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匪骚乱。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周全和陶俊两人率领的马匪和押送队伍大乱,前边骑马的喽啰在不知情的莫名恐惧中拼死逃命,后边没有马的押送队伍没有办法,只能抱头鼠窜,饶是周全和陶俊竭力收拢部众,也不过聚起了百五十人。
令周全和陶俊更郁闷的是,坏事成双,这时风又起了,且风向正对着戚姬寺的大队,大风掀起的沙子刮得人睁不开眼,一时间,戚姬寺的马匪们对着不知名的敌人呼喝斥骂,蔚为壮观。
“是哪家的朋友?不如划下道来?”在敌情不明朗的情况下,陶俊只得借说好来探明敌情,但显然对方并不买账,半晌没有任何回音。
周全咽不下去这口气,气急败坏地骂道:“日你女乃女乃的,有种出来单挑,暗箭伤人算个什么好汉!”
这时,有手下突然跑过来报告损失:“大当家的,咱们的货……货和人都被抢走啦!”
“什么?这些不知好歹的劫匪,劫到你祖宗头上来了。兄弟们,给老子上,杀一个赏银十两。”周全一听货物全丢了,心疼地要命,这可是一千把弓弩和一枪把钢刀啊,这些杀千刀的劫匪。
“大哥,别冲动!”陶俊刚想说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切莫出击,但周全和他的手下哪里顾得上那么多,只想到货物被夺了,这些货物不仅喽啰们眼热,就是卖掉也能赚上大把的金子,一定要抢回来。
一百五十多匹马,一百五十多个马匪,完全不计后果地往风沙里冲了过去,只听“啊,啊”的惨叫连连响起,陶俊不由叫苦不迭,大当家的勇则勇矣,智谋却太差,自己可不想死在这儿,他看了眼有着多年交情的大当家,有些纠结,但想到自己的命更重要,硬是拨转了马头,拍马便逃。
对阵那边,柴遇命人布置的铁蒺藜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这些铁蒺藜本就是张先命人收集并带过来,要给周全等人的马队造成麻烦的,现下也总算拍上了用场。
看到对方人仰马翻的样子,足足有五六十骑的喽啰掉落地上,柴遇认为机不可失,便向卢俊义建议:“员外,可令我方精锐冲杀,然后其他兄弟跟着掩杀即可大败这帮喽啰。”
就在他向卢俊义建议的当口,见对方后阵有一人正偷偷拨转马头逃跑,柴遇忙向卢俊义告了个罪,拍马追了过去。
卢俊义现在对柴遇已经刮目相看,当下便同意了柴遇的建议。他们这方,所谓精锐者,无非是玉麒麟卢俊义、豹子头林冲、浪子燕青、厢兵队长孙列、光头大师高盛以及张家庄的庄主张先这七人,后面跟着张先的人马约三十多人。
卢俊义、林冲这两人都是万人敌的水准,一冲进对方马群,立马来寻独眼貂周全,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全也不问对方姓名,架起他的长枪就来战林冲,卢俊义看了眼周全的枪法,就知道这人完全不是林冲的对手,便舍了周全,去助其他人。
周全两眼发红,和林冲碰了两枪,便觉双手的虎口发麻,心想:这人气力好大,也不知道是哪路的好汉。他刚刚意识到是否要先通个姓名,便觉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整个人的身子突然被抛飞起来,顿时两眼一黑,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任何联系。
“贼首周全已死,余下的还不投降,更待何时?”林冲一声暴喝,震得余下的七八十人不由一滞,纷纷垂头丧气地掉落了兵器。
这边的厮杀没持续多久,对方就群龙无首,缴械投降了,那边柴遇拍马追着穿山狐陶俊,却接连追了好几十里路。
他们一个是为了逃命使出了浑身解数,一个是仗着身下的逍遥快马矫健,死追不放。两人两马之间不过就数丈之远。
突然,前边的陶俊坐骑不知是跑月兑了力还是伴着了什么东西,脚下一个趔趄,马身失去了平衡,将原本在马上的陶俊整个人都飞也似地摔了出去,好在前面是一条小河,不然这一下摔下来,陶俊非得将五脏六腑都震碎不可。
柴遇见状连忙勒住缰绳,一把将胯下的骏马停了下来,他一个侧翻,跳下马来,再去瞧小河里的陶俊,却见他整个身子不时地下沉,又不停地挣扎着上来,双手还拼命地往上伸,似乎想抓住什么。
“嘿嘿!原来这小子居然不会水,这下好办了。”柴遇心想。
且不说柴遇在后世就以游泳见长,就说在梁山泊,他也是经常去水泊里跟着阮小七等人模鱼抓虾,水性不可谓不好。
这下见陶俊翻腾了几下,俨然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便“扑通”一声跳下水,随便划拉了几下,来到陶俊身边,拖着陶俊往岸边划水。
陶俊本是在拼命挣扎,这会见到柴遇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也不知哪儿来的气力,死命地抱住他的腰,将柴遇往水下拖。柴遇这会才知道在水里救一个不会水的人有多危险,他也想起后世很多人就是因为下水救人最后搭上了自己。好在自家气息绵长,兼之半年多锻炼下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有很大的提高,因此才能将陶俊一步步拖上岸来。
