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只觉得浑身从发根凉到了脚底,她没敢多问匆匆挂掉了电话,收了线之后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爱睍莼璩
接下来几天,兰芷却没有在媒体上发现任何有关沈益南遇刺这件事的相关报道,她愈发坐立不安,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表象越是平静,越是让她心里没底,心都好像悬了起来。
她慎重地考虑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去见见沈益南。
她拨了吴令明的手机,在电话里告诉他她想见见沈益南。
吴令明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最后答覆她,“兰芷,这事我得问问,我等下再回你电话吧。”
兰芷从没想到等吴令明的电话是件如此煎熬的事,她握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的走,紧握着手机的手心都浸满了冷汗。
这么一等就是半小时,吴令明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在手机响了一声后就快速地接了。
“喂,吴助理。”
“兰芷,你明天下午到大学路公寓来吧,今天沈总不太方便见你。”
“他,还好吗?”她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吴令明沉默了片刻,“没事,沈总挺好的。”
既然肯见她,想必他真的没事,不知为什么,兰芷竟然一下就轻松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第二天下午兰芷去了大学路公寓,门是吴令明开的,他似乎知道是她,彬彬有礼地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眼神示意她进来。
兰芷一边换鞋子,一边眼睛在室内瞟了瞟,却没发现沈益南的身影,于是问:“他呢?”
“在书房呢。”吴令明呶了呶嘴,“你自己进去吧。”
兰芷趿着拖鞋,咬了咬唇,竟有丝紧张,手握成拳头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吧。”沈益南的声音仍是一贯的铿锵有力。
兰芷轻轻推开门,一进去就对上了一双煜煜有神的眼睛,沈益南的手放在书桌上撑着下巴正看着推门而入的她。
“进来坐吧。”他眼睛扫了一眼沙发,示意她坐下。
“喝什么?”他从书桌后站了起来,走到茶几旁,“知道你要来,我刚刚泡了点桔花茶,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这个。”
兰芷看到沙发前的茶几上一壶桔花茶正冒着热气,沈益南走过来,低下头去勺冰糖,“冰糖要加几块?”
“我自己来吧。”兰芷抢过他手里的小勺子,她的手碰到他有些发凉的指尖,心里一动,不自觉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用小勺子在糖罐里掏了几块冰糖放到倒了桔花茶的小茶杯里。
沈益南重新坐了回去,深深地看着她,嘴角泛着点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口味,喜欢放很多冰糖在里面。”
兰芷将玻璃杯子捧在手心里,打量着他,他抿着嘴,脸色有些灰白,精神却似乎很好,看见他没事,她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问他,“丁媛没伤到你吧?”
沈益南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这是你要见我的目的?关心我?”
沈益南看到兰芷皱了皱眉头,不等她回答,就自顾打断了自己的思路,“我老是难为你,这样真不好,你别在意,我开玩笑的。”
兰芷抿着手里的茶,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开口,沉默了会儿,终于问他,“今天来,我想问你点事。”
沈益南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怎么?这才是你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他的脸色似乎难看了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兰芷抬头,“那么这些事的发生真的不是巧合了?也不是什么生意场上的厮杀了?”
沈益南似乎在笑,他嘴角抽了抽,“兰芷,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问我这些问题的?”
她一愣,“立场?”
“是,立场,你是站在梁树逸未婚妻的立场上来问我,还是以我沈益南朋友的身份来问这些的?”
兰芷低头沉默不语,她当然懂沈益南指的是什么,如果是站在梁树逸未婚妻的立场上,那她擅自到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来,她的行为似乎有欠妥当,如果是以他的朋友的身份来关心他,这又显得多么暧昧可笑。
她最终放弃了回答,抬头问他,“你希望呢?”
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沈益南的眼光似乎闪过一瞬亮光,却很快消失了,他应该是希望自己能给他一个答案的吧。
“我希望?”他用手指敲着大腿,“我当然希望是后者,可是你却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说实话,我稍微得到些许安慰。”
她抬头看他,有些意外他如此真诚的回答,他也正看着她,“兰芷,我这不算是自欺欺人吧,你还是有这么丁点关心我的,并非完全只是出于别的目的,嗯?”
