商奇才?短短两年的时间,便将名下的大兴药行,做的有声有色!王公子现在说请教二字,怕是太过谦了吧?”荣华仍是一幅清清淡淡的语气,可是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是让王康看了有些呆怔!
这样熟悉的笑意,为何会感觉到如此地熟悉呢?自己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呢?
秦卿儿看王康有些发呆,再一看荣华的样子,心里便暗骂荣华这是狐狸精!把自家男人给迷的晕头转向了!面上不动声色,可是桌底下,却是轻踢了踢王康!
王康被秦卿儿这么一踢,也回过神来,微微笑了,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伊大人,我们大兴药行,不过是刚刚起步!特别是京城怕这家大兴堂,着实是有些在您的面前班门弄斧的意思!今日前来,也是想与大人商议一下,这关于南方药材的一些采购之事。”
“这店铺里的生意,我是从不过问的!你若真是有心,便去找一下我在京城的总管事吧!”
“伊大人,从不过问这保安堂的事?大人竟是如此放心吗?”王康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担心起来了!这伊荣华小小年纪,却是有着丰厚的家财,难道她就不担心会有人骗取了她的银钱,然后远走高飞吗?
“有何不放心的?主事的,都是我们伊府的老人儿了!就是现在伊家在京城的总管事,伊少辉,他虽然年轻,却是我伊府的家生子!他的父亲,以前是跟着家父一起走南闯北的!后来,年纪大一些后,安定下来,才做了我们伊府的总管!若是对他们我还不放心,那这天下,我又该信谁?”
不知为何,王康总觉得她说这番话的时候,似乎是别有用意!特别是最后一句,他总觉得似乎是特意说与自己听的一般!
荣华看到王康的眼中闪过一抹恍惚,心底冷笑,怎么?被我的美色所惑?还是说,这一世,你仍然是没有放弃打我伊家财产的主意?王康,你还真是贪心呢!如果你没有回到京城,安安分分地留在山东,也许我会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偏偏还要回来!而且是大张旗鼓的想要在京城与我为敌了!我若是再饶过了你,岂不是太对不起你送上来的这份诚意了?
荣华看清楚了王康和秦卿儿来此的意图,也就再没有了与其周旋斗弄的心思,又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将人打发走了!
傍晚,荣华将伊少辉叫了过来,在书房里头商议了一会儿,约莫过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伊少辉才出了伊府,没有回寒心山庄,而是去了保安堂!
荣华又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如意进去帮她换灯烛,才催促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用晚膳了!”
荣华这才想起,还没用晚膳呢!“歌儿呢?”
“二小姐去收拾东西了。说是您吩咐了让她明日去寒心山庄,她也想明白了,不能给小姐添麻烦!至少,不能再留在这里让小姐分心,还得想着如何照顾她。”
“嗯,看来,她倒是比以前更懂事了!你让雷天明日送她过去,另外,嘱咐雷天,让他在暗中找人跟着歌儿,即便是在寒心山庄,也得跟着,我不想她出什么意外。”
“是,小姐。”
荣华又转身将屋子里上上下下再次打量了一遍,才轻叹一声,“哥哥,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不平静了!你会保佑我吗?如果你此刻就在天上看着我,那么,保佑我这一次,能顺利地度过难关吧!”
如意不知道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有一点,她敢肯定,那就是小姐绝对又有了什么大计划了!
入夜,秋风阵阵,丝丝凉意,顺着那开着的窗子,轻抚着荣华的脸宠!
“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下吧!”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小姐。”如意和灵芝对视一眼,只好备了茶水点心,又重新换了灯烛,将床上的被褥铺好,才退了出去!
“还有几日了!哥哥,从小到大,我一直都盼着自己能庆生,因为每年我生辰的时候,娘亲会亲手为我做一碗长寿面。爹爹为买许多我喜欢吃的点心回来。可是如今,只剩我一人了!哥哥,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如此惧怕过!今年我的生辰,将是我的及笄之日!这一次,我真的能平安地度过我的生辰吗?”
荣华喃喃自语,声音中已是多了一抹哽咽!“哥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人轻易地来决定我的人生的!没有人可以决定我的命运!没有!即便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不行!哼!他打的好算盘,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不过就是想要利用我罢了!我倒是要看看,将我推出来做风口浪尖儿上的人,他真正要护着的,究竟是谁?”
荣华的声音里已是再多了几许的坚定和冷漠!秋风萧瑟,她的长发被微微吹起,圣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了她身前的窗台上,将她的面容也映得有几分的柔光!再加上衣袂飘飘,整个人就像是画卷中欲乘风归去的仙子一般!让人觉得神圣不可侵犯!又觉得这样走了,未免太过可惜!
“荣华!”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同时,身上也多了一件白色的披风。淡淡的暖意传来,荣华的眼底已是微微泛上了笑意!
“在想什么?”男子就站在了她的身后,轻轻地用那纤长如玉的手指,为她将散着的发微微拢好,全都将其披到了她的肩后。
手指抚过那滑如绸缎,软若丝帛的黑发,淡淡的发香,嗅入了鼻端!
两道白色的身影,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沐浴在了柔美的月光下,和谐而静谥!安宁而美丽!
“你怎么来了?”荣华轻问道。
“想你了!”三个字!男子说的诚恳深情,女子听了,却是面若桃花,分外地红艳!
“在想什么?”男子好听的声音,像极了山间溪水轻轻滑过石子的声音,好听,清脆,纯净,没有一丝的杂质!
荣华的头微微低下,片刻后,才喃喃道:“快要及笄了呢!”不知是不是害羞了,说完,面色更是红润了!
男子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落下,垂于自己的身体两侧!不知为什么,就在他的手离开她的发的时候,荣华的心底里竟是莫名地涌上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心里觉得顿时就有些空空的!悬悬的!像是一个人的脚离开了地面,没有了踏实感和安全感!
就在荣华的情绪渐渐低落,甚至已经是有些沮丧、伤怀的时候,男子的手,竟然是意外地自背后,环上了她的腰!
“荣华!”再次轻声低唤,似乎是想要将荣华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入自己的脑海里,骨髓里,心底里,再也无法抹去!又似乎是为了让怀里的荣华记得他的这道声音,要让她的血液里,肺腑里,都要时时刻刻地记起,有一个人,如此近地唤着她,如此深情温柔地唤着她!
荣华一时有些呆怔了!忘了反应,忘了这于礼不合!忘了自己还没有见过这男子的真面目!忘了他还有事瞒着自己!总之,荣华的脑子里,就像是突然被一道白光击中了!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对于荣华的反应,肖冬阳显然是很满意!低低浓浓地笑着,“荣华,待你及笄,嫁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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