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入秋云邈寒影,我骑白马逐西风。
羽林营的校场上,大汉帝国最尊贵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正骑在骏马上,不断做着—套复杂的动作。向前后左右开弓射箭;挥动武器,稳准狠地打击木桩;迅猛的劈砍刺,躲闪避或档拨架……
良久,景帝勒住胯下的战马,满脸潮红,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兴奋。
刘彻见状,打马上前,打趣道:“父皇马术精湛,出乎孩儿预料啊。”
“莫来打趣朕,长久不练,有些生疏了。”
景帝颇有自知之明,虽然当年做太子时也曾学过射御之术,但登基七年来,几乎就没碰过缰绳。骑了好一会,才渐渐找到当年的感觉,能做些简单的骑兵动作。但也正是如此,让他对于刘彻制作的骑兵用具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皇儿此番立下大功啊!有此等神兵利器,朕尚且能纵马弯弓,何况我大汉精锐铁骑乎?!”
景帝骑在马上,扬了扬手上的马鞭,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刘彻闻言,皱着眉头给老爹泼冷水:“父皇请恕儿臣直言,这些马具断断不能此时推广全军,否则我大汉危矣!”
“哦?皇儿何出此言?”
景帝有些惊讶的看着刘彻,又想到他把羽林防卫的如此严密,不由眯起了眼睛。
“父皇可知儿臣这一个月,制成的马具不足二十套?”刘彻苦笑摇头,继续道:“父皇觉得若要装备军中精锐以抗击匈奴,至少要十万套吧?”
景帝稍微沉思片刻,答道:“十万套都尚且不足,匈奴至少有四十万铁骑,若要与之相抗,至少需二十万精锐骑兵装备此等神器,再辅以数十万步兵。”
“二十万套?!父皇可知,此等马具,每套耗铁近百斤,再刨去损耗,需近十万石精铁!”刘彻撇撇嘴,显然很不屑皇帝那么大的口气。
景帝闻言一愣,嘴硬道:“朕可倾举国之力,需知我大汉去年各处冶铁作坊共铸铁五万石,不出两年……不出四年……至多六年……”
刘彻笑道:“父皇为何数度改口?想是也明白此中难度吧?恕儿臣直言,若要攒够足量精铁,至少需十年之功!”
景帝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无力反驳。西汉初年对盐铁业采取自由经营政策。民间可以自由组织开矿冶炼,铸造器物及销售。如今大汉的铁产量有很大一部分掌握在权贵豪强手中,想要虎口夺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刘彻眼见景帝情绪有些低落,忙安慰道:“父皇也莫要灰心,儿臣有些妙法,可让我大汉精铁产量提升十倍不止,还能制出比精铁坚硬数倍之钢。”
景帝眼睛一亮,急道:“皇儿若真有此法,则大汉幸善!快快献上!”
