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真要去做帐房先生?”小蝶一脸的惊讶。
“已经应下来,一个月三两银子工钱。怎么,你不同意?”
“不是,这是好事啊。”小丫头脸上的神色由惊讶变成惊喜:“三两银子,这可是大商号帐房才有的待遇,我就说我家少爷了不得。这不,才中了县试头名,就有人过来礼聘。”
“你不是要让我安心读书,考取功名吗?”看到小蝶很欢喜,苏木心中也是高兴。作为一个男人,自然要养家糊口。还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女人吃饱穿暖,过得体面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事情?
小蝶听苏木这么问,正色道:“虽然我当初说过要让少爷好好读书,也好出人头地。可这世上的读书人多了,能够考取功名,甚至做官的却没有多少。即便是秀才,也大多以教馆为生。”
苏木深以为然后,小蝶的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头。
小蝶又有些忧虑:“少爷,你以前病得厉害,如今方好。又没在外面做过事,不懂得为人事故,我担心……”
她这是在担心苏木的社会经验欠缺,怕他在外面吃了亏。却不知道,现在的苏木本是一个积年老鬼附身,又是在高校那种人尖子扎堆的地方出来的。一丢进相对淳朴的古人堆里,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
第二日,苏木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背了手出门,问了胡家货栈的方向,潇潇洒洒地走了过去。
胡百户的货栈位于水西门码头,古代的城市都是依水而建,图的就是水运的便利。
保定老城的码头乃是本府最繁华的所在,一片不大的码头,林林总总聚了十多家商号。胡家商号规模不小,可在其中也不过是中等偏下的样子。
看着货栈的招牌,苏木竟有些微微地紧张。
在以前他因为大学成绩优秀,研究生毕业之后就被留了校,根本没参加过招聘会。说起来,今天过来面试还是新娘子上轿第一遭。
摇摇头,竭力将这丝紧张抛之脑后,镇定地走了进去。
里面有不少小二在搬货物,其中还有不少人穿着破烂的军装,其中就有一高一矮两个军汉。
苏木心中本奇怪,这当兵的怎么干起伙计了?
转念一想,立即明白,原来这古代的军户都依附在官长身上,既是下属,又是佃户。
见苏木穿得整洁,就有一个伙计迎上来,拱手问:“客官可是来办货的?”
两个军汉也发现了苏木,忙道:“是百户新聘来的帐房先生,老爷说了,人一到立即接过去见面。”
“哦,原来是苏木啊!”那伙计顿时放松下来,很随意的地说:“进去吧,我们早就等着你来。”
说完话,就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不但是他,货栈里的其他伙计也都是一脸的诡异。
苏木更是疑惑,这些家伙怎么这么奇怪。
胡家本是一座颇大的院子,看模样起码有大大小小六七个院子,前店后院子。
穿过大堂,就来到背后的天井里。天井四周是三排房屋,估计是帐房和仓库。
再后面应该就是胡百户的住所,从里面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声音有高有低,其中还有人显得很稚女敕,估计是年纪不大的童子:“自明诚,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诶……”与外面的市井之声很不协调。
苏木暗叫一声:却忘记了,韶泰不是到这里来坐馆教书吗,我来做帐房,若被这老夫子碰倒,岂不要被他教训一通,苦也!
帐房的门口正站着一个魁梧大汉,大汉面前是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头:“老爷上个月的帐目还没有对出来,钱目往来实在太繁琐……还望老爷恕罪……啊,老爷,新……人来了。”
苏木知道这条魁梧汉子就是胡百户,忙一拱手:“苏木拜见百户老爷。”
响亮的声音响起:“别那么多礼节,我不讲究这些,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苏木被这一声震得耳朵一阵嗡嗡乱响,心中吃惊,抬头一看。眼前这家伙身高臂长,起码有一米八十,面庞黝黑,身上全是紧绷的腱子肉,尽显威猛。
这胡百户大约有四十出头了,不愧是军人,一把年纪了,身材还如此健美。他五官也蛮端正的,放后世也是个型男大叔。
再想起自己单薄的身体,苏木一阵羡慕嫉妒恨。
苏木在观察胡百户,胡百户也好象是在仔细端详着他。
二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半天。
“你就是苏木,苏家大房的那个,刚拿了县试第一。看你模样,不像是个呆子啊!”
“苏木上前年丧父,心中悲痛得不能自已。别人见了,却道我痴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苏木最恨别人喊自己傻子呆子,立即顶了回去。
“傻不傻的以后就知道了,不过要想做我胡家的帐房却没那么容易。我且问你,本店刚买进十四斤大米,每斤三文。又买进小米六斤,买价两文。若大米以四文卖出,小米三文卖出,一共赚了多少钱?”
“利润二十文。”苏木只想翻白眼,这就是胡百户对自己的考核吗?这种最基础的四则运算,也不过是小学二年纪的水准,用在帐房会计的招聘会上,是不是太不严肃了。
“好。”胡百户又问了一个类似于鸡鸭同笼的算术题。
这下苏木终于有些恼火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弄出这么简单的问题来考察我,不是明摆着挖苦我是个傻子吗?
他却不知道,这种题目在没有现代数学公式的情况下,对古人来说其实还是很麻烦的。
“恩,还算不错。”胡百户最后又喝道:“昨天爷爷和手下几个混帐小子耍钱,赢了十两银子。其中有六两折色八成,四两折色七成半,我一共赢了多少?”
折色就是白银含量,因为提炼技术限制,又或者有人故意参假,这年头的白银中的银含量各有不同。官府在收税之后多半会重新提炼,铸成五十两的大银锭。这其中就会产生火耗,有许多损失。而这部分损失大多要落实到百姓头上,比如一两银子的税款,在实际征收的时候会多收一成或者二成。
正因为如此,地方官员靠吃火耗费,每年都有大笔灰色收入。清朝雍正皇帝见这其中的虚头实在太多,这才颁布了一个耗羡归公的法令。给地方核定了一个损耗的标准。
胡百户又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算术题,老实说这个题目只要背过九九乘法表的人都能轻易作出来。
苏木更恼,没好气地回答:“一百两。”
“一百两,你怎么算得……果然是个傻子!”胡百户瞪大了眼睛。
苏木哼了一声:“既然赌博的是你的手下,敢在你面前使杂色银子,那是对你的不恭。你应该立即抽出刀来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喝令把银子通通交出来赔罪。到时候,别说一百两,就算再多些,也能抢来。”
胡百户一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哈哈,说起话来还真有意思,对我的胃口,没错,咱们当兵的就是这种禀性,一个不顺眼,抽刀子**娘的。你这个帐房先生我收了,以后就在这里面做事。”
一边笑,一边指着身后的那间屋子。
苏木也笑了,一拱手:“多谢百户老爷。”
“我叫胡顺,胡说八道的胡,顺心顺意的顺。”说完话,胡百户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