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阁坐落于春晖堂对面的西花园里头,是个一进的小院落。院门正对着一条石子幽径,两侧是四季树木花草,此即白梅开的正好。双层的阁楼则与琉璎阁构造相同,不过规模小了些,只有三间而已,院落左右两侧各有两间带有耳房的厢房,云想容安排给仆婢们住。
站在石子路上,云想容回头问韩婆子:“往后早起在这里散步,与琉璎阁的石子路也是一样的。”
“小姐说的是。只不过到外头来散步会冷一些。”
英姿笑道:“不怕的,多穿些就好,再说眼看就开春了,也冷不了几日。”
云想容笑着颔首,不知英姿为何会从昨晚上知道他们要搬出来起高兴到了现在。只当她孩子心性喜欢新鲜,便上了台阶,来到了正屋。
“卿卿,你来了,看看屋子可还满意?”
柳妈妈一大早就带着粗使婆子们将云想容的行礼和铺盖送来,才刚正与孟氏在楼上为她布置卧房,听了动静下楼,看到穿了鹅黄色对襟袄子面颊白女敕女敕的云想容带着英姿和韩婆子进屋,孟氏脸上难免有担忧之色。
“卿卿,要学习管理中馈,做什么要自己独立门户呢?在琉璎阁多好,我也能放开手让你来做事,上次那个刺客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娘实在不放心。”
“母亲不必担忧。”云想容安慰道:“刺客要在近我的身就难了,我父亲自然会保护我,而且锻炼学习,对女儿来说是好事。”
说罢环顾一周,云想容看的出先前负责来整理屋子的李妈妈和郑妈妈的确用了心。
桌椅都换了新的,两侧的落地飞罩垂下的珠帘也都挂上了上好的水晶帘幕。地上还铺了花团锦簇的地毡。地当众黄铜暖炉里正烧着银霜炭。东西两侧的侧间还烧了地龙。
西侧暖阁布置成书房,对着格扇的墙上挂了梅兰竹菊四君子墨宝。正对飞罩的是一整面墙的书架,各种书籍已分门别类放好。书架前放了紫檀木翘头大画案,桌面上笔筒里插着几只狼毫笔,桌旁的白瓷坛中还放置着几卷字画。
东侧暖阁则临窗放置了三围罗汉床,布置成寻常会客之所。后头的楼梯直通二楼。楼上有三间屋,云想容的卧房在正屋,左右两侧分别是韩婆子、香橼和柳妈妈、柳月、英姿的卧房。至于墨玉、墨竹,还有老夫人吩咐郑妈妈安排来的四个小丫头和两个粗使婆子,都住在院中的西厢。
孟氏跟在女儿身后。看着她小脸上洋溢的都是到了新环境的新奇,不舍的叹了口气。
女儿早熟,学飞也比旁人早,她还指望着多带着孩子几年,如今她父亲回来了。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是何等快活?不想女儿却决定要搬出来自立门户。
孟氏知道,女儿看不上云明珠和云博宜。她也不喜欢。但为了云敖。又不能不好生带着。可要让自己的孩子出去,孟氏心里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云想容知道孟氏在想什么,笑着拉了孟氏的手,道:“母亲放宽心,难得祖母如此的重视我,这是我的福分。再说琉璎阁的地方就那么大点儿。明珠年纪小,整日吵吵闹闹的,博哥儿也时常啼哭,我要读书写字都不方便。如今搬出来,正好好生读书,等出了正月去见匡大儒,也不能给您和父亲丢脸不是?”
