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情形不就是后世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地下股市吗?
说起来,明朝发展到现在,随着资本主义萌芽的发展壮大,民间已经逐渐富庶。很多人,尤其是城市中的居民,有钱有闲,形成了一个新生的市民阶层。
很多市民有房产,有门市,有土地,不用工作,靠着田租房租就能维持不错的生活。又经过几代人的积累,手头有不少闲钱。况且,沧州又是大运河水运枢纽、商业重镇、盐业之都,民间资本更是多得惊人。
资本一多,自然要自己寻找出路。贵金属货币放在手头,表面上看起来好象不可能贬值。但仔细一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个人财富还是在不为人知地缩水。
首先是氧化,如白银这种东西放在家里久了,遇到潮湿的季节,都会氧化发黑,分量也在逐步减少。况且,明朝的海外贸易常年都维持着一个巨大的数目,茶叶、瓷器和丝绸卖得极好。卖出货物,收回白银。因此,从宏观来看,明朝的存银量总体是在增加的。
到了万历朝以后,美洲白银更是海量输入。
真到那个时候,白银的购买力也会不断下降,这就是明朝特色的通货膨胀。
后世在研究明清经济的时候,有人专门以米价为标准来衡量白银的购买力,再换算成现代的人民币。通过这个研究,学者们发现,明朝早期一两白银的购买力相当于后世一千元钱,但等到清朝中叶时,却只相当于五六百。不过两百来年,白银就贬值五成。
这年头,明朝的白银存量还没有达到万历时的标准,可老百姓还是发现物价开始渐渐地贵起来。
若不再找条可靠的财路,只怕这日子一日就不如一日了。
但生意是那么好做的?
选项目、找门面、雇人,都要大费周章。问题是,你付出了百倍努力,种下了龙牙,收获的未必不是一群跳蚤。沧州这种通衢大埠,商业成本极高,贸然投资一桩生意,搞不好几百两本钱就折进去了。
如今,看到盐票这笔生意利润如此高不说,还有官盐做保。也就是说,只要换回官盐,那就是稳赚不陪的生意,怎不叫民间资本为之疯狂?
苏木看了半天热闹,见银子如流水一样存进银行来,心头乐开了花。就转头对太康低声道:“这边也就如此了,要不,咱们去盐司衙门看看,顺便同吴大人商议商议接下来的事务?”
看着眼前黑压压人头蹿动,柜台被挤得咯吱响,小二们喊得声嘶力竭,就连宗真也热得满头汗水。
太康也是花容变色,连气都喘不过来,身体也在一阵摇晃:“现在……现在这情形,挤得出去吗?”
苏木:“走后门吧,你先去换件衣裳。”看太康公主难受成那样,他又看了看外面潮水一样的人头,也觉得头昏眼花,这才想这个太康公主是不是有密集症候?
女人换衣裳就是麻烦,苏木等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等到她出来。
太康公主身换了一身儒生袍,手上把玩这一把湘妃竹折扇,唇红齿白,看得苏木也是心中一震:“好帅!”
这女子如果上街去,也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深闺女子,弄出血案来!
苏木这才记起,太康应该是自己穿越到明朝来所碰到的最美的一个女子。毕竟是皇家血脉,正德本就帅气,他的妹子也差不到什么地方去。况且,女人的美丽就苏木来看,都是养出来的。
一个小姑娘一生下来,nai子随便喝、水果随便糟蹋、再加上适当的体育锻炼,自然甩古代女人一条大街。
不过,美则美尔,苏木对她是敬谢不敏的,躲都来不及。
从后面出了银行,回头看去,大门处依旧是人山人海,吵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等到盐司衙门的官盐兑换点,这里也是排起了长队,起码有五十来人。
苏木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道:“这些人好快,我们不过是等了一个时辰过来,就已经挤成这样了?”
一个盐丁跑过来:“梅先生,大老爷正要找你呢!”
苏木:“好的,我再看几眼就过去同大老爷说话。”
队伍开始长起来,陆续又有人买了盐票过来兑换。都是熟面孔,都是先前在银行里看到过的。
苏木看了半天,就带着太康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在旁边哈哈低笑:“王里长,你的脸怎么这样了?”
回头看去,发出笑声的正是先前以地契和房子抵押的那个何处暑,另外一人被他笑话的却是宗真派出去的线人王里长。
只见得王里长一张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血痕,好象被什么东西抓过,看得人触目惊心。
王里长冷哼一声:“被猫儿抓的,何处暑你怎么也在这里,想干什么?”
