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围已经逐渐慢慢消失不见的建筑,某一刻沈益南的脑子里竟然像被人硬生生的挖去了一块,一撕裂,便鲜血淋漓。
记忆也是这样吧,总有一天会淡去,那硬生生挖去的青春记忆,却在心内某个地方已然荒草丛生。
沈益南是不擅回忆的,对他来说,时间它永远在那里,不疾不徐,仅仅是一个旁观者而已,而错失时间以外的自己,没法懊恼,索性将步子踏得更快。
然而这时,他却反常的将步子停了下来,小区内的那块小石桌已经不见了,几块孤零零地小石凳零落的散落在半人高的杂草中,显得异常的凄凉。
他甚至没有去拂试石凳上的尘土就一坐了下来,半人高的杂草零乱地扎着他的手臂,痒痒地,让他的心一霎间柔软无比。
他想起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十七岁的自己懒洋洋地趴在石凳上打磕睡,兰芷有些幼稚地扯了长长的草枝在他脖子间搔着痒,他使劲地憋着,惹得她无趣地嘟哝着:“外婆说不怕痒的人都是没良心的。沈益南,你肯定是个没良心的人。”
他低下头,眼里漾起水样的潮湿,兰芷说的不错,原本沈益南就是一个没良心的人。
独自坐在那里很久,春日的阳光已经有点毒辣了,他的面颊晒得有些发红,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看向他,甚是好奇,他穿着熨烫笔挺的西装,却坐在小石凳上面无表情,让好事者不由得交头接耳。
这个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原本红色砖块砌成的小楼远远看去竟是有些发灰了,姜平枝的家在六楼,沈益南沿着灰扑扑地楼梯上去时险些被转角处的一堆破烂拌得摔跤。他好脾气把歪倒在地的三轮儿童自行车扶着靠墙,小车上的小铃铛竟“叮”的一声响了,他一征,发现小响铃靠着的墙头竟隐隐的现出一排字来,他心脏一下跳得历害,将车子移开一点位置,用手拍了拍墙头,圆珠笔写的字赫然眼前:沈少到此一游。字已经缺了几个,但他还是凭着记忆猜了个大概,后面有人用圆珠笔对着沈少爷三个字打了箭头批注道:猪!
沈益南模了模那个字,胸口蓦的一暖,一时间竟有些不自禁地伤感起来,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被人叫猪竟是件如此温暖的事。
站在兰芷家门口,他看了看斑驳的防盗门,竟有了些怯意,姜平枝从前虽是待他不错,一副温和的样子,但毕竟六年没见,当中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不知道今天的冒然上门,会不会是自取其辱。
更重要的是,他怕就像十七岁那年第一次站在兰家门家那样,敲响了门,开门后,站着的却是那个十七岁的兰芷。
彼时的兰芷扎着马尾,嘴角淡淡的笑容挂在唇角,想是有所准备,笑米米地接过沈女乃女乃手里的行李,有礼貌地问了声好。
沈益南却是撇了撇嘴,懒懒地,思及要与一个丫头片子在一个屋檐下过一整个暑假,他便有些不是滋味。
兰芷想是看出了他的不耐,嘴角浮起的笑容竟是带点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