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这个姓朱的小子一脸的轻佻剽疾,他身后的两个打手更是孔武有力,至于死太监刘伴,长得不阴不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昨天捉弄了朱寿一场,苏木也知道那家伙就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也预感到他会找上门来,却不想今天来得如此之早。
他正站起身来,正要问朱寿来这里做什么,突然间,就听得有人轻呼一声:“你们来做什么,我弟弟念祖不在?”
转头看去,西屋的门开了,吴小姐一脸惊慌地走出来,依旧是微微一福,说起话来柔声柔气的。
朱厚照身后的两个护卫眼睛明显一亮,显然也没想到这么个又破又脏的大车店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
未来的正德皇帝在后世人看来是个荒婬的皇帝,甚至还亲自跑江南去选美什么的,其实这也不过是以讹传讹。
从真实的史料上来看,正德皇帝爱玩不假,可人家的兴趣在带兵打仗上面,是个阳刚气十足的男儿,和委琐的荒婬之君根本就不搭界。
况且,他今年才十四岁。皇宫里面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倒不觉得眼前这女子有什么了不起。
反是一愣:“什么念祖你弟弟什么的,莫名其妙?”
他不说还好,一问,吴小姐反有些慌乱,修眉间却是忧虑。
定了定神,又柔声道:“这位公子可是来找我弟弟的,他叫吴念祖。对了,他排行第二,外间的人都唤他吴老二。”
话音刚落,北屋里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这个该死的畜生,一定是在外面闯了祸,叫人找上门来,畜生,畜生啊!”
声音中带着痛心疾首。
吴小姐:“爹,你别急,看这位公子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女儿晓得怎么办。”
又朝朱厚照一施礼:“我弟弟真的不在,不管他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总归会给你一个交代。还请公子有话好好说,休要惊吓了家父。还请问,这次要陪多少钱……”
“啊,赔钱,赔什么钱……”朱厚照张大了嘴巴,半天也着声不得。
苏木笑起来,看来,这个吴小姐是把这姓朱的小子当成外面的混混了,以为吴老二在外面摆了摊子,被人追上门来。
呵呵,姓朱的小子定然是宗亲不假,却被人当成地痞,这事是有些好笑。
不过,苏木心里还是赞了一声:这个吴小姐举止从容,却是个人物。
就笑着对朱厚照道:“朱寿,你手下看起来凶狠霸道,却将吴小姐给吓住了。”又给两人介绍道:“这是吴小姐,我们住一个院子的。这是朱公子,于我相识,不是来找你弟弟的。”
吴小姐这才知道刚才误会了,洁白的面庞有些微微发红,又是一施礼,无声地退进屋去。
朱厚照看了看两个护卫,骂道:“我就说今天出来怎么满大街的人见了我就躲,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家伙长得实在丑,快退出去吧!还有,刘伴,你也出去,到处走走,别打搅我和苏木说话。”
刘谨点点,就带着两个护卫出去了。
等他们走远,朱厚照朝四周看了看,口中啧啧有声:“这院子也真够破的。好,所谓中隐于市,一箪食,一瓢饮,穷不改其志。你果然是个高人啊!”
苏木又好气又好笑:“朱公子,你今天带人杀上门来,所为何事,不会是要找回场子吧?”
如果这家伙再纠缠不休,苏木倒不介意胖揍他一顿,唯一担心的是朱小子带的那两个护卫,一看就是厉害角色,自己一介书生,真动起手来,只怕要吃大亏。
“比武,不不不,你是个大高手,我又打不过你。如果再和你动手,岂不是自不量力。”朱厚照摇了摇头。
听说不是来打架的,苏木心中稳当了,只要不是来打架的就好:“那你找我做什么?”
“我朱厚……寿,一生醉心武学,自诩为京城第一高手。可昨天与兄台交手,才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自昨天那场较量之后,我日思夜想,脑子里都是那长比武的情形。只觉得兄台的一招一式都是那样的妙如毫端,看起来好象没有丝毫出奇之处,可就是那种平凡的招式却死死地将我的精妙武学给克制住了。”
朱厚照侃侃而谈,一脸的激动:“今日一大早,我总算是想明白了。并非你的武艺不好看,而是已经到了反朴归真的境界。所谓大巧不工,由繁入简,已近乎于道矣!所以,我这就找上门来,想向苏木你学得这神乎其技。”
听他说了这半天,苏木瞠目结舌,半天才醒过神来,叫道:“什么,你想拜我为师学武?”
