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人,不是说不参加考试吗,怎么也来了,小人,小人!”翁知事正义感爆棚,开始大骂起来。无奈,周围人声鼎沸,却显得细不可闻。
苏木:“救人要紧,咱们聚在一起同时冲,别走散了。”
于是,四人同时用力,总算在一团混乱中将李知事找到。
翁知事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小人,口是心非,心口不一。”
“都来了啊!”通政司经历司的知事们一下子来个五个,李知事一呆的同时,又笑着拉开翁知事的手:“老翁你放开,怎么了,担心我学问出众,到时候抢去一个进士名额?呵呵,呵呵!”
“你!”翁知事气得暴跳如雷,正要再骂,一道特别大的人潮涌来。
他尖叫一声:“糟了个糕!”
苏木:“大家聚在一起,走!”
五个人结在一团,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总算通过城门,进到皇城中的那个广场里。
眼前骤然一空,身上顿时轻松起来。
故宫广场甚大,数千考生在里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不少读书人都挤得鼻青脸肿,有的人已经累得月兑了力,坐在石板上不住喘气。
苏木刚才为了救人,体力透支,也经受不住,顾不得体统,一坐在地上:“歇歇!”
其他四个知事也没有了力再吵,都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呼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翁知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几个,你们几个……不君子!”
其他三个知事也同时大笑起来。
李知事:“子乔,老翁,若是我等将来中进士,今天场景,也是一桩佳话。”
关知事:“这算什么佳话,依我看。咱们通政司经历司的知事们都是才华卓绝之士,若是都中了进士,那才有趣呢!”
李知识为人诙谐,连连道:“对对对,若咱们都中了进士,这个知事自然没法子在干下去了。到时候,统一辞职,通政司立即就瘫痪下来。到时候,通政使只怕要气得骂娘。年终考评,他定然要得个下下。”
他说得有趣,众人笑得更欢。又是跺脚,又是拍肩膀。
如果说,苏木刚到的时候,他们还想过要孤立苏木。经过今日这事,已经拿他当真正的好友了。
获得了真正的友谊,苏木心中也是欢喜。
翁知事:“也不对,咱们经历司不是还有一人没来报名吗?”
大家这才想起,司里的知事中还有个段知事。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闷哼一声,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扑通一声平摔在大家身前。
肢势非常漂亮,就连苏木也忍不住暗自喝彩:好一式向后平沙落雁式!
众人定睛看去,同时一呆: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提到段知事,他就到了,果然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啊!
这人不是段炅,又是谁?
只见,段知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别人暗算,鼻子也被撞破了,不住地流着鼻血。
翁知事怒道:“段大人,我前几日温习功课的时候,你不住冷言冷语,今日怎么也跑过来报名?”
段炅满面通红地从地上爬起来,冷冷道:“我说过要去报名参加会试吗,我去衙门当值好不好?真当我是你们,一个个功名利欲熏心。”
翁知事冷笑,反问:“去衙门,你为什么穿着青衿?”
“懒得解释。”段知事一模鼻子,大步朝前走去。
“走了,走了,快去报名吧!”众人发出一声喊,齐齐站起身来。
礼部对苏木他们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以前可没少来这里收收发发。不过,今天考生实在太多,也不敢走后面,就在后面老实排队。
其实,报名的过程并不复杂。不外是查验考生的身份,祖上三代究竟是做什么,是否有科举的资格。
然后登记,发凭证。到考试那天,拿凭证进考场。
前后也不过三分钟时间。
但排队就麻烦了,苏木他们也是排到大约后世北京时间十点钟的样子才办好手续。见通政司的知事们全体出动,礼部那个官员倒是吃了一惊。
又见段炅如此狼狈,笑道:“各位知事也不用急着今日过来报名的,如今倒好,反被人伤了。”
段炅羞得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隙可以钻进去。
其实,在之前他早就发现苏木他们了。可自己同苏木关系恶劣,那句“子乔救命”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苏木是几个知事中最后一个报名的,礼部那个官员是认识苏木的,以前在工作时也聊过几句。
对苏木的诗词小说也非常喜欢,见苏木要参加考试,道:“我料你今日必来。”
苏木奇问:“崔大人,在下不解。”
崔大人笑道:“前阵子你们通政司的活都是你在跑,对于苏子乔你的干才,本官是非常清楚的。你这样的人物,若不入仕,也是国家的一大损失。不过,你乃是一代诗宗,却不知道八股文章作得如何?”
