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自然是要先读的,对于三个妻子,对于两个没见过面的孩子,苏木突然有些牵肠挂肚地思念起来。
不同于现代社会,每天可以打一通电话,还可以视频聊天。拜古代糟糕的通讯手段所赐,这个时代的人要想联络消息,只能考信件。从陕西到京城何止万里,一封信在路上走上两月也是寻常事。
苏木首先看的是胡莹的信,这女子也没多少文化,信件大概是府中的师爷帮写的。估计是被苏木的文坛宗师的名头震住了,这封信写的很是典雅,里面还用了不少典故,倒像是一篇八股文章。
好是好,只可惜总觉得隔了一层,没那么亲切,叫人读了憋气。
信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说天气凉了,让苏木保重身体,再让苏木替他问候胡顺,家里一切都好,勿念云云。
这信上也看不出什么东西,苏木叹息一声,只得无奈地将信放到了一边。知道她那边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若说起写文章的水准,吴夫人自然要甩胡府那个师爷几条街。不过,人家这信就写得有趣多了。也没拽文,却是平白易懂的白话文,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暖意,就好象人就坐在苏木面前和他聊天一样。
吴夫人的信里就拉了许多家常,说最近京城里流行什么衣裳布料、街上又有什么新闻。女儿苏绣绣很能吃,女乃水不够了,家里刚请了个女乃娘。又开始学说话,已经知道喊娘了,就是太能哭,声音也大,一哭起来,整个苏府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而且,女儿长得实在太快,好象有点胖。
吴夫人有点发愁,说女儿长大了变成一个胖子该如何是好?
看到这里,苏木忍不住扑哧一笑,心情顿时变得大好。
最后,吴夫人又说,据老二说,发展银行好象对他的态度很是恶劣。还有,该给苏家的那一份红利也停了好几个月。问题是,人家是公主殿下,又不好去讨。
一看到这里,苏木不觉皱起了眉头。
从京城来陕西的时候,太康公主就同苏木翻了脸。如今又是一年没见,大家心中的矛盾不断没有消泯,反越发地大起来。
“算了,如今我苏木的身家加一起也有好几十万两银子。金钱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个数字游戏,就算太康赖我的帐,也没什么影响。大不了,以后再找个生财的路子。正德皇帝身体一事关系实在太多,实在不方便同太康说,否则,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苏木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苏木现在又是老婆,又是儿女,冒险的事情可做不得。”
小蝶也没单独写信,就请吴夫人在信后面附了一句,说是天气冷了,她替老爷缝了一件袄子,随信捎来了,请老爷注意身子别冷着了,又问苏木,说陕西乡试马上就要结束,什么时候能够回京城,最好能够回北京过年,一家人也好团聚。
苏木继续苦笑了一声,提起笔来分别回了信。说乡试虽然已经结束,可手头的公务还没了结,估计要年后才能回家。
“年后……只怕是不成的。”
这片时空的历史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的闯入出现了变化,安化王叛乱鬼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这陕西他也不知道还要呆多长时间。
如今,也只能静等时机,拖得一天就是一天。
将信写完,苏木急忙将这一期的邸报拿出来仔细地揣摩了一番,可惜却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心中不觉大为失望。
回头又一想,这一期的邸报是上个月的,从京城出发到陕西,路上也要走半个月,新闻都已经变成旧闻了。
此刻,朝廷里发生了什么,也无从知悉。
本次陕西乡试已经结束,对于考生们来说,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现在,苏木在陕西的事情只剩下鹿鸣宴一桩。
不过,这得听陕西巡抚的安排。
由于这次乡试苏木不想生事,对于考场上的一些关节也装着看不到,陕西的官员们非常高兴,招待他也是特别地殷勤。
巡抚带着手下的知府和知县们,连日陪同苏木四下游玩。华山、终南山什么的,将关中的几个主要景点游了个遍。
一来二去,就花了半个月时间。
等回到西安,雪下起来,越来越大,已经是隆冬时节。
离春节,也只剩一个月。
十月底,择了寅日,新科举人们被召了起来,赴了鹿鸣宴。
对于这个宴会,苏木也不陌生。上次他以新科举人身份参加不过是四年前,不外是吃吃酒,看看魁星舞,举行几个仪式。
宴会举行完毕之后,巡抚和几个官员告辞而去,将剩余的节目留给苏木和史大人。
于是,苏木和史大人就回到贡院的公堂中,正襟危坐,等待新科举人们前来拜师。
一百多个举人分别进来,依次拜见两个座师,算是正式同苏木确定了师生关系。
苏木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而今科取的举人中又有不少爷爷辈的书生。看到皓首白发的举人跪在地上对自己磕头,口中“恩师,恩师”地叫得恭敬,苏木心中不忍。可礼制如此,只能硬生生受了他们的磕拜之礼。
明朝开国一百多年,读书人又多是世家大族子弟。关中也富,这谢师礼也分外隆重。最差的都是二十两,多的上百两,在苏木和史大人面前堆起了两座小山。
算下来,两个主考官一人都有上万两合法收入。
苏木心中感叹:上品无寒门,阶级分层在任何一个时代,一旦国家承平日久,都是免不了的。上品无寒门,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就算你想读书,别的不说,就这谢师礼也拿不出来。二十两,足够一户人家吃上五六年了。
天气实在太冷,贡院里又藏了许多书籍,不能见明火,大堂里冷得厉害,坐了片刻,苏木觉得脚都僵了。
至于史大人,刚开始见了这么多谢礼,还眉开眼笑。到最后,毕竟年纪大了,冻得一张脸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