“父皇莫急,可再细细思量,若儿臣献上此法,是献给父皇一人,还是献给天下万民?”刘彻眯着眼睛,意有所指道。
“朕即天下!献给朕就等于……”景帝闻言微怒,正要斥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话风一转,“朕会着少府(九卿之一,掌山海地泽收入和皇室手工业制造,为皇帝的私府)新建冶铁作坊,一应事宜由掌印太监孙全督办。所有工匠及家人迁至北阙,着中尉郅都派人妥为照看。如此,皇儿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
刘彻闻言大喜,不由佩服老爹心思灵活,不但听出了刘彻的意思,还能马上想到解决的方法。
不是刘彻不想将汉朝的冶炼技术提升,而是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
早在一个月前,刘彻初到少府诸冶监(掌铸兵农之器)铸造马具时,就惊喜的发现汉代冶铁工匠竟掌握了相对先进的生铁冶铸技术,能制出优质铸铁。
作为机械专业的高材生,刘彻对金属冶炼并不陌生。既然已经有了一大批熟练的冶铁工匠,那只要刘彻将鼓风装置和炒铁技术传播出来,百炼钢很快就会在大汉帝国出现。
刘彻很快就抑制住自己的冲动,金属冶炼技术在任何时代,都是国之重器。在没有万全的保密措施下,断断不能急着推广。
西汉初年对盐铁业采取自由经营政策。民间可以自由组织开矿冶炼,铸造器物及销售。甚至有不少不法商人,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将精铁贩卖到匈奴人的手中。
至于国内,虽然经过吴楚七国之乱,景帝已经大大削弱了诸侯王的势力,但地方豪强仍然不可小觑。特别是仍然惦记着皇位的梁王,史书曰“梁多作兵器弩弓矛数十万,而府库金钱且百巨万,珠玉宝器多於京师”。
在这个时候,若是刘彻大方的把更先进的金属冶炼技术传播出去,基本就等同于资敌了。刘彻平复心情,寻思着找个合适时机,自己开家冶炼作坊才是正理。
没想到,景帝竟问弦知雅意,着少府新建冶铁作坊,并严防泄密,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父皇真是英明啊!可比古时尧舜!”刘彻大眼珠子滴溜乱转,拍着马屁道。
景帝心中得意,嘴上却道:“别给朕灌迷汤,你既然有功,这新作坊自然有你一份,不过产出精铁需分出七成,为朕打造新型马具。”
刘彻小脸紧皱,犹豫道:“不是儿臣小气,但这马具断断不可为父皇制造,只能用于装备羽林。”
眼看着景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刘彻赶紧继续解释到:“父皇,若是新型马具此时传了出去,非但对匈奴作战没有任何帮助,更是于国不利啊!”
“哦?皇儿何处此言?”景帝脸色稍霁,示意刘彻继续说。
刘彻清了清嗓子,道:“父皇仅仅看到马具对我大汉骑兵有帮助,却不妨多想想,一旦被匈奴人学了去,不更是如虎添翼?”
景帝可不是白痴,不由闻言一惊,明白了个中风险。新型马具能让骑兵战斗力提升数倍,不是虚言。若大汉二十万精骑和匈奴四十万铁骑同时装备,同样提升数倍战斗力,反而是大汉亏大了。
“皇儿所言极是,但这么好的神兵,若是不装备,岂不是暴殄天物?”
景帝显然还有些不甘心,直勾勾的看着刘彻,希望他能想点好办法。
刘彻没有让他失望,胸有成竹道:“父皇也莫须忧心,新型马具耗铁颇巨,匈奴乃蛮夷,不擅冶炼,所用之铁多是通过与我大汉边贸交易,或是利用无良商人走私,数量有限。
少府中原有的冶炼作坊年产铁仅两千石。儿臣可先在新建作坊提升冶铁作坊的技术,以十倍为底限,每年则可产铁两万石。只要父皇再向各地隐蔽的收购少量精铁,不出四年,二十万套马具所需精铁当可备齐!
而在四年中,父皇还可命诸冶监秘密制作新型马具,秘建库房以蓄之。四年后,羽林诸人皆以弓马娴熟。到时我大汉二十万精骑同时换装,再辅以羽林诸人教导其训练,以适应新型马具。不出数月,必然可堪大用。哪怕届时匈奴密探能寻得机密,也为时晚矣。
一旦大军整训完毕,我大汉二十万铁骑骤然尽出,匈奴必再无回天之力矣!”
“好!好!好!”
景帝大赞三声后,不禁仰天长啸,声似狼嚎,引得远处的贴身侍卫和羽林诸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连他胯下的骏马都有些惊慌,不断的用两只前蹄来回踩踏着地面。
景帝急忙噤声,用手轻抚胯下的战马,将它安抚下来。
自觉失态的景帝不由老脸微红,偷偷瞟了一眼刘彻,见他若无其事的骑在马上,脸上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父皇声如洪钟,气冲云霄,想是身体已经大好,皇祖母和母后若是知晓,必定高兴,儿臣这就去向她们报喜去。”就在此时,刘彻突然大笑着纵马远去。
景帝闻言,菊花一紧,差点跌下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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