兰芷点了点头,手里的杯子握得更紧了些,“丁媛在事前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哦?”他挑了挑眉,“她说什么了?”
“她说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她似乎有了要说的勇气,“沈益南,这一切的发生是不是像她所说的,是因为我?因为梁树逸和我在一起,所以,和梁家有关的黎家只是你的前戏,真正的好戏却是梁家?你说你放弃了内,你来祝福我们,其实只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对蚂?事实上你根本没放弃过以前的想法,执意就是要争回这个面子,对不对?”
沈益南的脸似乎白了几分,没有一丁点的血色,连嘴唇都失了色,他站起身来,动作有些僵硬,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极其缓慢地走向兰芷,兰芷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对她动粗,他却在茶几前停了下来,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的灌了一口下去,他胃里的灼痛感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他又挪回书桌旁,动作竟有些迟缓,他似乎是喘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兰芷,你以为我真的是非你不可吗?你值得我为你做到这步?”
他的眼睛再睁开时,竟带了些兰芷看不懂的沉痛,一点一点的似乎在搅痛着兰芷的心。
兰芷模着手里的杯子,感觉到杯子里茶的温度正渐渐的退却了下去,她静默了会儿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时候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也许是你不甘心,也许是你太过执念,常常会束缚自己的行为,会因为“以为”这个词而做出许多错误的判断,进而做出错误的事。“
他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喘息,手里的杯子却一滑,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只是在地上打了个滚,没有摔碎。
听到书房的响动,书房的门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吴令明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怎么了?沈总。”
沈益南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杯子没握住。”说完,就想要低子去拾脚边的茶杯。
吴令明抢先一步制止了他,“别动,我来。”
吴令明飞快地拾起地上的茶杯,放在茶几上,看了兰芷一眼,眼神里竟有些责怪的意味。
他看了看沈益南的面色,对沈益南不懂疼惜自己的身体很是不满,于是开始替他下逐客令,“沈总,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我在等你。”
又回头对兰芷说,“兰芷,沈总你也见到了,如果没有别的事,能不能让我们处理一下公事。”
兰芷尴尬地站了起来,感觉到了吴令明的很明显地敌意,“好吧,那我先走。”
沈益南用手挰着眉心,“小吴,你先出去。我想,兰芷既然来了,有必要将事情一次性说清楚,我想,兰小姐也并不是来探病的是吗?”
兰芷咬了咬唇,不吱声。
沈益南眼神示意吴令明先出去,吴令明的神色竟有些急了,“沈总,你……”
沈益南摆了摆手,似乎很累。
吴令明不敢再作坚持,依照他的意思退了出去。
兰芷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反倒是沈益南气定神闲地指了指沙发,“坐吧,既然来了,不得到答案,你又怎么会甘心呢?”
他的神色似乎恢复了正常,“你说我以前对你是执念,我没法认同,是你放弃了我,所以我依你所愿,我也一直在除旧布新,没有打扰过你的生活。”他沉吟了片刻,“只是,生意场上的事,我是没法放弃的,我不敢说,以后在利益面前我会不会动梁家,至少现在,没有利益冲突,梁家是安全的,梁家和其他我生意场上的对手一样,都是在同一个位置上,如果有一天,我觉得有利可图了,说不定梁家也会成为我砧板上的肉。”
他说的有些急,竟在微微喘息。
兰芷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你没事吧?”
沈益南侧脸对着她,削瘦的脸笑得像一抹嘲讽,“我是祸害,谁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的。”
“这么说,黎家的事不是你故意的?”
“算是故意的吧,因为有利可图。”
兰芷皱了皱眉,看他已经转过脸来看着她,于是很郑重的说,“沈益南,我不想今后跟你成为敌人。”
沈益南却笑了,一张脸苍白的近乎透明,薄如蝉翼,“成不了夫妻,成了敌人倒也不错,总还是有层关系。”他咽了口水,继续说道,“你以为当真我对你念念不忘到可以连生意人的本质都能改了去?只要有利可图,我不在乎多一个敌人,我倒是有些期待这一天了。”
他缓缓的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他突然抓起她的手,凑近她眼前,“跟你在商场上搏奕我倒是没有试过,不知道是不是跟你在床上一样让人回味无穷?”
