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刚才想起的事情就是:还有一个月就是乡试了,可怜的是自己还没有做任何准备,如果现在去考,不名落孙山才怪。
在得知《西游记》一案事发,林家书房被查抄的时候,苏木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只怕要糟糕了,想的就是尽快逃离北京,走得越远越好。
只不过因为身上的钱已经花尽,就算想跑路,也没有路费,这才被陷在了京城。
可今天阴差阳错的去礼部报了名,又从胡进学口中得知此案已经审结,同他没有半点关系。
如此一来,他也不用浪迹天涯当个流民了。
如此一来,他以前依靠科举入试,做官的人生理想又能够实现了。
人生不能没有理想,当初决定放弃科举的时候,苏木心情非常抑郁。虽然生活贫苦,但他还是有信心在一年之内赚一笔银子混进中产阶级的队伍,未来,做一个富商,凭借现代人的见识,还是有很大可能的。不过,没有了追求,失却理想的日子,就算再富有,也没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苏木的第一反应就是狂喜,又可以参加科举了。
第二反应却是一惊奇:“糟糕,我这几天光想着怎么赚够路费逃去南方,根本没读过一页书,还没进入考试状态。再说,同已经提前知道会试考试题目不同,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次乡试究竟会考些什么。童子试连过三关,其实都存在侥幸因素。其实,若靠自己的真本事,未必就能中。”
“现在这场乡试,就只能凭真本事去考了。”
韶先生又没在身边,没有了名师指导,只能靠自己模索温习,如此,又把握考中吗?
苏木心中一阵担忧,好在他才到北京一天一夜,现在温习还来得及,尽人事,听天命吧!
先去买几本时文集子读读,临阵模枪,总归是有些用处的。
这次乡试对苏木来说是他穿越到明朝后真正意义上的考验,只要过了,就是远大的前程,只要过了,凭借着预先知道考试题目,并有状元范文在手,要中个进士跟喝水一样简单。
于是,他就问胡进学借了银子,匆忙地跑去书坊,买了好几本时文集,把前两届中式的乡试范文都被备齐了。
苏木和胡进学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的钱也就是苏木的,不过苏木还是不打算赖帐,以后有机会还得还他。
回到家后,天已经擦黑。
小蝶等得急了,见苏木回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忙问他去哪里了。
苏木笑道:“还能去哪里,我去礼部把名给报上了?”
“报名,报什么名?”小蝶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参加乡试吗,我去把名给报了。”苏木将文凭掏了出来,连同银子一道交给小蝶,让她收好,别丢了。
“乡……乡试,少爷你要参加乡试……”小蝶口吃起来,银子入手沉重,打开一开,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更是吃惊:“哪里来的钱?”
苏木就将今天去午门碰到孙臣,被强拉去报名,后来又去见胡进学了解案情一事一一同小蝶说得分明。
小蝶听完,知道自家少爷没事了,欢喜得声音都哽咽起来:“天见可怜,总算是绝处逢生,这下就好,这下就好。这几日,看少爷郁郁寡欢,小蝶的心里也难过极了。”
苏木模了模她的手,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老天可怜,总算顺利度过难关,可命运被老天爷操纵的感觉非常的不好。
苏木第一意识到:这封建社会的忌讳什么的实在太多,个人的行为法律也没有一个清晰的界定,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做出了不恰当的事来,这就是所谓的人治社会的特点。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不过是一本小说而已,若别人知道是我苏木所作,只怕现在已经被革除了功名发配到大同跟林老板做伴了。
可如果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进士,甚至点了翰林,名满天下,就算所有人都知道那书是我所著,以弘治朝文官的能力,东厂敢来找麻烦吗?
就算有心办案,堂堂翰林学士,没有皇帝点头,别人敢动吗?
归根结底,还是我的身份不够尊贵,没有官位。
那么,从现在开始努力,考个状元出来吧!
小蝶抹了半天眼睛,这才笑起来,喜滋滋地给苏木安排晚饭。
吃完饭,苏木看了一个多小时书,小蝶就打了洗脚水过来,温柔地帮他擦了脚:“少爷,别用功了,还有一个月才考试呢,睡吧!”
