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的确是从西苑燃烧起来的,放火的正是徐灿。
此刻,瀛台之战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不可否认,未来的正德皇帝和他手下三十来个护卫装备精良。除了朱厚照这个水货之外,其他人都是百里挑一个好手,对上仓促而来的东厂太监,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占了极大的优势。
早在之前,朱厚照已经命人用家具将栈桥堵住,并亲率卫士手执长枪在后面把守。
任何一个敢于翻过这到障碍的敌人,都会同时被七八条长枪毫不留情地捅下去。、
而敌人的刀枪落到他们所披的重甲上,只不过是一道浅浅的痕迹。
须臾,地上就堆了一层太监们的尸体,天气实在太冷,热腾腾的血刚一流出就被冻住。
无数双脚踩在红色的冰层上,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
按说,这样的战斗对太监们来说无疑是送死。不过,一想到太子所说的那句“东厂做乱,当尽数剿灭,一个不留,杀!”,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若是败了,徐灿固然难逃一死,其他人也免不了人头落地。
储君的荒唐大家有不是不知道,这人就是个疯子。
疯子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揣度,搞不好他还真动杀心了,决意将整个东厂连根拔起。再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子,他老朱家,太祖、成祖这两个皇帝,谁不是谈笑之中就灭你满门,一个谋逆案办下来杀七八万人眉毛都不皱一下。
今日若是想活命,只能将这个暴戾的储君灭了。
因此,虽然朱厚照等人一开始占尽上风,可架不住东厂同仇敌忾,架不住他们人多。
只小半个时辰,在付出将近四十条人命的代价之后,堆在栈桥上的街垒终于被太监们“轰隆”一声推进湖中。
“破了,破了!”两千多太监都在欢呼。
看到这清醒,一直捏着拳头坐在凉轿上的徐灿这才放松下来,只感觉身上都头到脚都已经被汗水沁透了。
在看轿子的滑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凝上了一层薄冰。
雪更紧,天黑得怕人。
徐灿一跃而下,大喝:“冲进去,面圣!”
“我们要面圣!”
“万岁爷,奴婢要见你啊!”
一时间,东厂诸人士气大振,然后如潮水一般朝前涌去。
东宫卫士毕竟人少,转眼就有两人被人潮吞没了。
他们身上虽然穿着重达四十来斤的铠甲,可一旦被人扑倒在地,却因为实在笨重,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其他人都是面色大变,战斗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手中的长枪刺出去过多少次,上面已经沾满了人血,滑溜溜地着不了力。
而手臂也软得好象不属于自己。
“太子,退守瀛台,快退啊!”几个卫士不住大叫。
说来也怪,朱厚照虽然第一个动手,可到现在依旧龙精虎猛,听到手下喊,哈一声大笑:“怕什么,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本殿还没有杀过瘾呢!”
说着话,就学着苏木教他的那句京剧唱腔:“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贼人巢穴,看我杀他个干干净净!”
“太子爷,使不得啊!”身后的张永忙大叫道:“来人啦,护着殿下退守瀛台!”
众护卫这才同时扔掉手中长枪,团团将朱厚照围住,簇拥着他,一声呼啸,疯狂地朝后面跑去。
还是有两个卫士迟了一步,被人按倒在地,被人提起铁锤一记记不停歇地朝头上砸去!
“轰隆!”一声,大门关上了。
等上好门闩,所有人的人都同时软到在地,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碰碰!”门外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整个大殿都在剧烈的颤抖,一声声直如敲在所有人心上。
无论怎么看,这一仗都是败了,所有人都是一脸的死灰。
突然间,刘瑾发出一声压抑的哭声:“太子爷,败了,败了,还是快些逃吧。海子里结了冰,咱们从上面走吧!”
其他卫士也同时道:“储君,刘伴说得没错,先避一避!”
“避什么避,咱们现在不过是战略性的撤退,先休息片刻,等养好力气再杀出去。”未来的正德皇帝毫无在意地一笑:“再说,子乔已经出去布置了,也许下一刻就会带兵回来,咱们这一走,言而无信不讲义气,还平白被人耻笑。放心吧,这一仗咱们必胜。”
刘谨:“太子爷,赢不了啊,你怎么什么都信那苏木?”
朱厚照扑哧一笑:“出谋划策,我不信苏木难道还信刘伴你?”
正在这个时候,撞门的声音停了下来。
然后,就有人在大喊:“禀厂公,已经整个地将乱臣贼子们围住了,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只这大殿的门实在太厚,一时间却攻不进去,还请厂公示下!”