他的手很冰凉,他手心尽是冷汗,让兰芷心一紧,顾不上他话语里的挑衅,着急地问他,“沈益南,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沈益南胸口下传来阵阵刺痛,被她紧紧抓住的手也禁不住抖了抖,这下兰芷更着急了,“沈益南,你说话啊。”
沈益南邪魅的一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我是不舒服,我太久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现在你一下离我这么近,我又怎么能把持得住呢?我说过,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为什么总是不听呢?”
他微微笑着,面容发白,却很不正经,“你这样关心我,我真是有些心猿意马了,有个擦枪走火的你可要负责。”
兰芷恼怒地推开他,“好,算我来错了。”
沈益南低哼一声,靠在墙边微微喘息,一只手撑在墙上,额间已经渗出了冷汗,兰芷想要上前,却还是停住了步子,生怕他再次对她不规矩。
室内静默了片刻,兰芷抓起了自己的皮包,转身朝门口走去。
沈益南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从她身后传来,“兰芷,走出了这个大门,以后就不要再来了,踏出去之后,我们就有可能在生意场上斗的你死我活,我不会对任何人心软,你也不行。”
兰芷的步子稍稍停顿了一下,又重新提起步子来,打开大门,朝外面走去。
兰芷走到客厅里,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吴令明站了起来,“要走了?”
她“嗯”了一声,吴令明看了她一眼,问道:“今天是来看他的?”
兰芷不想掩饰自己的私心,“我说我是来看他的,你会信吗?”
吴令明摇了摇头,“刚才进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他被你气坏了。”
他眼光跟平常很不一样,像是有些怪她,“我本是劝他不要见你了,他伤得很重,你来之前还在天缘居打吊针。”
兰芷一征,“他受伤了?”
吴令明像是很不高兴,“我以为你能看出来,我真不知道是他装的太好,还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他。”
她不语,咬了咬唇,“你们故意封锁了消息?他打算不追究丁媛?”
吴令明叹了口气,“我从来不明白他为什么这般维护你,现在更不明白,这一切是不是值得,你甚至不够了解他。”
兰芷眨了眨眼睛,被吴令明这番话搞得有些气闷,“是,我太多不明白的地方,我问过了,可是他似乎更愿意将我当成敌人。”
“不,兰芷,你先问问自己有没有相信过他?”
吴令明替她打开门,“算了,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他不愿你知道他受伤了,你就装不知道,你先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我还得送他回天缘居。”
她身影在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看了看他,“你好好照顾他。”
吴令明冷冷一笑,“你连真相都不想去追究,我真是替他不值。”
门很快被吴令明关上,兰芷按了电梯进去,许久才发现自己连楼层都没按下,竟就这样呆呆地立在电梯里发着呆,她承认吴令明说的对,对吴令明的欲言又止,她竟然没有追问下去的勇气,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像是在刻意逃避着什么。
她模了模肚子,双眼发直,她不知道当中出现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错漏,或许吴令明是在故弄玄虚,又或者这是沈益南的又一次的伎俩。1d7R6。
她被自己这样的想法惊得出了一身虚汗,几何曾时,自己与他之间信任程度已经如此岌岌可危了。
许是最近的生活过于安逸,反倒令她有了充分不愿去相信的理由。
她觉得背后的寒意越来越深,这种感觉很熟悉,像是生活已经开始平和了,而总有暗流汹动,总让她措不及防。
她扶着墙壁,有些月兑力,踩着步子,却是越来越不稳,似乎就像是她跟沈益南,跟梁树逸这段未可知的前路一样,无法预料。
吴令明关上门才发现沈益南曲着身体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他似乎很不舒服,但仍是倔强着想要打直身体,他一只手撑在门上,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刚才你跟她说什么了?”
吴令明低下头不吱声,想走过去扶他,沈益南却已经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他黑黑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你知道我的底线是吗?”
