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暮从未想过,安阳王唤她竟当头便丢给了她这么一个完全没有想过面对的问题.
她冷声道,“安阳王莫不是行路苦闷,拿我来寻乐子来了?”
安阳王勾起唇角,唇边的笑意更是重了三分。
宁朝暮抬头,与他对视,或许只有如此近的距离,才能发觉,他的笑意从未延伸至眼眸深处吧。
“我是认真的。”
安阳王不等她回答,似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接着说道,“虽然我这是第一次见你,可是你着实是让人动心的。你并不像别的女人一般,哭啼软弱。我想,这世间或许还会有别的女人如同你一般,入我的眼。可是我这个人,喜欢用最直白的办法行事。所以,就懒得去寻别人了。”
“安阳王谬赞,朝暮承受不起。”
安阳王背着手,来回踱步。
“若是你担心我府中妻妾的问题,那自然是不必的。如今我至成国,她们皆在荆都。无论是成是败,她们以后都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安阳王好狠的心。”
“不狠如何成就大事?”
似是回答,又似是自问,更多的,莫过于一种自负。
“若是你担心岳烬之的问题,那我想你自然也是不必的。”
听得这个名字,宁朝暮冷漠的面上终究有了些变化,被对面这个洞察力超人的男人瞬间捕捉而到。
“以他的智谋,自然最终会寻到你在何处。只要他敢寻来,那必然是……”
安阳王倏地将身子靠近她,扣住她的脖颈不欲让她躲避和挣月兑。之后他眸子之中玩味之色愈浓,一字一顿,深深说道,“万,劫,不,复。”
风萧瑟而过,是阳春时节独有的盎然暖意。此时此刻,如同吹在了宁朝暮的心底,如同刀割一般凌人。
安阳王放开她,轻轻拍了拍手。
“你也莫要想着寻死或者别的,你随我同在第一辆马车,我保你想死也死不了。”
“你不能死。”
“知道吗?”
宁朝暮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方才稍暖的心已经散去了所有的温度,一阵有一阵的惊悸,随着刚才那双烙印在她脑海之中的眸子,泛将起来。
转身环顾四周,此处已经不再是她缩熟悉的、荆国的环境。
怕是已经过了丰邑,往钧天城而去了吧。
闭上眼微微想了一想,似是五年之前逃命之时,曾经路经过此地。再细细思索,大致再走七八日路程,便能到了成国的国都钧天城。
钧天,钧天。
她曾经在那里出生,又在那里长大。后来自那里逃亡,如今又得回到那里。
可能,亦是会埋骨在那里。
……
荆国平城,自得半月之前,岳府之上便笼罩着让人惊怵的悲怆。
中厅之内,人比前几日要多了些许。
岳宿之坐在堂首,其下一次坐着岳烬之、颜何安、陆水、叶篇迁等人,出乎意料,门口之处安静坐着一个女敕黄衣衫的女子。
细细端详,竟是易小遥。
众人沉默许久,岳烬之抬头,开口道,“既然人都已经到了,那便出发吧。”
自得那日出事,而后颜何安赶至岳府,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都与兄弟二人说了一说。三人便暂时抛下了心中的嫌隙,商定了前往钧天城营救的计划。
当晚,岳烬之便飞鹰传书幽云山横天宫,向师门借调了些许好手。紧赶慢赶半月时间,这才到了荆国最西侧。
依照那日颜何安所说,安阳王的计谋定是与成国国君妄想吞并荆国的计谋有关的。可是三人至今也未曾想得明白,究竟安阳王为何会不管不顾对己甚厚的亲生兄长,而是听从了成王的挑拨,做了他手下的一枚棋子。
七日之前,自启天城发来了传信。京畿军队不曾听命便入了启天城内,围了皇宫,将京中位高权重的大小权臣尽数抓了起来,是否伤及认命还未可知。
按信上时间推算,事发之时大致便是那日平城岳府出事之时,也就是三月十六。
听闻这一消息,岳连峰岳将军当下便坐不住了身子。从平城外城前线赶回,接着便带着五万大军回了荆都。岳烬之明了岳连峰心中所想,他知晓,父亲一是心忧荆国,生怕出了什么让他后悔终生之事,二则是心忧身在启天城的母亲,生怕出了什么让他后悔三生三世的事。
岳连峰走后,荆国前线空虚,大军呈回守之势。
二十万大军屯于平城外城聚而不发,任凭成**队在外面叫破了喉咙亦是不发一言,如同几月之前岳宿之战前遇刺之时一般。
成国亦是随着荆国的事变,将境外三地的大军往平城关内调动。岳烬之看着自成国之内传来的情报,心中的愁云担忧亦是愈来愈多。
他知道,待得那三地军队尽数到了成国边境青天城,那亦是到了成国一举发兵攻破荆国的时候了。
内忧外患,着实让人无奈。
“师弟,你可有把握?”
月夜行路三日,众人即便是武功在身,亦是扛不住了,只得暂时在驿站之中休整。待得吃完了饭回到房间,陆水终归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些日子,岳烬之非同寻常地沉默,这些话题便自然而然地成了禁忌。
“没有。”
过了许久,岳烬之看着烛花明明灭灭的眼神终归有了些神采,之后又是一阵黯然。
听着耳边烛花噼噼啪啪的响动,两人在屋内相对而坐,皆是沉默。
“可是师兄,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若是连累了你和师门……”
陆水潇洒一笑,掩不去眸子深处的那份忧思,“若是我怕了,若是师父怕了,若是师兄弟们怕了,那我们此时此刻便不会在这里。烬之,你莫要这么想,我们都是横天宫的门人,而是,是他们心中的骄傲。”
他这般说着,神思慢慢神游。心中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情绪萌生且勃发,即刻便已经焦躁且难以忍耐。汹涌的情潮之外,脑海中似是又浮现出了那个清瘦叛逆的身影。
过不多久,他便要与她成亲了吧……
若只是这般看着他,在横天宫空空等待,那恐怕是会疯的。
驿站后院,叶篇迁靠坐在草垛之上,愣愣地看着天上的一轮新月。
空生惆怅。
我想,我是爱你的。
可是我,早已经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