“王里长在这里干什么,我也干什么?”何处暑调笑道:“王里长不肯借钱,我姓何的好歹也有点面子,一开腔,别说一百两,就算再多也借得来。呵呵,真是被猫抓的吗,等下我去问问嫂子,究竟是哪只猫这么不开眼,竟然抓了你老人家?”
听何处暑说要去跟自己娘子说这事,王里长白了脸:“你敢!”
若是让家中母老虎知道自己在外面骂她是猫,等下回家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然后,他冷哼一声,咒骂道:“入他娘的,也不知道哪个瘟器传的谣言,说娘子给我戴了绿帽子,我带人去捉奸……我今天回家取银子的时候,那母大虫就扑过来同老子拼命,说是我在外面坏她名节……最后,好不容易才取了银子月兑了身。”
何处暑笑得前伏后仰。
王里长气道:“你就乐着吧,对了,听人说你不是早买了盐票吗,怎么排这么后?”
何处暑苦着脸:“**女乃女乃,我是第一个买的票,可还拿了票还没出银行,其他人就涌了进来,那叫一个水泄不通,我也是挤了半天才挤出去。到这里一看,已经排起长龙了!”
苏木听完,和太康相视一笑,就大步朝盐司里走去。
见太康如此英俊潇洒,吴老先生也是眼睛一亮,以为又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就同她说起话来。
文人说话自然有一套规则,要引经据典。
刚开始的时候,苏木还有些担心太康露了黄。可听了半天,才发现这个公主殿下却也不简单。谈吐风雅不说,学问也不浅,竟然应答如流。
苏木一想,便释然。所谓女文青者,若没有一点真正的学问,你就算想雅也雅不起来。皇家教育的好处,他也是知道的。太康目濡耳然,多少也学到了一些真本事。
说起来,这女子可比她哥的学养好些。
看得出来,吴老先生对太康非常欣赏。在听说她是苏木银行的掌柜,姓康之后。老先生还感叹着说:“苏木,康书生学问不错,若是肯下工夫,再苦读十年,别的不敢说,一个秀才功名是稳拿的。你叫他来经商,只怕要耽误人家的前程。”
苏木苦笑:“大人说得是。”
太康却不为人知地翻了个白眼,道:“光阴似箭,如白驹过隙,十年,我可等不及。区区一个秀才又有什么意思,还不是一副孤寒样,你看肖秀才,都不堪成那样了。名利得趁早,谁耐烦去想十年后又如何?”
堂堂长公主,自然是想什么说什么,完全不顾及吴老大人的感受。
“此言差矣……”吴大人还要继续劝说。
苏木一看不妙,老先生的唠叨他是非常清楚的,再说下去,惹恼了太康,只怕人家就要翻脸了。
忙打断吴世奇的话头:“大人刚才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吴老先生这才不满地看了太康一眼,应道:“今天来提盐的人都排起长龙了,也不知道你们银行的盐票卖出去多少,上次你不是说有十万两了吗。然后,又这么多天不开张,也不知道这个月那三十万两有着落没有?”
苏木:“今天卖出去了大约一万两银子的盐票吧。”
吴老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天一万,三十天三十万两,很不错啊!”
苏木又笑:“这才是开始,还得局限在沧州城内。等再过得一些日子,河间府其他县,甚至整个河北的人都过来买盐票十,只怕更多。老大人,等下我就叫人将银行里的现银解送进盐司银库。”
一说起钱,太康也兴奋起来:“一天一万两,再过阵子,一天三五万没任何问题。以我的估计,这个月发行一百万两盐票,也是可以预期的!”
“当!”一声,吴世奇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呆了半天,才抽了一口冷气:“一月一百万,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太康不服气:“现在买票的不过是散户,等到盐票开始在市面上流通,大商贾就该入场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一人只买一张票那么简单。”
“拭目以待吧!”吴世奇兴奋地搓了搓手,然后朝北面拱手道:“吴世奇只愿尽快办完朝廷交代下的差使,以报君恩。皇帝陛下隆恩,本官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虽万死而不悔了!”
从盐司衙门出来,太康道:“苏木,你这个未来的老丈人喊起口号来一套套的,却没有任何用处。这次盐票,还不是靠你我一手一脚打理。”
苏木苦笑:“我是后辈,不好议论长辈的。不过,老先生可是没得一分钱好处的,得点名声又有何妨?”
太康这才高兴起来:“是啊,只要咱们赚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