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题目对了,就算这历史的惊人巧合叫人心生畏惧。这也是历史将一个天大的好处交给我苏木和吴老先生,那是要让我和未来的老丈人中进士啊,但我为什么却被吓得满头冷汗呢?”
“不对劲,肯定有地方不对劲!”
苏木心中没道理的慌乱着,目光落到对面考舍的段炅。
却见,段知事还在捂着嘴低声地笑着。
身体剧烈地颤个不停,眼睛里竟然有晶莹的泪光。
“事成矣,事成矣!”的低笑声虽细,却清晰可闻。
“事成了,什么事情成了?”苏木好象意识到什么,忍不住霍然站起来。
对面的段炅听到苏木的声音,不笑了,抬起头看过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
苏木看到段知事那双眼睛在黑夜里绿油油地亮着,里面满是得意和讽刺。
这目光让苏木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整个人都彻底冷透了。
“段炅难道也知道了题目?否则,他的目光又为何如此诡异?”这个念头如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想起段知事和其他同僚这阵子古怪的表现。只一刹间,苏木就肯定了这个判断。
那天吴世奇受了翁知事放弃会试,辞职回乡的刺激,神经开始变得不正常时,为了让他在最可能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苏木谎称自己已经知道考题,拍胸脯保证吴世奇稳中进士,这才让未来的岳父大人恢复正常。
当时,段炅他们可是在场,一字不漏听到的。
一般人听苏木这么说,也就当个笑话听听。毕竟,表面上看起来,他苏木虽然是诗词大家。可平日间显得穷困潦倒,很是寒酸,怎么着都不是那种能够提前知道题目,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不过,据苏木所知道,这些同僚们虽然混得臭。可一个个都是有背景的人,比如段炅能够进通政司,靠的就是当今吏部左侍郎焦芳的一封信。
吏部左侍郎是什么人物,负责给天下官员发官帽子的,类似于后世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这天下间的官员,和有资格做官的人的名字可都是装在他心中的。
而在真实历史上,焦芳这人有心志有手段,后来还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是正德初年的风云人物。
这样的人成日处于最最要害的部门,能够不知道我苏木的名字和背景吗?
苏木因为没有进士功名,正德继位之后,无论是替张太后寻找太康公主还是为皇帝凑集大婚费用,都设计到天家声誉,上不得台面。因此,到现在他都不算正式进入政坛。再加上他平日间为人低调,整个京城官场上,知道他名字和能量的大概也只有内阁三老、王螯、杨廷和、张永、刘瑾等少数几个大明决策层的大人物。
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大人物手下的门生故旧、干儿子们不知道有多少,当年在西苑的时候,知道他苏先生的太监也不少。
这个段炅想必是从焦芳那里知道我苏木名字的,也自然知道我苏木和皇帝的特殊关系。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够提前拿到考试题目,大约只有两人。一个是刘瑾,作为皇帝的大伴,成天侍侯在正德身边,有的是机会;另外一个,自然是苏木这个和正德这个亦师亦友的东宫旧人。
当今大明朝,也只有这两人同皇帝有特殊的私人交情。
正因为段炅知道了我苏木的真实身份和背景,对于我能够提前拿到考题,自然是深信不疑。要知道,当今的正德皇帝自来就有荒唐胡闹的名声,在世人看来,他只要一高兴,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提前将题目泄露给自己最宠信,并依为股肱的臣子,又有什么大不了?
“难怪这些天,经历厅的人看我苏木都面带敬畏。而这段炅以前从来和我苏木都不对付,这阵却是对我敬而远之。原来,他们都知道我苏木乃是东宫旧人。”苏木苦笑:“正因为信了个十成,这些家伙就请我到数红阁吃饭,想套我的口风。”
苏木心中还有一个疑惑,自己那三道题给了吴世奇。看段炅的此刻的表情,想必也是将那些题目拿到手了。可吴老先生和他们根本就是无话可说啊!
不过,老先生人本糊涂,保不准会着了人家的道儿。
据苏木看来,通政司的知事们比起外间的迂夫子们来,却一个个精明如鬼,他们自然有的是办法从吴世奇口中探到虚实。
不管知事们只怎么知道题目的,以苏木看来,这场会试的关键在于第一场。第一场的关键在于四道《四书》题。以这些家伙的本事,提前知道三题,中个进士应该不成问题。
除了段炅,苏木和其他人都相处得不错,如今也算是无所不谈的朋友。将来做了同年,进入政坛,以同年为纽带,将是他未来政治上最可靠的盟友。他们能够中进士,苏木自然也会很高兴的。
可是,这么多人提前知道考题,一旦走漏了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明是随口乱说的,又怎么想到居然就说中了!”苏木忍不住长叹:“人多口杂,将来一但有人说漏了嘴,引起朝廷的注意。我苏木那才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
科举,尤其是进士科直接关系到一个读书人能够一跃龙门成为执掌一县生民的县大老爷,是古代统治阶级的统治基础。一旦被人破坏,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只有身死族灭一途可走。
这一点,史料上可有不少类似的记载,后世的影视作品上也不少见。
想当初,洪武年间的一次会试。因此南方士子实在太厉害,竟包圆了整个金榜。北方考生,却是无一中式。
北方读书人不服,于是就闹将起来。
朝廷为了平息事态,将考官、同考官,并相干人等,共一万多人杀了个干净。
这血淋淋的往事距此也不过一百来年,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苏木彻底地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