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看母亲伤心成这样,继续道:“太后,会有法子的。苏木此人女儿是非常清楚的,算无不中,他说成的事情,一般都能办妥当了。所以,对于此事,女儿还是有信心的。”
说着,她又接着道:“即便是……皇帝哥哥真该命中无子,最后也只能在藩王中选一个下一代的王子过继。”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正德去世之后,朝廷也是这么干的。将兴王朱厚璁过继给弘治皇帝,让他继承了皇位,史称嘉靖皇帝。
按说,太康这个说法也符合封建伦理,符合朝廷礼制。
如果换成真实历史上的那个张太后,肯定会觉得女儿的话说得非常要道理。
不过,如今的张太后在垂帘一年之后,身上的政治才能全面苏醒,自然知道政治究竟是什么东西,也能深刻把握到人心和世故。
听太康说出这话,张太后低喝一声:“糊涂,好生糊涂。”
“娘,怎么了?”
张太后森然道:“刚才苏木所说的话,难道你没听明白。如果皇帝真能被冲虚道长以神仙术治好,也不说了。若是真到了万不得以的那天,真让一个皇室的藩王继了皇位,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康你看看你这些年做的事,特别是发展银行发行钱票之后,在整个北五省已经代替了白银使用。知道别人怎么叫你的吗,小尚书。你现在都成为户部小尚书了。只怕,你手头能够动用的钱,比户部尚书还多吧?”
太康:“太后,女儿手头自有三百万两银子。真到要紧的关口,能够动用三千万两,不,五千万都能凑到。”
张太后:“那就是了,为人君者,有三样东西是要紧紧把握在手头的,兵、人、钱。兵是军权,人,是官员任免权。钱,就不说了,朝廷无论办什么事情,都需要钱,没有钱,连军饷都发不出去。你想想,如果新君登基,发现你太康手头竟然有这么多钱,会不动心吗,又怎么可能忍受有另外一个户部月兑离在朝廷之外?”
“你太康现在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其实,你的风光不过是建立在你哥哥是皇帝,你母亲是太后的基础上。如果将来,没有了这两层关系,你太康就不过是一头养费了的羊,别人能不来咬上一口吗?你皇帝哥哥若是没有子嗣,你的下场,娘不敢想象。”
说着话,张太后眼泪落下来了:“太康,娘年纪大了,将来肯定会走在你个皇帝前头,将来的事情虽然看不到,可也能想象。娘将来就算是死了,也放心不下啊!”
张太后将话说得如此之透,太康苍白了脸,身体颤个不停:“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这样,太后,咱们从藩王那里抱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回宫,从小养大。这样,等这孩子长大了,心目中也只有我们母女的养育之恩,未必有他亲生父母的位置。”
张太后继续冷笑:“哀家可没那个心,替别人养孩子。”
太康:“那就只能等冲虚那边的消息了,没准老天看我们可怜,让皇帝哥哥生下一个太子呢!”
张太后:“等固然要等,但咱们也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冲虚的神仙术上。太康,你成亲都两年了,也该生个儿子了。”
说完,目光雪亮地看着女儿。
太康没想到母亲会说到这事,忍不住道:“娘,刚才女儿不是说清楚了吗,顾润实在太猥琐,女儿一见到他就恶心,同他生孩子,还不如杀了女儿。”
张太后:“驸马那里,哀家会让顾文本去教训他的,也好叫他懂得做皇家驸马的规矩,这一点你也不用担心。夫妻之间要想和睦相处,各人都要让上一步,太康,你的性子急,有的事情未必都是驸马的错。”
太康不服气:“太后,顾润玩娈童还是他有理了。你别说了,我看到他就想吐,这事没有可能。”
“住口!”张太后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太康,也是哀家太娇惯你了,以至闹成现在这样。当出,驸马也不是如此荒唐的。还不是你平日间对他张口就骂,抬手就打,驸马这才自甘堕落自暴自弃的。你的禀性,我实在太清楚了。”
太后什么时候在自己面前这么严厉过,太康被母亲一通骂,眼眶里有泪花泛起。
见女儿要哭,张太后心中一软,低下声音道:“太康,娘的好女儿,如果将来你若要过得好,若真的想娘将来能够没有遗憾的闭上眼睛,就替娘生一个好外孙。若真如此,娘必然要让他将来姓朱。这事就这么定了,谁若敢乱说话,杀几个人对娘来说,也不是什么不得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张太后目光犀利得如同一把雪亮的刀子。
“啊!”如同一道青天霹雳击到头上,太康惊慌地后退了几步,正好绊在倒在地上的屏风上面。
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没出息的东西!”张太后冷笑:“还人称小尚书呢,下去好好想想,哀家要在一年之后抱外孙……不,是孙子,你替哀家生一个朱姓孙子。”
太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出了皇宫,等回到自己家中,坐在书房里。
她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太后这是想来个狸猫换太子,让自己先生个儿子,然后悄悄地抱进宫去,假称是皇帝血脉,做为大明江山的继承人。
太后的心思,太康自然知道。这皇位乃是自家的,怎么可能旁落到另外一个藩王手头。
既然没有孙子,那么,就让外孙继。
至于这事如何着手,以母后的手段和智慧,也不用太康来操心。
可是,可是……可这却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啊!
“实在是太可怕,太可怕了!”太康不住地颤抖着,右手两杯子都端不稳。
一饼担忧地看着女主人:“殿下,你身子可有不稳当,要不,传太医过来看看?”
“不……不用……”太康的牙齿剧烈磕击,话也说不囫囵了:“叫……叫……叫驸马过……过来。今夜,就让他睡在本殿这里。”
说到这里,手中的杯子落到地上,摔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