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只得不等司马洛城说出相求之事,便先一口回绝了他。
慕紫礼这话一出,似梦已见司马洛城的脸色有些微恙,厅中的气氛顿时尴尬异常。
似梦心里暗骂,这个呆子,如今人家是君,亲自登门相求,必是要事,他却连人家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着实让人滴汗。
“呵呵!那个……我师兄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君上莫要千万莫要同他计较!君上有事但讲无妨,若是力所能及之事,我等定不会推辞!”似梦重重锤了一下慕紫礼的胸膛,干笑两声,想缓和一下眼前的气氛。
司马洛城并非小气之人,转瞬间已仰首大笑,拍了拍慕紫礼的肩膀,道:“慕兄多虑了!洛城此番前来,并非是为国师之事!”
慕紫礼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确实有些欠妥,连忙抱拳,“君上莫怪!”
“哎!二位!就当洛城求你们了!此处并无旁人,大家也都是生死之交了,就不要拘泥这些虚礼,一口一个‘君上’了,听得洛城心中实在别扭的紧!往日里怎么称呼,如今还怎么称呼,可好?”司马洛城双手一摊,长叹一声,神色颇为无奈,似乎他真心相交,而他们却总是避之不及,这种生疏感让他很是不喜。
“这……”慕紫礼还有些犹豫,他着实不了解这些凡人,可想起往日在离境时,那曾在人间游历百年的妖猴所说,再加之他的小兄弟七楠的遭遇,他对凡人的戒心比起妖魅确然更重。
对于司马洛城,当日只因似梦一言,他已决定要助他复位,如今诸事已了,实在不该再有牵扯。
也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他看着似梦时,那双黑亮的眼眸中似乎藏了往昔不曾有的情绪,便是这眼神让自己很不舒服。
可似梦却与他恰恰相反,她虽然知道这人一旦登上高位,便会容易喜怒无常,最好还是远离为妙。
可司马洛城不是普通的君主,只从当日在回玄阳的路上他曾流露出的野心,似梦已知道他是个胸怀天下之人。
她以为,这种真正胸怀天下的人,胸襟自然都比常人宽广,对于这些细小之事自然不会多加计较。
于是,便在慕紫礼迟疑之际,她已爽快答应,“也好!以后私下,咱们三个还如往日一般,这样也显得亲切些!嘿嘿!你说是不是,木头?”她说着用力拽了拽慕紫礼的袖子,示意他不要扫兴。
“洛城此来,既然并非为了国师之职,可是朝中生了变故?”慕紫礼也不再纠结,转而问道。
司马洛城见他二人终于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眉宇微皱,摇了摇头,“朝中尚好,虽有非议,却也顾及我如今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忤逆于我。只是,当日与百里蓉之约,如今生了些变数。”
似梦一听,急问,“可是边关战事吃紧?莫不成那些商**队当真攻城略地来了?”
“梦儿别急,且听我说。当日我与百里蓉签订的盟书里写明,她出兵五万假意围困桂州,借此引媚妃与洛熙调兵出援,而我等便趁机对玄阳城下手。可没想到,龙海与我暗中募集了两万兵马粮草,埋伏在玄阳城外时,宫中却传来君父死讯。后面的一切,你们都知晓了。当日我虽怀疑过媚妃的身份,却始终没想到她是妖魅。”司马洛城说到此处,眼眸一暗,显然还在为他君父之死感到内疚。
慕紫礼轻叹,“赤狐妖的狡猾,便是神仙也有所不防,更莫说是凡人了。”即便是他,若非师父相助,修行万年也是徒劳,险些命丧她手。
司马洛城闻言微怔,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想也罢,死者已矣,如今有比愧疚更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做。
稍顿片刻,复又说道:“崇义殿中一战,幸得慕兄鼎力相助,方能一举歼灭妖妃。原以为宋贤会照着我的意思传讯商国,从桂州撤兵。可我登基次日,却传来桂州城破,老将军上官流云自尽城楼的消息。眼下商国五万大军长驱直入,已然沿着若水北上,只怕不日就要兵临陈州。那日崇义殿中被媚妃所杀的多数都是我云国武将,如今朝中无将可用,玄阳守城之兵加上朝阳宫的禁卫军一共不过三万。若是陈州一破,徐州危矣,玄阳距徐州不过三日路程。”
听他说的这般惊险,似梦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盈着紫色光晕的眼眸骨溜溜直转,心里对那百里蓉最后一丝钦佩也化作唾弃与鄙夷,一国之主,明明定下盟约,还这么狡诈,当真是可气。
“这百里蓉还真是不要脸,一面求着你娶她那无颜的女儿,一面竟然当真打起了云国的主意,真是厚颜无耻的紧!待我和师兄前去陈州,替你好好教训教训那些不守诚信的商国人!”似梦气鼓鼓地拉起慕紫礼的手,就要往外走。
“梦儿且慢!百里蓉此举也是怕我不能顺利登位,她又不肯白白lang费了雪耻的机会,便想趁机攻我城池。可她仅凭五万兵马,想要灭我云国却是天荒夜谈,虽玄阳兵寡,然我云国西疆三郡却屯有十万精兵。只是路途遥远,不便解此燃眉之急。如今我已登基,命了快马往各国送达文书,想来此刻百里蓉也该得到消息了。只望她看到文书后,能遵守我们的约定,让她的军队撤出云国。”司马洛城下颌微抬,眼中的焦灼并未减轻。
“我明白了,你是怕她万一装瞎,不肯撤兵,所以想让我和师兄前往并州提醒她,对吗?”
“因此前妖妃之事,我已是声名狼藉,虽登君位却难免遭人诟病。此番云商之战,我若亲征退敌,必能以此战功让云国重新立于九州,让世人逐渐忘却那些不堪往事。故而,梦儿与慕兄不必往并州,只需……”
司马洛城轻声说着自己的布署与安排,似梦与慕紫礼连连点头,随即三人一同出了别院。
是夜,乌云遮月,凉风阵阵。
朝阳宫中,除却永乐殿尚有亮光,其他殿室皆是漆黑一片,静谧无声。
司马洛城自登君位,便命人将曾住过的司晨殿封了,自己则搬到了往日母亲所居的永乐殿。
永乐殿地处朝阳宫的北翼,远离正殿,作为君主的寝殿确显简陋些,可也有一个好处,便是僻静。
司马洛城是个十分谨慎之人,尽管已在高位,却对周遭之人格外小心,加之如今他可信之人实在甚少,故而此刻殿外并无侍从值守,就连平日里在永乐殿当值的奉茶侍女都被寻了旁的差事早早就打发出去了。
案几前,司马洛城微蹙剑眉,伸手指着案几上的云国地形图向身旁的似梦与慕紫礼低声解释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