孟氏被她哄的莞尔,叹息道:“娘知道你懂事。哎,罢了,左右离着不远,娘每日来陪你就是了。”
“娘随时来都成。”
“六小姐。”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进了门,圆圆的脸上堆满笑容,她叫梅蕊,是老夫人赏给云想容四个小丫鬟其中的一个,“沈小伯爷和凤鸣少爷来了。”
云想容闻言颔首,“我这就来。”
打发了梅蕊下去,回头看向孟氏。
孟氏笑着道:“快些去吧,好生与奕哥儿和凤哥儿玩,可不要吵架。”
云想容忍俊不禁:“我又不是疯子,哪里会无缘无故与人吵架的。他们两个定然是来贺我乔迁之喜,我得去要点礼物才是。”
说着吩咐柳月和英姿跟上,下楼到了前厅。
要去见尉迟凤鸣,云想容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感激。她今日一早收到了飞鸽传书,楚晏和他手下的人已经安全回到兴易县了。虽然被锦衣卫抓去了北镇抚司关了一夜,可并未受刑,也并没有被为难。云想容知道这都要多亏了尉迟凤鸣,不管他肯帮忙是出于什么,她都须得谢他。
至于沈四……
云想容想起今日一早,她穿戴整齐站在樱花树下看着下人们往外办东西时,沈奕昀穿了见水蓝色的大氅在她身前站定,小大人是的看着她,语重心长的道:
“你躲了,不战而退。”
言简意赅,却直戳进了她的心里。她当时不知为何,有些烦躁的摆手:“既然相看两厌,我何必留下碍眼。”
“五个人的家,少了你算什么?”
“少了我,更好。”
……
云想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与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自出了邱翦苓被休,孟氏欣然照顾云明珠和云博宜的事起,云想容还是第一次与人用这样抱怨的语气说出如此自怨自怜的话。
现在她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应该。有什么情绪,藏着就是,何苦去让一个六岁的小孩为自己烦?
不过,沈菊花那个人,也不会为了旁人心烦。
他平日里冷漠的很,话也少。可就是这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难相处的家伙,却是一个只要存心想要讨好谁,就都有办法拿捏住对方的人。看看赵姨女乃女乃,再看看孟氏还有云贤,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么个妖孽,离他远点也好。
云想容发呆时,尉迟凤鸣与沈奕昀一前一后到了正厅。
尉迟凤鸣今日穿了身宝蓝色的直裰,大氅搭在臂弯上。白白净净的女圭女圭脸上浓眉高鼻,目若点漆熠熠生辉。他身旁的沈奕昀穿的还是早上的那件水蓝色的锦缎大氅,精致如画的小脸上没有表情,一双狭长明亮的丹凤眼里盛满了让人猜不透看不懂的思绪。
云想容微笑望着二人:“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尉迟凤鸣见了云想容,笑容很是亲切:“我来你们府上去看看老夫人,正赶上沈小伯爷也去给老夫人请安,才刚说了一会儿上学的事,沈小伯爷说了你搬到这里来了,我好奇,就来看看。”
环顾四周,又问:“容容,这么大的阁楼你自己住的惯吗?不害怕?”
“怕什么。”云想容请二人入座,让下人上茶,道:“又不是我自己住,身边有下人伺候着呢,在说只是从琉璎阁道灵均阁,也不算是搬家。你才刚说上学,什么上学?”
沈奕昀垂眸不言语。
尉迟凤鸣笑道:“是老夫人特地求了贵府上二夫人,二夫人与娘家说了,娘家这会子也给了信儿,说过了正月就要让沈小伯爷去杭州汤家的族学上学了。”
说到此处,尉迟凤鸣向往的道:“杭州景色优美,气候宜人,且汤家的族学在大周朝都是闻名的,沈小伯爷今后定当前途无量了。”
沈奕昀微笑着摇头,看向尉迟凤鸣时凤眼中有崇拜和羡慕:“我哪里能与尉迟公子相比?你立了这样打的奇功,云老侯爷每日都在夸赞你的手段厉害,二月初九的春闱,想必你也信心十足了吧?”
尉迟凤鸣摆摆手:“这次不过是碰巧运气好。不过春闱上我可是要好生表现的。”尉迟凤鸣看向云想容,迟疑着问:“对了,你吃过肯德基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