“很好!”徐灿的声音显得很响亮:“点火,把他们都给咱家烧出来!”
一听到这个命令,屋中的人同时面色大变。
刘瑾一身都在颤抖:“这下走不月兑了,这下走不月兑了!”
又过了片刻,外面一亮,就有浓烈的烟雾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朱厚照又大笑起来:“看吧,躲着也不是办法,都要变烤羊了,还是开门杀出去才好!”
说完,就要朝门口走去,几个护卫大惊,同时扑上去,将他死死抱住:“储君,使不得,使不得呀!”
刘瑾突然大哭起来:“该死的苏木,贼子,贼子,你怎么还不来,咱家就算是死了,做鬼也饶不了你!”
外面的火越来越大,整扇大门都被烧得劈啪作响,殿中的烟雾也越来越浓,渐渐地弥漫成一片,到处都是剧烈的咳嗽声。
朱厚照挣扎了半天,他虽然力气不小,无奈护卫也知道事关储君生死,再不肯相让,竟将他死死箍住,同时叫道:“太子爷,外面火头已经大,就算要厮杀,也出去不了!”
未来的正德皇帝一呆,看见前面那一团耀眼的烈火,突然有些怕了,面容一变:“这下麻烦了,苏木怎么还不到?”
刘瑾还在大哭:“死了,死了!”
张永也是满心苦涩,“现在什么时辰?”
“大概是申时。”
卯时怎么还不到?
对所有的人来说,这一夜实在太长了。
……
门已经被彻底烧变形了,最后,终于轰一声倒下。
火舌卷来,靠最前面的两个侍卫被火苗子舌忝中,同时大叫一声飞快后跃。
千万点火星被风一吹,在大殿中飞舞回旋,如同放了一支巨大的烟花。
眼前突然亮开,所有人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绝望。
已经有侍卫颓丧地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咦!”只朱厚照一个人不觉得害怕,让抽出刀朝前跑去,惊讶地叫了一声,用刀尖指着前方,“敌人好象有些不对劲!”
听到他的叫声,大家才同时抬头朝外面看去。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有道巨大的声响传来:“所有人听着,内阁刘阁老、李阁老,锦衣卫牟指挥使到了。你们已经被我包围,速速放下武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正是苏木的声音,这一声如同霹雳一般,在整个西苑传开,在中海南海的冰面上激起阵阵回音。
所有人耳朵里都同时“嗡”地一声,几乎失去听觉。
还没等所有人回过神来,接着就是一阵潮水般的喊杀声:“你们已经被我包围,速速放下武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听声音,起码好几千人。
“援军,援军来了!”殿中众人都同时跳起来,跑到门口,大声喊叫着,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放眼望去,一群接一群身着鲜艳飞鱼服的锦衣卫排着整齐的队伍,秩序井然地开了过来。
任何敢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敌人,都被毫不留情的斩杀当场。
东厂打了大半夜,早已经累得没有半点力气,如今又被人包围,知道大势已去,再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
不断有番子丢掉手中的兵器跪地地上大声求饶,更有人因为实在太累,所以一坐在雪地上,麻木地看着前面一脸杀气的敌人。
“哈哈,我就知道苏先生会来的,我就知道苏先生会想住法子平定乱局的!”张永惊喜地大笑起来,然后拉着朱厚照的袖子不停地摇晃着:“太子爷,胜利了,胜利了……”
话还没说完,嗓子一哑,泪水就夺眶而出。
刘瑾却还没有回过神来,依旧坐在地上哭得满脸鼻涕:“苏木你这个畜生,咱家这次被你害了,畜生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众护卫都不觉摇头,暗道:生死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苏先生在外面奔走运筹,终于一举剿灭乱党,这擎天保驾之功是任何人也比不了的。反倒是这个刘公公,动一开始就被吓成一滩烂泥,真真让人瞧不起啊!
未来的正德皇帝一把甩开张永,突然问道:“张永,本殿问你,这子乔的嗓门怎么大成这样,跟雷公一样。”
他不问还好,一问,张永这才一呆。
是啊,刚才苏木吼的那一声实在太大了,起码传出去三四里地。
这人的声音,怎么可能大成这样?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朱厚照突然激动地扔掉手中的腰道,大叫道:“浩然之气,对,这就是内功修炼到极处的长啸。苏子乔功力究竟高到什么程度,本殿这次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