吴令明抬起头,刚要伸手扶他,沈益南却怒气冲冲地抬起脚踢倒了身旁的落地灯,“你他妈以后再跟她说不该说的话,就立马给我滚。”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吴令明抓住他的胳膊,却被沈益南狠狠甩开,白色T恤隐隐渗出血来,吴令明大惊失色,“沈总,伤口裂开了吗?”
沈益南喘着粗气,像是力气尽失了,也由着吴令明扶着他,差点两人一起摔倒。
吴令明掏出电话给张医生打电话,“张医生,马上到大学路来一下,沈总的伤口像是裂开了。”张医生来得很快,看了沈益南的伤口,就皱了眉头,“怎么回事,不住院我本就是不同意的,好好的在天缘居,怎么又到大学路来了,太胡闹了,身体还要不要了?”
吴令明冷汗就下来了,“现在怎么办?要不还是上医院吧。”
本是闭着眼睛的沈益南抬了抬眼皮,“别废话,我就呆在这里,你让我这样子回天缘居或是去医院,非得让我妈闹翻天不可。”
话音刚落,吴令明的电话就响了,他为难的扬了扬手机,“说曹操就来了,伯母电话。”
陈蕙和马阿姨就出去买了些补血的食品回到天缘居,在家里养伤的沈益南就不见了踪影,把老太太吓得不轻,立刻拨了个电话给吴令明。
“沈太太,嗯,我和沈总在一块儿呢。”
“有点公事要着急处理,你别着急,我们这就马上回去。”
很快安抚好老太太,吴令明只好求陈医生帮忙,“陈医生,你就在这里先简单处理一下吧。”
陈医生摇了摇头,还是就地简单缝合了一下裂开的伤口,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回去了。
沈益南像是疲倦不已,模模糊糊的在药物作用下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吴令明正在外间的客厅里讲电话,他自己起来,穿着拖鞋就出去了,吴令明听到响动转过身来,“好,就这样吧。我有事先挂电话了。”
他挂掉手机,就走过来想扶沈益南,沈益南摆了摆手,“我没事了,先回天缘居去。”
吴令明看了看他的面色,虽是一脸病容,却精神了许多。芷脚从遇身。
于是掏了手机出来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到楼下来接他们。
俩人回到天缘居的时候,陈蕙正满脸焦急地一直看手腕上的时间,一见他们回来了,立刻就迎了上来。
沈益南推开吴令明的手,走在了前面,陈蕙拉住他看了看他全身,“你这孩子,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公事再大也不能不顾身体啊,快,去床上躺着去。”
沈益南也由着她想怎么样就怎样,去了卧室躺在床上就闭上眼睛睡觉,陈蕙看着沈益南的睡容,心里一阵阵心酸,没想到来了趟江城,就遇到这么件事,除了心疼,还有担忧。
沈益南睡得很不踏实,在梦里就蹙紧了眉,陈蕙的手轻轻抚上儿子的眉心,来回的揉,那个小时候会缠着自己要陪的小孩子已经成了如今这个大男人了,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变化太大却让她更为操心。
她已经不了解儿子了,他现在是个男人了,她模着他的下巴,明显感到瘦削了不少,他睡得很不安稳,侧了侧身子,她一模,竟是满头的汗。
梁树逸去了西江,兰芷晚上怎么也睡不着,就披了件衣服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她打开电脑,本是想找个小游戏玩一玩,这是多年养成的坏毛病,有时一个游戏能让她熬过大半夜的漫长时间。
她点开游戏界面,头一次觉得里面花花绿绿地游戏界面让她眼晕起来,于是又果断地关掉了。
她无聊的动着鼠标,心里一动,竟在搜索栏里打了沈益南的名字。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留给外部世界的信息寥寥无已,为数不多的报道中处处可见那几个常见的形容词。
她关掉网页,撑着头,觉得自己在作茧自缚,她又想起他盛气逼人的样子,想起他对着她宣战的样子,这样一想,愈发使自己心思混乱。
她的目光停在自己的肚子上,难道真的要与她孩子的父亲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