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回溯,高盛刚刚辞别曹天戈等马匪。
“老大,就这么放这小子走了?”劫了大批粮草和马匹,这让曹诚大为畅快,但看到高盛后,他心中的怒火却不可抑制,既然你们已经掳走了老大,为什么还要放他回来,要不是自己谨慎,一旦老大回山发现自己有所图,那铁定是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可恶!
曹天戈既然已经回来,他也暂时不敢做什么春秋大梦,这种上天赐给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他只能静静等待下一次机会,因为,在曹诚心中,仇恨的方向转移到了柴遇等人身上。
“哼!要不是老子留了个心眼,派人悄悄地跟着柴遇这小子进城,险些被骗过去了。我就说嘛,天上怎么掉下了馅饼,想让我帮你们吸引开城中主力,哼哼,柴家小子,你就以为我没留个后手么?”对曹天戈来说,他自然也不会忘记那次事件,那将是他一生的耻辱。
“大哥,你的意思是?”对于柴遇设计救卢俊义和燕青一事,曹诚自然也知道了实情,但曹天戈留了后手的事,他却一点也不知。曹诚心想,大哥这个人,果然是粗中有细,我以后得再谨慎点,可别让他看出了端倪。
曹天戈嘿嘿一笑道:“也没啥,只不过派了个人跟上了高盛,然后再派个人去给城中报信,我看他们这次往哪儿逃,哈哈!哈哈!”
老大真歹毒啊!曹诚心中暗暗吃惊。
大名府府衙内,知府孙兴民一脸颓丧,这次的事情可谓祸不单行,原本好好的一件功劳,现在却成了他的心头病。
一日之内,连续发生了劫狱,马市被冲击,还有王庄粮仓被劫等事件,不仅放跑了卢俊义和燕青,还要几百号囚犯也跟着跑了,马匹和粮食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最关键的是,他上任还不到两月,年底的考绩肯定是下下了。
“报……”门外有人喊道。
“进来吧!”孙兴民强自振作精神,他不能在下吏面前失了仪度。
一个小吏匆匆跑了进来,报告道:“府君,刚刚接到线报,属下找到了卢俊义等人的藏身之所。”
“什么?”孙兴民跳了起来,这绝对是枯木逢春啊。
那个小吏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孙兴民满脸洋溢着笑意,他来回走动着,心里在盘算着怎么调拨人手:“你去!让孙捕头率领一百役卒,不,不够,再让他调拨一百狱卒,共两百人,跟着你的人,去将卢俊义这几人给我抓回来,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那小人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执行命令了,孙兴民却难以抑制心中的那股子兴奋,去后院找来了一壶酒,拉上两个近吏,今日他必须痛饮一番。
双林镇五回峰下,经过了一夜的跋涉,孙捕头终于带着两百人马围住了整个院子。
“头儿,全部人马已经就绪,要一把火烧了那草屋么?”一个衙役问道。
“啪”地一声,孙捕头给了这个下属一个大耳刮子:“烧掉,亏你想得出来,人都烧成炭了,我拿什么去向府君领功?去,你领十个人进屋去搜,如果他们拒捕,我马上派人接应你们!”
“头儿!”那衙役吓得两腿直哆嗦,卢俊义等人的身手他是知道的,一个打一百个完全没有问题,自己带十个人过去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瞧你这点出息!卢俊义早就被李押狱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还能动个鬼,还不快去!”孙捕头信心满满地道,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怵,毕竟卢俊义还有几个同伙在,所以他打算派手下过去探探路。
“你要办成了这事,下个月的选捕快我会给你通融通融的。”孙捕头又另外补了一句。
那个衙役一听卢俊义动不了了,又加上孙捕头给出的这个红利,便狠了狠心:“干了!兄弟们,跟上我。”
十一个衙役便摄手摄脚地往东篱居模过去。
此时,柴遇、孙列和高盛三人正在院子里练拳,杨再兴则是喜滋滋地拿着柴遇的银枪,他已经好久没碰过这么好的枪了。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声音:“里面的人听好了,大名府大队人马已经包围了你们,赶快出来束手就擒。”
柴遇一听,就知道自己几人的行踪被发现了,他估模着外面的官兵一时半会还不敢进门,但零星的箭支已经从外面开始射进来了,他在躲避之时,赶忙布置道:“再兴,你进去通知许大人,孙列,高盛,你二人随我在此处挡住外面的人。”
杨再兴毕竟也才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就像老鼠怕猫似的,突然失了魂,直到柴遇再次催促他的时候,他才跑进去报信。
而此时许贯忠也听到了外面的响动,他正要出来,和杨再兴撞了个满怀,后者期期艾艾地说道:“许,许大人,外面有大队官兵,怎,怎么办?”
