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遇见焦挺身子微动,知道他还有后招,便朝李绣娘笑道:“那也未必,焦挺毕竟是相扑高手,不会这么早折了的。”
果然,这一声“啊”虽然短促,但是却是提醒了台上的焦挺,既然挪不动郁保四的身子,再耗下去,自己的后背空档太大,匆忙中把身子一侧,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朝郁保四撞去。
郁保四虽然号称险道神,腰宽体壮,下盘功夫又极为扎实,但焦挺毕竟将近三百斤的体重,这一下奋力撞来,少说也有千斤多的力量,只得闪身躲开,他那一个重肘下击也不由落空。
这一闪身的空档,加上一个重肘下击打的动作,让郁保四身子失去了先前的平衡,视野也稍稍受阻,这正是焦挺等待的良机,他以左脚为支点,向陀螺一样,旋动几百斤的身体,转身又再次抱住。
这一下再次被抱住可了不得,郁保四本待再次稳住身形,无奈他为了一肘子击中焦挺,上身已经弯曲向前,整个身子的重心已然失稳,焦挺哪里容他调整,立马怒吼一声,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郁保四甩过肩去。
郁保四待到察觉到自己再次被焦挺抱住,知道再挣扎已是晚了,只得顺势被焦挺甩过身去,只听“咔嚓”一声,郁保四整个人被焦挺甩到台上,甚至还震碎了台上木板,焦挺不待郁保四爬去马上又将自己几百斤的身子压到对方身上,保住胜利果实不失。
焦挺的这一连串相扑神技,立马赢得了场外连绵不绝的欢呼声,毕竟大部分人买了焦挺胜出,要是焦挺连第一场都过不去,自然就失去了决赛的资格,那大伙的钱可都要打水漂。
但大伙显然之前也是低估了险道神郁保四的下盘功力,他那稳如泰山的功夫,怪不得宋头领要让他来捧帅旗。
但险道神毕竟是宋江身边用来捧帅旗的,职位可轻可重,但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一仗他输得这么惨,不免让宋江脸色有些难看。
这边斗了半天,另外一场无论是过场和结果却是令人跌破眼界。燕青只用了两合就将杜迁摔下台去,被仲裁判为胜出,于是,决赛的两方也自然就是没面目焦挺和浪子燕青了。
两边都是刚比完,选手都需要休息半个时辰,趁着这个空档,柴遇对李绣娘说道:“李家妹子,你觉得最后何人会胜出。”
“焦挺出身相扑世家,无论是体重、身手、经验都是万中无一的。燕青却占了小巧的便宜,但毕竟身体太弱,容易吃亏。因此,绣娘觉得最后还是焦挺胜出。”这些好汉都可算是李绣娘的哥哥,因此对他们的特点也自熟悉,不由娓娓道来。
李绣娘的分析是基于目前能搜集到的情报,只是柴遇知道,燕青绝对是深藏不露的相扑高手,他当初在泰安州可是胜过了东岳庙摆擂、两年未遇敌手的擎天柱任原,若是焦挺相扑能胜过任原,两年里何不去泰安州比试一二呢?
而且燕青毕竟位列天罡,焦挺则是在梁山排名九十八。这种排位固然有燕青是卢俊义嫡系,需要好生安抚的考虑,焦挺一直人缘不好,因此上山也不得待见,但如此之大的排名差距多少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更重要的是,燕青的智商和情商在梁山绝对都是排得上号的,所谓的相扑较量,不仅要斗力,还需要斗智,所以柴遇更倾向于燕青能最终胜出。
李绣娘见柴遇沉默不语,微觉有异,疑惑道:“莫非你觉得焦挺会输给燕青?”
柴遇经过这一番分析,已对燕青胜出有较大的自信了,当下便笑道:“不出意料,燕青应该会赢,何如我俩打个赌,添头就是输的人得替赢的人做一件事,怎样?”
李绣娘听李应说起过,这次梁山大比斗就是柴遇出的主意,便调笑道:“原来你这般好赌!”
“不赌钱财,也不算好赌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柴遇辩解道。
“那好!反正我先前押了焦挺几十两银子,也不差这一件了。”李绣娘这话说得柴遇连连乍舌,联想起好赌的顾大嫂,不由一阵恶寒。
远处的李应见自家妹妹与柴遇聊了甚久,有些担忧,便喊了几声,将李绣娘叫了过去,责备道:“你怎么与柴遇厮混在一起?”
李绣娘听到从来不骂自己的哥哥这般疾言厉色,委屈道:“哥哥,我观这柴遇也不似你们说的那般不堪,为何之前杜大哥要那么说他?”
