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刚走进苏家大门,就看到小蝶正好在在门口,身边是几个苏家下人正在讨好地问候:“小蝶大姐,宗祠那边不是正在修葺吗,大房的院子也有些破了,要不,叫他们过来打扫一下?”
“小蝶姐姐,这个月各房的丫鬟们每人都得了两尺花布,才这点寸头根本就当不了什么使,要不把我那份给你,别客气,都是一个院子的姐妹嘛,咯咯!”
“小蝶,你现在真是运气,碰到这个有出息的公子爷。咱们也是一起进苏家的,我怎么没这种运气呢!”
“我说呢,还是小蝶有眼光,早就看出大公子将来不得了,早早地就跟了过去。怎么说呢,这叫从龙功臣啊!”
下人说话没那么多顾及,讨好起人来,也是极尽夸张为能事。
苏木看得只摇头,倒是那小蝶依旧一脸的平静,同人说起话来也极为得体。
见苏木过来,众人慌忙一施礼,叫了声“大公子”,然后畏惧地散开。若是换成往日,早“傻子”“呆子”地大声呵斥了。
苏木也懒得理睬这些小人,再过得几日,一旦离开保定,他也没打算再回来。这辈子,他是再不想同苏家有任何交集了。
“少爷。”小蝶平静地说。
苏木有些激动,压抑着心中的兴奋:“小蝶,我中了头名。”
快乐应该同最亲密的人分享,如此才能得到加倍的欢喜。
“是,刚才都听到了。”小蝶却是面无表情,显得异常兴奋。
“我得第一了,是秀才了。”小蝶的平静让苏木有些料想不到,声音忍不住大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恭喜少爷。”小蝶一福,还是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苏木泄了气:“算了,回院子去吧!”转身朝前走去。
“是,少爷。”
于是,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后面还跟着一串看热闹的苏家下人,显得浩浩荡荡。
很快,就回到自住的院子,背后却传来“碰!”一声。
苏木回头看去,小蝶已经狠狠地将大门关上了。
她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让苏木心中忐忑,忍不住问:“小蝶,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突然,小蝶嗓子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然后猛地骑到苏木的背上,大声地笑起来:“中了,中了!”
她这一招,苏木措手不极,只感觉背上有一具温热的身体狠狠压来,忍不住叫出声来。
还没等他说话,就是雨点般的吻落到脖子上。
苏木一呆,再动不了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背上的小蝶突然嘤嘤地哭起来,泪水雨点一样落到颈窝里:“守得云开见月明,老爷,老爷,你在天之灵显灵了,大少爷中秀才了,还是第一。这些年,我小蝶苦啊,眼见这就忍不住,活不下去。之所以还活着,那是割舍不了大少爷,我若是走了,少爷他又该怎么办。如今回想起来,以前所受的苦都值了。”
苏木听小蝶吐露心声,眼睛也是一热。
良久才将小蝶从自己背上放下,伸手擦去她面上的泪珠,小声安慰半天。
等小蝶好不容易止住哭声,苏木这才微微一笑,问:“小蝶,刚才在大门口,我同你说话,你怎么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怎么现在又乐成这样,倒将我吓住了。”
小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心地看了院门一眼,低声说:“刚才那么多人,这么大喜事,小蝶肯定会得意忘形的,若让人看了,岂不羞煞个人,因此强自忍了。”
苏木“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终于撒了出去。
他大步走到院门口,猛地拉开大门:“大丈夫行事,当率性而为,又何惧他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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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货栈早已大门紧闭,和往日的门庭冷落不同,虽关门闭户,却显示出一种说不清倒不明白威严。
同是百户,锦衣卫的威势却不是普通卫所军官所能相比的。
往日作为胡家书院的那座院子也是异常安静。
在书屋正中本悬挂着一张燃荆图,如今却换成了一张佛像。
胡莹一大早就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低声祷告。
时间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中午,可她还是如泥塑木雕一样保持着这个肢势。
一个胡家的小丫头站在她身后,见时辰不早,忍不住说:“大小姐,已经到午饭时间了,不如先用些饭食。”
胡大小姐却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摆了摆头,又将眼睛闭上了。
同以前相比,胡莹瘦了一圈,但个子却显得更高,皮肤更白。
突然间,大门“轰隆”一声被人推开,然后是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不用看,定然是胡进学来了。
但胡莹还是没有动。
大个子喘着气叫道:“中了中了中了。”
一连但个“中了”之后,又是一声大吼:“子乔本次院试得了头名案首,小三元!”
胡莹猛地站了起来,突然一笑,如同一朵空谷百合开放:“进学哥哥,去将爹爹珍藏的那坛状元红打开,为子乔贺。我胡莹没看错人,虽然世事无常,可这辈子却也值了。”
今天胡顺不在,屋里就胡莹一个人。
酒坛开了,红色的酒浆一口接一口地饮着。
胡莹显得很是高兴,不住口地问大个子外面是什么情形。
胡大小姐和苏木的事情,胡进学是清楚的。
其实,他也能看出来苏木对胡莹很有好感。至于自家小姐,对他更是刻骨铭心。
只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一般女子若是碰到他们这种情形,只怕早就生生死死好几回了。可此刻的胡莹却平静得厉害,反是一脸的微笑,问起问题来也是逻辑分明。
胡进学:“回小姐的话,整个保定老成都轰动立刻,你想,小三元啊,都说咱们这里终于要出个名动天下大名士了。这第一次参加科举就能连得三个第一,将来中举人中进士想必不难,搞不好就是解缙第二。”
胡大小姐又是将一口酒饮下:“马上就是乡试了,估计子乔要去京城了。”
“是,听苏家的人说,子乔同何大人说了,过得几日他就要去京城。”
胡莹将碗放下:“子乔这一走,只怕再不会回来了。”然后眼泪就在笑容中落下来:“我是知道他的,这地方已经伤了他的心。还有啊……苍鹰出了牢笼,眼睛里只有那片广阔的天空,而我,不过是他脚下的一片云彩。苍鹰才不会因为一片云彩而停留呢!”
“小姐。”丫鬟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别哭。”胡莹抹去泪水,笑着安慰地她来。
又对胡进学说:“大个子哥哥,苏木走的时候,你也不要去送。马上就是乡试了,别乱了子乔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