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舞衣靠坐在床头,不知不觉入睡。偶有些许从外间传来的轻微声响,将她从无边黑暗之中扯回。睁眼一看,岳宿之却还是那副恼人的样子,丝毫没有起色。
她转头看了看桌上的定神香,已燃去了七八分,眼见着便到了底。
周舞衣心中泛起了一阵焦急惶恐,却硬逼着自己生生给压了下去。
既然主上说这药有用,那自然是有用的吧。若不是如此,那又何尝需要花费如此心思设下此局,请得那北苍一派第一暗棋下山出手,将他绝杀于马上?
再等等,再等等……
这般忧思百转,周舞衣竟是又靠着床头昏睡了过去。她毕竟是一介女流,身子骨本就孱弱。如今经历了如此大风大lang,本身便是强撑着自己不倒下去。还能如她一般强忍到现在,亦是有超绝人凡的大毅力。
待得周舞衣在此挣开眼睛之时,那定神香已经燃尽。她俯身细细看着岳宿之的脸,伸手颤抖着试了试他的呼吸。
若按主上所说,定神香尽,那魂便是回了。
一试之下,结果却让她欣喜不已。
虽然呼吸尚浅,可是毕竟活过来了。
她勾唇一笑,绽放出的是一份无人看到的美艳绝伦。
她肯定他以后必然会恨她,可是她只要能看着他,那便是满足的。
这就是男子与女子之别。男子心大,胸怀天下苍生,镇日征战天下,只为成就一世英名。而女子,细致入微,小气至极,眼中既然有了他,便只有他一人在心便好。
周舞衣心中甚安,当下便欲起身,想去倒杯水给岳宿之润润唇。他嘴唇干裂出血,若是就这般醒过来,那定然是难受之极的。
可不曾想,这一起还未起来,便被人拉住了腕子坐回到床上,心里倏地便是一惊。
她转头一看,那拉她之人却让她大出所料,居然是方才还如死人一般的岳宿之。此时他紧闭着眼还未挣开,但呼吸急促,掌心灼热,面上亦是浮现了不正常的潮红。他伸手将周舞衣箍在怀里,凑上去便是一通亲吻。周舞衣羞涩有余,堪顾不得,此时心中更多的是疑惑与震惊。
毕竟在主上的来信之中,并未曾说这丹药服下之后还有这种反应。
这明显是……
她顾及岳宿之的身体,当下便想挣月兑出来。可不曾想岳宿之此时气力颇大,一时半会儿亦是挣扎不出,再加之她又怕触碰到岳宿之胸前的伤口。一来二去,岳宿之反应愈发激烈,翻身将她压倒在了床上。
“宿之,宿之,你醒醒……”
任凭她如何唤他,他都未曾挣开过眼。此时的他,粗暴而莽撞,似是全凭本性的反应在行事。三下两下撕扯掉周舞衣的衣物,她甫一接触那冰冷的空气,便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宿之,不要……”
软言相求,却未曾打动分毫。
这一夜,没有丝毫温情与柔肠百转,惟有不停地索取,残暴地占有。
第二日天色大亮,迷糊之中的周舞衣被外间的敲门声惊醒。她浑身**地躺在岳宿之身侧,满身青紫的印子似是提醒着她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轻微动了动身子,却是撕裂般得疼痛。
“姐姐,姐姐,你在吗?大帅情况如何了……”屋外之人是一早便来此处的碧月夫人。
周舞衣此时想翻身下床,可是身子酸软疼痛至极,一时无法。且这满屋狼藉,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拾干净的。
想罢,她便扬声回答:“妹妹莫急,宿之一切都好。你先回去,待未时再来看他吧。”
声音低沉喑哑。
碧月夫人听此也并无不从,便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回院子了。
周舞衣听得门外声音尽去,这才又放松下来,抱膝靠坐在床头,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滑落。
从她嫁给他的那日起,她便想如同正常夫妻一样,与他亲昵,为他生子。可自从她上次下药诱他以来,此次却是她与他第二次肌肤相亲。
在他心中,她永远是他弟弟心仪的女子,他不欲越雷池半步。可是他永远不知道,他弟弟心仪的女子早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如今的周舞衣,只是顶着周舞衣名分面皮的另外一人罢了。
她想说与他听,可是又不能说与他听。她唯一的亲人,如今还在主上手里牵制着她。她苟且,便能多看他几日。她若是背叛了主上,那便只能与他天人永隔。
她不想。
她是女人。她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即便他为了天下,可她只为了他。
她只想与他在一起,只想看到他。
这就够了……
时光悠悠而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舞衣微微动了动身子,觉得不再如刚开始时那般疼痛。她扭头细细地看着岳宿之的侧脸,刚毅果决,英俊内敛,日日夜夜地出现在她梦里,却又在凌晨梦醒之时决然离去。
如同这一世,他注定要离她愈来愈远。
她起身下床,穿戴好衣物,将满床狼藉稍作收拾,之后便开了门。
门外碧月已经早早地等候在此处,见得周舞衣出来,便急急地起身询问:“姐姐,大帅此时可好?”
周舞衣定定地看着她,面前女子单纯而简单,柔弱却惹人怜惜。她不像自己,有那么多不得已而为之。或许只有她,才能真的被他所喜,与他相伴终老。
而她自己,不过是一个不讨喜的过客。让他从此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你去看看他吧。注意你的身子。”
周舞衣心下一酸,如此回答。之后便一步不停,朝外面去了。
她没走几步,便觉脚下又被人抱住,低头一看却是自家儿子。周舞衣蹲来,将他抱在怀里。小诚儿似是许久未和母亲如此亲近,当下便搂住母亲的脖颈,再也不肯松手。
这是她和他的儿子。
荆国,启天城。
深门大府,回廊曲折幽深,似是不归。一黑衣之人略空而来,避过了府宅的所有守卫,一身身上功夫端的是出神入化。
他飞檐走壁,终至宅院之内最高的那幢小楼。探查四周无人,便敲门三声而入。
屋内有一男子,衣锦华服,正懒散地躺靠在矮榻之上看书品茗,身侧靠坐一娇媚女子服侍,不时地伸出纤纤玉手,拈块点心放在男子口中。
黑衣人一揖到地,对这男子行了一礼。
“主上,据雪期线报,岳宿之已服药入局。”
那男子面上不为所动,良久之后方才懒懒开口:“意料之中。让雪期好生照料着,以后一统天下,少不了这位岳大军神。”
“是。”
黑衣人听之,便欲转身离开。却又被那男子出言叫住了。
“另外让绝看好雪期,莫要让她动了不该动的情分。如果……她知道该怎么办。”
“属下遵命。”
待得那黑衣人走后,锦衣男子俊逸的面上浮现一丝冷笑。
少顷,他出言吩咐:“影,随我进宫觐见皇兄。”
说罢便转身下榻,雷厉风行再不若方才懒散,只留得那娇媚女子呆坐于榻上,不知这是如何情势。
等那锦衣男子出了门,屋内这才幽幽响起了一声回应,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伴着这回应只声,不知从何处闪现一柄冒着寒气的柳叶飞刀。飞刀破空,直直地划向榻上女子的喉咙。
一击即中,美人已逝。只余得鲜血如洛神花一般蜿蜒绽放,画出一笔命不由己的末微悲凉……
新世历承元二十三年末,注定是风起云涌的时代。险象频生,阴谋陷阱。何人得以操控天下,谁人又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天下不过一盘棋局,天下苍生不过是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