自从拒绝了柴家的求亲,柴遇在他家大厅发了一番宏论过后,李应见柴遇果然一改前事,勤练武艺,闭门苦读,拜师卢俊义,短短几个月间,不仅勇闯小三关,更是结交了阮小七、石秀、朱仝、董平、朱武、蒋敬、段景柱一干人等,变化何其之大。
我之志向,非尔等所能知!那天柴遇的宏论李应仍能回忆一二,不由暗自发问:难道这小子真是志向高远,深藏不漏,魏武一样的人物?
“小妹觉得此人如何?”李应素知自家妹子七窍玲珑一样的人物,见她刚刚与柴遇攀谈良久,必有所悟,方有此问。
“第一眼觉得此人胸无城府,但再看第二眼又觉得此人其实心机复杂,仿佛,仿佛能看穿一切,我已与他订下赌约,就是这场相扑比斗,且接触几回再看此人如何。”李绣娘显然也把握不准柴遇是何等样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以前传言的那样。
李应听妹子说要与柴遇再接触几回,当下小声嘀咕道:“接触几回,接触几回,当心到头来被人骗了去!”
李绣娘浅浅一笑,道:“若是他真有本事把小妹骗了过去,也未尝不可,哥哥不是一直觉得梁山如此并非长久之计,要么招安,要么造反,我观柴遇此人近日作为,恐怕志向不小,哥哥与柴进有同僚之谊,多个依靠总是乱世的保命之道,不是吗?”
“就你鬼灵精!”李应笑骂一句,却不由分神,对啊,多个依靠总是乱世的保命之道,当初自己真是走了眼,要是答应了柴家的求亲,如今可是有了一个强力的依靠,失策了失策了。
但回过头来想,若不是当时自己逼急了柴遇,对方也未必有这种痛改前非的决心,一因一果,若是旧事重现,自己如何抉择,当真难说得很。
且再看看吧,反正大伙同在梁山,日后若是机会合适,大不了自己厚着脸皮去提亲便是。自家小妹这条件,他也不信就柴家这一家惦记。
一个时辰,对于焦挺和燕青两个选手来说很长,但是对于场外的看客来说,半个时辰在各种闲聊和笑骂中,很快就过去了。
战火重燃!
如今,站在决战台上的两位选手反差极大,一个是满身赘肉,身高七尺,腰围也是七尺的焦挺,一个是身材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灵巧至极的浪子燕青。
见时辰差不多了,燕青月兑了靴子,赤了双脚,蹲在擂台一边,解了护膝腿绷,又一把将布衫除掉,露出他满身的花绣,随后吐个架子,顿时台下看客翻江倒海似地被搅动了。
宋代人好纹身,特别是一些市井出身的人物,更是把纹身当成了一种性格的象征,燕青的这一身纹身是卢俊义花了大价钱着人刺绣的,便是后来安泰州的太守见了他的一身纹身,都觉得是雨停柱上铺着软翠,大为喜欢,主张分他一般彩头,要抬举他在身边。
焦挺见燕青月兑衣获得了一阵阵喝彩,当下也不多言,“嘶”地一身扯掉了外衣,露出了当时标准的相扑装束:身下穿一条三角短裤,腰间系着长带,带在腰后扛结,带端飘垂于臀后。
燕青早已准备完毕,见焦挺也月兑下外衣,上前抱拳道:“听闻焦大哥祖上是御前内等子出身,燕青深为敬佩。”
《宋史.礼志》有载:使人到阙筵宴,凡用乐人三百人,相扑一十五人,于御前内等子差。所谓的内等子,就是皇帝御前的徒手侍卫。
《梦梁录》亦有云:内等子,隶御前忠佐军头引见司所管,于殿步诸军选膂力者充应名额,即虎贲郎将耳。每遇拜郊明堂大礼,驾前只顶帽、鬓发蓬松、握拳左右行者是也。
这些内等子,都是相扑能手,整个帝国只有固定的几个名额,上、中两等各五对,下等八对,三年一次进行名额的升降级。所以,总共算下来,有宋一代,内等子不过才三十六人,可见这一行的竞争又多激烈。
燕青恭维焦挺祖上是内等子出身,但听在焦挺耳中,却是五味杂陈。他们一家,世代相扑,祖上曾为御前内等子,但传到他这一代,只落得个落草为寇的下场,怎能不让人羞愧。
只听部署(裁判)敲一下铜鼓,叫声“看扑”,焦挺便大喝一声,急急地使了一个神门扑,他一来是深恨燕青揭他伤疤,二来也是希望通过神门扑这一得绝技一招定乾坤,即使不成功,也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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