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山。
此山位于荆国与夏国交界之处,占地不广,却山势奇骏,拔地而起,颇为雄壮。天光在上,灵脉在下,古时以来便是有名的灵气充萦之地。幽云山高耸入云,山上草树林木郁郁葱葱,自山底向上三分之二处却已入雪线,自此而上终年皑皑白雪。
这冰天雪地,便是横天宫的门派范围。
话说这横天宫,实为当今天下不可动摇的武林至尊之地。它传承自千余年前荒祖时代,与之同一时期甚至更早的江湖门派都已泯灭倾颓在时代的长河里,只有它依旧千年不倒,源远流长。横天宫一脉自前世大能凌天剑客而始,据说此位大能有通天彻地之能,最终的归向却众说纷纭。或说云游四方,或说剑破虚空,或说驾鹤登仙,林林总总,皆为一桩桩传奇。
横天一派传至今日已经三十三代,千年积淀之下底蕴深厚,愈发成就其不世威名。如今横天宫宫主玄海尊者,武功奇高,一手问天剑法已臻大成之境,再加以横天宫的诸多精妙武学,是不可争议的武林第一人。除此之外,横天宫在药道医道之上亦是涉猎颇深,久而久之也成为了普天之下一大医者圣地。
千余年来,横天宫始终为江湖正道之魁首,万宗俯仰。在横天宫治下的武林各派,大多以苍生为己任,发扬武林正气,秩序井然。
亦是为江湖一大幸事。
再说宁朝暮四人。
四人一骑自东向落雁城而来,快马加鞭不过半日有余,便已到幽云山地界。至山下陡峭崎岖之地,四人弃车而行,将软榻置于风雷背上,安顿好歆儿,便开始入山登顶。这一路山中风景与驭龙岭全然不同,惹得三人不停叽叽喳喳,讨论的好生热闹。由山下青郁景致之中忽过雪线,却又是两个天地。知觉冷风铺面,入目皆是雪白,颇有冬意。
一路行来,人亦是慢慢多了起来。能在此处自由行走的大多都是横天宫低代弟子,或外出练功,或下山办事,皆是行色匆匆。这些弟子大多入门不久,没有资格入内门走动,对于岳烬之这一横天宫惊才绝艳的同门师兄、师叔甚至师叔祖皆是闻之其名未见其人。远远观之,也不曾想此人是他。因此这一路,倒也免得些让人无奈的繁文缛节。
两人无话。宁朝暮悄悄转首看向岳烬之,却未曾想如此巧合,正对上一双漆黑莫测的眸子。这眉眼处处皆是恰到好处,不差一分一毫,似是上天巧夺天工之作。两人相视一眼便急忙错开,各自都是尴尬至极。
宁朝暮俏脸微热,却总散不去脑海里方才一瞥之下的那双眼睛。身侧的男子黑衣黑发黑眸黑马,发间玉簪腰间玉佩手中玉笛,风度翩翩地行走于这雪色天地之间,端的是气度非凡,让人不注目都难。
她却不曾想,自己这身大红衣衫,俏脸微红的模样,看在岳烬之眼中,亦是天上地下独一份,让他有些心神恍惚。
举足而行,前方的路逐渐没有了坡度,想必已经登至了山顶。路旁的房屋院落逐渐多了起来,来往之人亦开始有些岳烬之所熟悉的面孔,于是乎岳烬之便时不时颔首微笑,彼此招呼。
四人一马一行人顺着中间大路往前走,岳烬之简略说道:“虽说自雪线之上便属横天宫,实则只有在山顶才算的上是师门所在。这路两旁的院落皆是弟子居所,这条路走至尽头,便是横天宫学道授业的核心所在。”
片刻之后,宁朝暮随岳烬之停步,抬头看去,入眼是长长的台阶,连接着恢弘大气的宫门城楼,门上上悬写有横天宫三字的大匾,笔迹韵味古朴悠远,道意无双。
“这字……”宁朝暮不由得喃喃。
“是开山祖师所留无疑,是我横天宫的至宝。通常只有习武之人能看透其中的道意所在,没曾想朝暮也能感受的到。”岳烬之笑着回答,言语中有些惊诧。
“道于无形,无处不道。横天宫的这块匾额我曾经听师傅说过,他还曾嘱咐我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宁朝暮稍稍一顿,接着道,“其实,世间并不是只有武学才追求道意,甚至医道药道都是如此。在这三字之中,我感受到了一种冲突着却又和谐着的平衡之道,让我突然对药之一道有了新的感悟。多谢了,烬之。”
“朝暮莫要谢我,太见外了。”岳烬之回礼道。
如此对话听得一旁的两小白眼直翻,每每两人这般说话,都客气疏离地如同陌生人,即便脸上的表情再真挚无华。
所幸这样的对话没持续太久,横天宫宫门之处有一白衣之人踱步而出。
“师弟,果然是你!”白衣人一看是岳烬之,便飞身而来,眨眼之间到了眼前。
“师父方才让我出来迎你,我还不信。你这才下山两月而已,怎得回来如此之快?你不是说要去平城看你大哥再去成国游历一番的吗?”白衣人一串连珠炮般的话语。
“多谢师父师兄挂念。我此次下山的确是游历之意,却不曾想中途生了些变故,便先回师门一趟,请教师父,聆听教诲。”说罢,转头对宁朝暮道,“朝暮,这是我大师兄,姓陆名水,一身本事出神入化,尽得师父真传。大师兄,这是……”
白衣陆水这才转神看岳烬之身侧之人,登时被宁朝暮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看的丢了魂儿。
“这,这,这……”口齿无能。
“陆师兄好,朝暮这厢有礼了。”边说边盈盈下蹲,对之行礼。今后的日子就要把妹妹安置在这里了,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古训她自是省的。
“这应该是弟妹吧!烬之,师兄果然没看错你!好眼界。弟妹免礼,我是这儿的大师兄,他们都归我管。以后有事儿说话,这小子欺负你你也尽管说,我收拾他。”说完拍拍岳烬之的肩膀,一阵善意的挤眉弄眼。
宁朝暮面上大窘,当下便要出口反驳。
“切~一见美色就出卖兄弟的露水姻缘大叔你好……”身侧的岳越懒洋洋地拖着长腔问好,打断了宁朝暮刚欲出口的话,也引得歆儿一阵捂嘴偷笑。他是不会忘记第一次来横天宫的时候这个坏人是怎么“欺负”他的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找打是不是!师伯我不介意帮你疏通疏通经脉,继续提高资质……”陆水咬牙切齿。说起来他也冤枉,当初小师弟带这个贴身小童来横天宫,让他帮忙看看资质。他好心好意日日帮其以真元疏通温养,使得这孩子的垃圾体质变得不是那么垃圾,却不曾想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好了师兄,莫开玩笑了。我这次回来着实有要事。朝暮的妹妹身患重疾,我想让师父看看有没有什么治愈的法子。”岳烬之正色道。
见此,陆水也收敛了面上的不正经之色,回:“既然如此,那为兄便带你们先去见过师父,我们兄弟俩稍后再叙。”
说罢便引之向门内行去。他转身的一刹那,瞥见了宁歆儿的脸,心中颇有一阵熟悉之感。百般回想却毫无头绪,便摇摇头,不再纠结了。
有道是,无端因缘终有道,只是未至相遇时。
身后一路脚印凌乱,仿佛凌乱至极的命轮。
寒风吹过,再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