毕竟也是一番折腾,对方在水里,虽然因着浮力的关系并不重,但不会水的陶俊的挣扎让柴遇耗费了不少气力,将一个完全无力的人拖上岸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拖着酒醉的人,完全失去了重心,反倒不好发力。
待恢复了一些气力,柴遇便上前要绑住陶俊的双手,然后将其搁在马背上抓回去处置,却见奄奄一息的陶俊的嘴唇噏动,咿咿呀呀地似乎在说着什么。
柴遇见他有话要说,也不怕他有什么企图,毕竟陶俊此时已经全无气力,基本可以任柴遇摆布,即便他气力仍在,柴遇也自信能胜过他,索性将随身行囊的一点干粮拿出来掰碎了,塞进陶俊嘴里。
毕竟是策马跑了四五十里路,没进一点粮食,此时的陶俊,随着干粮咽下肚子,又被柴遇灌了些水,也渐渐地恢复了气力。
“兄弟,放我一条生路如何?”陶俊用他已经所剩不多的气力吃力地道。
柴遇则是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心想,到了这时候还来跟我谈条件,也罢,且听听他有何话说,便不动声色地道:“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放你,如果能说得动我,那我便放了你也不是难事。”
陶俊毕竟号称穿山狐,在路上他早就想过,万一自家被后面那家伙抓了该怎么办,其实他早就有一番计较在,此时见柴遇口风有些松动,便问:“陶俊敢问好汉高姓大名?”
柴遇见他先不说放他的条件,却先打听自家的姓名,心想,自己也不是啥成名人物,告诉他也无妨,便说:“梁山柴遇,山东河北地界并不显名,倒是山上的好汉凑趣,给咱起了个‘小白龙’的诨号。”
哪知陶俊竟仿佛认识一般,用双手撑起身子吃惊地道:“好汉莫不是小旋风柴进的弟弟?”
柴遇这会只有比陶俊更吃惊,柴进的弟弟也有人知道?
这他却是不知了,穿山狐陶俊这人,平时所长不过是探听消息和出些歪主意,他见柴遇自称来自梁山,便想梁山姓柴的人只有柴进,这柴遇看所骑马匹颇为不俗,谈吐更不是一般粗鲁汉子能比,所以也就有了他刚刚的那一番猜测、试探之语。
见柴遇这般吃惊的样子,且又没有否认,陶俊心下急转,总算想出了那么几条对自己有用的计策,只见他这时却没有了刚刚的慌乱,勉强撑起身子,背靠在树干上,缓缓道:“我看你们这次主要是奔着戚姬寺所劫的货物来的,那么我想告诉柴小官人的有三点,一、戚姬寺打劫杨公寨货物这件事我陶俊从一开始就是不同意的;二、如果不是我,我们大当家的早就杀了杨公寨的所有人,是我将他们保了下来;三、大家同是山东地界的绿林,希望放我一马,日后定有相报。”
“你说的这些事都是些没法证实的事,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陶俊惨然一笑,道:“不错!这样说却是没人能相信。你抓我回去,顶多是泄愤,不如放了我,我陶俊一定会记住你的恩德,他日定当相报。若违此誓,有若此指。”说完,陶俊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将左手小拇指往树干上奋力一撞。
只听“咔嚓”一声,小指应声而断,但只是里面骨头碎了,整个小指弯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看着很是吓人。
柴遇见对方坚忍如此,也有些不忍,满怀歉意地道:“你这又是何必,我也没说不答应你。”
陶俊本就刚刚恢复些气力,这么一来,在小指折断的疼痛下,一张脸变得惨白,吃力地道:“我……我知道没法取信于你,只得出此下策,见笑了。”
柴遇沉吟片刻,决定如他所愿,放陶俊一马,道:“我柴遇不是赶尽杀绝的人,这些干粮,我放在这儿,你先养养伤,能不能撑过这几天,就看你的造化了。”
于是,柴遇跨上马,正要拍走人,忽听身后陶俊叫住他:“等等!”他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地用右手从身上掏出一把生锈了的钥匙,道,“这几年来,戚姬寺颇得了些金银,藏在大厅佛像下的龛盒里,你们推开佛像,用这把钥匙打开盒子,就能得到这些金银。我大哥脾气倔,未必会告诉你等,这也算我稍稍报答了一点你的活命之恩吧。”
柴遇见他说得诚恳,也不客气,从他手中接过钥匙,刚要走人,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问:“对了,你之后会去哪里落脚?”
陶俊苦笑道:“应该会去相州,那里有个兄弟在做些事。”
柴遇听了点点头,再次跨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往戚姬寺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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