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红着脸站在院子里,她已经被谢自然的伙计们围观了有些时间了,又急又躁,眼圈里竟含着泪水。
谢自然刚回家,就认出她来,却是年小姐的贴身丫鬟。
同恩师商议妥当之后,谢自然就依着苏木的计策,先不忙急着去见仇钺和年甘霖,而是偷偷托人带信给年小姐,说自己已经到宁夏城了。
想不到刚隔一天,年小姐的丫鬟就寻过来了。
年教授看重谢自然这个学生,年家小姐也对他芳心暗许,这事在扶风城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所以,看到年小姐的贴身丫鬟找了,伙计们都憋着一脸的坏笑,在旁边看希奇。
都是粗鲁汉子,也不顾及小姑娘的心情,看得够味处,还在一边指指点点。
小丫鬟毕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下人,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坏人,又惊又羞,又想起今天来这里的事情实在羞人,眼泪都要下来了。
谢自然知道自己肩膀上的责任重大,这两日一直等着年小姐的消息。手下人这么不晓事,若是将年小姐得罪了,恩师的大计只怕要毁在他们手上。
心中恼火,忍不住对手下喝道:“你们乱嚼什么舌头,滚出去!”
几个伙计这才吐了吐舌头,飞快地跑远。
在年家人心目中,谢自然一直都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想不到他今天一发怒,却颇具声势。
小丫鬟倒是被他吓了一跳,退了一步,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谢老爷,这是我家小姐的信。”
大概是觉得替自家小姐私传信件给其他男子实在太丢脸,小丫鬟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谢自然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柔下声音道:“是谢自然的错,不该先带信给年小姐的。不过,这其中却有些误会,需要请你家小姐帮递一句话,谢某也是无奈。”
说着,就伸手过去接过了信,打开一看,上面是两行娟秀的蝇头小楷,虽说比起囡囡的书法还差了许多,但在普通女子中也算是不错。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意是说,如果谢相公有事找妾身,妾身明日午时就在玉泉营东面十里的地方等你。
谢自然见约到了年小姐,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多谢了,你也早些回去,我派人护送你到玉泉营。”
小丫鬟点点头,正要退出去。犹豫了片刻,突然小声道:“其实,小姐见了谢老爷的信,虽说哭了半天,但婢子看得出来,小姐心中是真的很欢喜。”
谢自然一呆,突然痴住了,心情继而变得沉重。
这郁闷的心情,到晚间才算好些。
第二日,谢自然带了两个伙计,藏了兵器出了宁夏城,行了不到二十里,就来到约会地头。
宁夏的天空,尤其是在五月间,蓝得如同被水洗过一样,看得久了,神智仿佛都快要被那深邃的蓝色吸进去。
到处都是如地毯一样的麦子,就快要到收获季节,风一来,金黄色的浪头荡漾开去。
在麦地中央是一颗孤零零的白杨树,树下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瘦瘦小小,翘首朝宁夏城这边望来,显然是已经等了很长时间。
不是年小姐,又能是谁?
走到年小姐身边,谢自然翻身下马,定睛看去。人依旧是那个人,很普通的一个女子,跟囡囡根本就没办法比。
可此刻的年小姐眼睛里却闪着晶莹的光芒,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竟有一丝不为人知的美。
“君服你也到宁夏来了,若不是你带信过来,我还以为你尚在西安呢!”
“谢自然做的是牛羊生意,自然要来宁夏。听说教授和你都在宁夏,就派人带信给小姐,看能不能同老师见上一面。”见过礼之后,谢自然拉着马和年小姐在田埂上慢慢地走着。
他的两个手下和年小姐的丫鬟则保持一定距离,远远地跟在后面。
年小姐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君服是家父最得意的学生,这次又考中了举人,你要去见家父,他老人家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反来约我?”
谢自然苦笑了一声:“有些事情,我也不方便同你讲。”
年小姐:“是,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做女子的自然不方便问,你们总归是有你们的道理的。”
谢自然:“老师怎么想着来宁夏了,还入了仇钺将军的幕府?”
年小姐:“我也不甚清楚,只隐约听父亲说他这次来宁夏帮着仇将军参赞军事,是要做一件什么大事。君服,你是家父最看重的学生,这次也可一并去见仇将军的。”
听到这话,谢自然心中一凛,心道:果然如此,恩师果然没猜错,这个仇钺有二心了,军队要乱。
谢自然故意笑道:“我一个举人,怎么好去给人做幕僚。不过,能够在仇钺将军那里挂个职,对于将来的生意却有好处。上次来宁夏,我得罪了仇钺将军,听说老师同他关系不错,想请老师帮忙说一下情。”
年小姐偷偷地看了谢自然一眼,然后飞快地将头低了下去,低声道:“你要家父在仇将军那里说情,自去说就是,为什么要让我转达呢?”
脸却是红了。
谢自然:“这不是想见你一面吗?”
年小姐的脸红得厉害,声音更是温柔:“如果君服在仇钺将军那里挂了职,今后,大家见面的日子也多了。”
“谁说不是呢?”谢自然随口应了一声,突然之间,他感觉这气氛有些微妙。
两人再不说话了,就这么在麦地里慢慢地走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走了多长的路,年小姐才“哎!”一声,道:“时辰已经不早,我离开玉泉营这么长时间,爹爹怕是要担心的,妾身先告辞了。”
谢自然:“好,我送小姐回去。”
“啊,不要,仔细被别人……看到了……”声音却有些颤抖。
谢自然:“要的,要的,你一个人回去,却叫人放心不好。”
说着话,突然伸出去手去,拉住了她的手:“上马吧!”
掌心那只小手一颤,想缩回去,却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