苏木:“文无第一,尽人事听天命,努力争先,不留遗憾。”
“好一句不留遗憾。”崔大人叫了一声好,将凭证递给苏木:“这一期有你这个一代诗词大匠,本官却是很期待的。只可惜啊……”
苏木一惊:“敢问可惜什么?”
崔大人叹息一声:“可惜杨用修不参加会试,人说苏木你是继解缙之后的大明第二才子。在你成名之前,这个称号是小杨的。但杨用修不参考,不能看到你们二人在科场上争雄,委实让人心中惋惜。”
“杨慎不来参加会试,可是为了避嫌?”苏木问。
“是,也不是。”崔考官说:“苏子乔你大约还不知道,李东阳李阁老刚收了杨慎入门,自不肯放他去做官,耽误了学业。杨用修也说了,名师难求,至于会试嘛,三年一届,只要他想,随时能中。”
崔大人激赏地拍了一下桌子:“好个杨慎!”
即便如此,没能看到两大才子在科场上一较高下,他还是一脸的惋惜。
苏木心中暗笑:我这个举人功名纯粹就是抄来的,即便苦读了一年,依旧是个半调子。能够中个赐同进士出身,即便是最后一名,也是人品爆表,又凭什么去跟杨慎争。
报完名后,苏木从礼部出来,发现翁知事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只不见了段炅。
苏木:“你们还没走啊,是不是怕挤不出皇城?”
“却不是,刚才去看过,已经不挤了。”关知事道:“今日休沐,咱们先前隐瞒要参加会试一事,是我等不对。今日有感念子乔你的相救之恩,大家凑了个份子,准备去酒楼吃酒,再探讨一下会试的相干事项,不知道子乔你可赏光?”
苏木:“段炅呢?”
翁知事冷笑:“这个小人,听说要凑份子脸色就变了。就道,他刚才可是凭自己一身力气挤进来的,可没受子乔你的恩惠。”
几个知事也同时大骂。
苏木也不放在心上,道:“我就不去了,今天是我当值,得去经历司。”
几人都是一脸的失望:“那好,我们自去就是了。”
“等等,我也凑个份子。”苏木从怀里模出一两碎银子递给翁知事。
见他如此大方,众知事都道:“大家都不富裕,使不得。”
苏木解释说他虽然也挺贫寒的,可刚得了些润笔,手中倒有几两闲钱。
众人这才想起苏木可是《红楼梦》的作者,都笑道:“却是忘了,子乔你可是能写演义书的,比咱们这些百无一用的书生多一条财路。”这才受了。
同众人别过,苏木自回通政司。
还没进经历司的大厅堂,就听到里面有两人正在争吵,正是吴世奇和华察的声音。
门口两个书办都惊得面容苍白,不住给苏木使眼色,叫他不要进去撞了晦气。
华察这种官员品级甚高,但一直窝在清水衙门里,眼见着没有任何政治前途,呆的时间久了,眼见着同级的官员周期其他部门和地方上威风八面,难免心理失衡。
这种人最不好对付,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让他记恨上了。
苏木自然不肯去凑这个热闹,就要找个由头,给其他衙门送个文书什么的,避过这个风头。
正在这个时候,屋中传来华大人威严的声音:“吴大人,这一期的邸报不成,得重新写。”
吴世奇大怒:“敢问华大人,下官编的这份邸报上的内容可都是事实?”
“是事实。”
吴老先生:“是事实就好,又不是下官胡编乱造。那么,大人又有什么理由将稿件撤下来来?”
华察不屑一顾:“吴大人,你听好了。本官乃是通政司左通政,直接负责经历司日常事务。你这期府邸报有问题,自然要退会重写,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不用向你解释的。吴大人,上下有别,职司不同,请注意你的身份。”
苏木听得心头一紧,一个声音从心头冒起:“糟糕,我弄的这份歌功颂德的邸报虽然过了吴老先生这关,却忘记了一条,华察才有最后审核权。明朝的士大夫强项偏激,没事他们都能找出事来,更别说这份邸报满目都是表扬表扬更多的表扬,那是犯了文官们的忌了。不成,我得进去。”
说句实在话,苏木对于吴老先生的口才还是有信心的,但这老先生也是个典型的文官。一碰到别人和自己意见相左,就要吵个天翻地覆。
他同华大人再吵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