完了,完了,这小子学武学到走火入魔脑子进水了。
我苏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对付你一个小孩子当然是举重若轻,一拳放倒。可我又懂什么武学,也只比普通人身体灵活些罢了。
朱厚照摇头:“不是拜师,我身份有些特……特殊,不好拜你为师的。就想到你这里来切磋请教……”说到这里,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确实,堂堂太子的老师,怎么说也应该是内阁大学士,不能随意拜到别人门下的,若传了出去,反把苏木给害了。
苏木却以为朱厚照是皇室宗亲,搞不好是哪家王爷什么的子弟,确实不便给人当徒弟:“切磋什么呀,也没什么好讨教的。”
这小子脑子不灵光,典型的**一个,搞不好哪天就会闯祸,苏木可不想和他切磋交流,再说,他也不懂武功啊!
“苏木,你是不是存了门户之见,不肯将高明武学传授给别人?”朱厚照一副明白过来的模样,拍了拍脑袋:“要不,我可以发誓,学了你的武艺,若不经过你的同意,绝不传授给其他人。”
十三四岁的熊孩子,正是最天不怕地不怕最讨厌的时候,苏木也懒得理睬,哼了一声,又坐回椅子上,端着茶杯喝了一口,思索着该抄什么书。
“苏木,你究竟答应不答应啊?”朱厚照还在不住地问。
旁边小蝶也看明白了,这小孩子就是个呆子痴子,跟少爷当初差不多。
自家少爷书生一个,又不是军户,懂得什么武艺,怎么就被这小孩子当成高人了。
看来呀,他病得还真是不清,可怜见的!
心中难免有些怜悯,就小心劝道:“朱公子,我家少爷自然是身坏绝技的,可你也看到他不正慢着读书备考吗,马上就是乡试了,可打搅不得。”
“不就是一个乡试而已,就算中了举人,也没什么了不起。依我看,以苏木的武艺,就应该上战场为国效力。”
小蝶心中更是叹息:果然病得厉害,看样子同他说道理是没用的,这呆子得哄。
照顾苏木这些年,小蝶已经有一整套对付痴呆人士的经验,就道:“其实昨天我家少爷回来之后也同我说过你的情形。”
朱厚照眼睛一亮:“苏木又是怎么评价我的?”
小蝶:“少爷说朱公子你武艺不错,可惜程度太低,太高明的东西也学不来,得回家去再学几年,才能学他的功夫。”
“不了,怎么就程度太低了,我如今已经是打遍京城无敌手了。”朱厚照大怒,对苏木大声道:“你别看不起人,今天我就耍一套最拿手的少林拳,让你看看我功力精深到何等程度。”
说完,就将身上的锦袍月兑了扔到一边,拉开架势,在天井里一招一式地比画起来。
不的不说,这小子的的花拳秀腿还真是好看。
但见漫天都是拳影,只片刻,天井里都是霍霍风声。
这里本就窄,他这一耍开了,惊得小蝶连连后退,嘴唇都白了,心中一个念头:“这姓朱的少年病得厉害不说,还是个武疯子,等下若是伤了少爷又如何是好。”就将目光落到靠墙的门栓上,准备先把他给打昏过去再说。
不得不承认,朱厚照的体能非常好,比画了半天,竟不带一点喘。
苏木被他闹得心烦意躁,根本没办法思考,又担心他惊吓住院中的两个女人,只得无奈地说了一声:“都是花架子,你还是别现了。”
听到这话,朱厚照像是中了魔法一般定住,然后虚心请教:“苏木,我什么地方使得不对。”
苏木随口道:“你下盘虚浮,根基也不好,腰和腿都是稀的,真要学上乘武功,得从扎马步开始,回去练几年马步再来吧!”就想把他给打发了。
朱厚照一听:“这马步还用学吗,多简单啊!”说完就蹲了下去,当场拉开了架子,让苏木指点。
看情形,一时半刻他是不想走的了。
苏木气得一翻白眼,忍不住暗骂一声,你要蹲自蹲去,没人拦你,看你能坚持几分钟。练得累了,自己知道回家。
却不想,那姓名朱的小子这一蹲,就蹲了大约五分钟,须臾,一身都抽搐起来,满头的汗水纷纷落下。
到最后,终于一坐到地上:“我不成了,我不成了,苏木,这马步还真不好扎啊!”
苏木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依旧低头想事。
过了大约一分钟,朱厚照突然叫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继续。”
这次他坚持的时间要短些,只不过三分钟就倒下来了。
苏木继续不理。
歇了片刻,朱厚照第三次扎马步。
“还来!”苏木倒是为这小子的执着吃了一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觉摇了摇头,道:“姿势不对,你这样站马步只会扎到腰肌劳损。马步,马步,关键是要扎出一个马字来。人纵马奔腾,身体随着马一起一伏,所以站马步的时候也要站得一起一伏,如同人在鞍上,这才是一切拳术的基础。”
“呸,我这臭嘴!”话刚说完,苏木就差点忍不住给自己一记耳光。这小子已经如此难缠,不理他,等下他自己就会离开。自己搭这么一句腔,不是多事吗?
实际上,刚才这番话,苏木是在后世从一本国术小说上看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刚才见朱厚照的马步扎得不对劲,就忍不住随口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