许贯忠听了一惊,他心下一想,看来是卢俊义等人的行踪败露了,看来,只有启用那条秘密小道了。
东篱居建于五回峰下,两面靠山,草屋背后,有一条隐秘的小道通往山那头的魏县,魏县一直往西便能到临漳,过了临漳,径直南下,就能抵达汤阴。
许贯忠当机立断,吩咐杨再兴道:“没事,不用怕,你去让柴小官人他们进来,我们马上从后山走。”
不多时,柴遇等人进屋,许贯忠差不多收拾了一下行囊,催促道:“快,背上卢员外,我等从后山小道去魏县,牵上大伙的马,过了魏县再去临漳,然后大伙南下,去汤阴。”
高盛二话不说,跑到床前背起卢俊义,柴遇、孙列和杨再兴则出去牵马,三匹马,在乱箭之下死了两匹,只逍遥躲开了所有的箭支,柴遇赶忙过去解开了绳索,将马儿牵着进了屋子。
许贯忠早已打开了通往后山的小门,杨再兴和许贯忠前面开路,高盛背着卢俊义居中,柴遇和孙列牵着马断后,临走前许贯忠吩咐柴遇放了把火。
火借风势,愈吹愈旺,孙捕头呆呆地看着这景象,又是啪地一声打在刚刚那个衙役的脸上:“你猪头啊!你不冲进去,不是给了这伙人**的机会么,被你害死了!”
正当孙捕头骂骂咧咧的时候,柴遇等一行六人在山中小道正艰难地走着,众人几乎走了一天一夜,才出了小道,进入魏县。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卢俊义本已好转的病情却又反复起来,柴遇因此担心道:“许兄,卢员外这病,恐怕需要赶紧在魏县找个地方休息下。”
结果许贯忠摇摇头:“魏县仍属大名府管辖,我们再坚持一下,等到了临漳,便进入了相州地界,再休息也不迟。”
“那卢员外这伤……”柴遇一阵纠结。
许贯忠看出柴遇的忧虑,继续劝道:“卢员外这伤我看了,几日之内当无大碍。我们从后山小道一路逃奔魏县,等他们火势灭了,这些人定能发现那条小道,这样,孙兴民只要派一匹快马到魏县,就能发动这边的衙役拦截我们,所以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儿。”
柴遇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表示同意。
众人不敢出入县城,只敢捡城边小道绕过城池,这样无形之中又增加了路途,两日之后,六人总算摆月兑了大名府的追兵,来到了临漳。
夜晚,孙列找到一处僻静的寺庙,卢俊义终于得以好好休息下,柴遇出去打了两只野兔,众人就着火堆,找来一个残破的瓦罐,熬了一锅兔头汤,给卢俊义暖了暖身子。两只野兔去了兔头,刚好架在火上烧烤。
可惜没有孜然和焦盐,柴遇心想。
兔肉里烤出来油滴下来,没入火中,发出噼噼啪啪地声音,火光背后,高盛早已睡去,这几天他一个人背着卢俊义,的确已经很累了,杨再兴也只是十一二岁的人,连日的赶路让他疲惫不堪,便是孙列,此时也在吃了几片兔肉后进入了梦乡。
只有柴遇和许贯忠两人,还未有睡意。
“许兄!”柴遇唤了一声许贯忠。
后者抬起头:“怎么了?”
“抱歉,我们不仅破坏了你平静的隐居生活,还让你跟着我们一起逃亡。”柴遇确实心有歉意,尽管目前能把许贯忠绑在他这架战车上,他是乐见其成的。
许贯忠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想不到我许贯忠也有颠沛流离的一天,哈哈!哈哈!”
听着他满是苦涩的笑声,柴遇只想着找个话题岔开:“许兄可知道这临漳么?”
许贯忠眼前一亮:“临漳即古之邺城,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和北齐六朝建都于此,若说起其历史,比之大名府可是辉煌很多。后西晋为避愍帝司马邺讳,才将邺城易名为临漳,至今日,也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
“战国时,西门豹在邺城投巫凿渠,破除迷信,泽惠百世;秦末,项羽曾誓师于漳南,矢志灭秦;汉末,曹孟德官渡一战而败袁绍,雄踞邺城而一统北方;五胡争霸,石勒据临漳而龙兴,建立后赵……追思古之英雄,令人神往啊!”柴遇拿起兔肉,一口咬下。
许贯忠听了柴遇的话,心中一惊,他知道柴遇是柴进之弟,也是周世宗柴荣的嫡系子孙,乱世降至,莫非这人竟有非常之志?
许贯忠侧过脸,透过火光,斜乜着柴遇,只见后者两眼透过破漏的屋顶,正怔怔地望着浩渺星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