苏木此刻已是心怀大畅,忍不住开起了小蝶的玩笑:“小蝶,咱们这次是有惊无险,好象有必要庆贺一下。”
小蝶:“怎么庆贺。”
“干脆今天就睡一张床好了。”
“啊!”小蝶惊得满面通红。
苏木哈哈大笑,站起身来,躺到地铺上:“我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放心好了,你依旧睡床。”
没有了《西游记》一案的困扰,苏木晚上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早晨竟然起晚了,大约是上午十点钟模样。
今天是阴天,天气不错,很凉快。
苏木就让小蝶搬了桌子,坐在天井里看了半天时文,就选了一篇解元范文,揣摩半天。依韶先生,以这个题目,反着意思试作起来。
反正不过是题海攻势,每天写几篇文章,海量习作下来,总归要打中一题。
现在没有了名师指点,只能采用这个笨办法。
实际上,这个办法也不错,乃是前人经验的总结。
见这家少爷用功读书,小蝶也很是高兴,就站在一边小心侍侯。
苏木是这么打算的,每天上午先半个时辰的书,将儒家典籍背诵几篇。然后读几篇时文,访作一篇。
下午再读几篇范文,随意作两题。
到晚上,则写两千字的《红楼梦》。
学业已是如此紧张,按理苏木不应该再想着写小说的。
可苏木昨天晚上考虑了半天,其实他对乡试也是没有把握的,运气好,或许能够中。可若是运气不好,落了榜,自己还得等上三年。这三年中,自己和小蝶的吃和可都要着落在这本书上面。
目前书坊是不收书,可只要风声缓上一缓,一样要收稿子。
作为一个现代人,没有人比苏木更清楚《红楼梦》这本书的价值,只要读者读上几章,就要得乖乖地陷进去。尤其是深宅大院的女人们,跟是一日不读宝玉,就如同丢了魂魄一样。
这本书,苏木大概估计了一下,赚上几千两还是有可能的。
为了保险,还是得先存点稿子,免得将来中了举人,被弄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苏木的日程表排得满满的,几乎没有休息时间,从明天开始,也不可能在睡懒觉了。
今天上午是没办法作文了,苏木看了几页书,午饭时间就到了。
用过饭,休息片刻,开始下午的功课。
前阵子苏木光顾着带小蝶在山东游山玩水,已经有些日子没写八股文,这次重新提笔,手有些生涩,写起来死活也不满意,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篇八百字的文章也是改了又改,满纸都是污迹。
苏木有些叹气,忍不住喃喃道:“不成,不成,这才是三天不练手生啊。”
小蝶轻轻地给苏木打着扇子,安慰道:“少爷,你可是我们保定有名的大才子,无论怎么写,都是极好的。”
“你又不识字,怎么知道我写得好不好?”苏木苦笑,突然想起一事,问:“这两日怎么没看到吴老二,他回来过吗?”
小蝶撇了撇嘴:“没看到过人,估计就没回来过。”
正说着话,苏木就看到有人从外面走进来,不是朱寿又是谁。
这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苏木不觉皱起了眉头:我也是多事,昨天教他扎什么马步啊!
“原来是朱寿你来了。”
“请叫我朱大将军。”朱厚照今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身后除了刘伴那死太监外,还带着两个侍卫。
朱厚照朝两个侍卫喝道:“你们就不用进来了,没看到这里很挤吗,外面候着。”
“是。”三人不甘心地出去了。
“你腿怎么了?”苏木见他走路一拐一拐的跟个猢狲一样,突然想起了孙猴子,心中好象。不过,这猴子也太强壮了些吧!
“还能怎么样,扎马步扎的。子乔,昨天回去之后,我又扎了几次,今天早上一起床,浑身又酸又疼。”
“你晚上又扎马步了?”
“对,又扎了接近一个时辰。”
苏木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这孩子也真够刻苦的:“何必呢,何必呢?”
朱厚照一脸的兴奋:“子乔,还别说,你这个法子就是好。我以前也见过别侍卫扎马步,可多半也就是半柱香的时间,可我一扎就是一柱香,看来,的确是一门真功夫啊。不行,我得每天来你这里学艺。”
苏木脑袋大了一圈:我现在正急着读书备考呢,谁有功夫教你武艺,再说,我也不懂啊!
“没空,我要读书。”
“读书干什么,多没意思啊?”
“我的朱大将军,你身份尊贵,就算什么不干,也不愁吃穿。我穷秀才一个,如果不考个举人、进士,不当官,吃什么喝什么?”苏木扬了扬手中的书:“马上就是乡试了,你不知道吗?”
朱厚照看了看院子,连连点头:“你确实也够穷的,要不我出点学费吧。”
出钱,感情好。苏木眼睛一亮,可转念一想,这家伙是个宗室子弟,身边必然不缺高手,我若是胡乱教他,将来肯定要被戳穿,免不得又是一场麻烦。再说,骗人的事情我苏木也干不出来。
“没空,给学费也不行。”苏木脸一板,又拿起一本《大学》细心揣摩起来。
朱厚照见苏木不理睬自己,也不生气,自己在旁边玩了半天。
总归是少年人的性子,闲不住,就在天井里打起拳来。
顿时,满院子都是拳脚的风声,他口中还喝喝有声。
小蝶更是惊得紧张地将身体拦在苏木和朱厚照之间,生怕朱姓小子的拳头招呼到少爷身上。
苏木被他烦得实在是静不下心来,把书一扔:“烦死了,我教了我教了。”
朱厚照大喜:“子乔你终肯教我真本事了?”
苏木点头,让小蝶进屋搬了一把凳子,让他坐好,将那本《大学》扔过去:“大学之道,在亲民,在止于之善。这一章是孔子的竟问,这一节是经文中的纲领。孔子说,大人为学的道理有三件:一件在明明德。上明字,是用功夫去明他;明德,是人心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的本体。但有生以后,为气凛所据,物欲所蔽,则有时而昏,故必家学问之功……好了,先解到这里,你把我刚才所说的意思抄一遍。”
话音刚落,北屋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声音颇为惊讶:“解得不错啊!”
正是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吴老二的父亲吴老举人。
苏木也是一呆:我怎么说出这段话的……对了,这是张居正讲解《大学》的原文,我以前正好看到过,大概意思还记得……
朱厚照却大叫:“我是来学武的,你怎么教我读书?”
“欲练神功,必先读书。”苏木严肃地回答说。
这小子实在太烦,妈的,你不是要来学艺吗,我先把你给忽悠住。
你就给我老实呆在旁边读书写字好了。
否则你每天给我来这么一出,我还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