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许久,也是时候给母后请安了,你随我一起去。”
“我也要去?”单看他提起“母后”的神色,柳依冉便知那贵妇人不好惹,干嘛要去自讨苦吃啊。
“难不成你还怕了?”独孤冥轻笑一声,斜眼看来,“天子面前都应对自如,请个安而已,一会咱就回了。”
“我不过是皇上刚封的郡主,说到底还是一介平民,随你前去于礼不合,不妥不妥…”柳依冉连连摆手,开玩笑,他们母子相聚,她一个外人以什么身份前去请安呀,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世人皆知我非循规蹈矩之人,而你绝非墨守成规的主,有何不妥的?再者你被父皇封了郡主,去见见皇后也是应该,走啦走啦!”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柳依冉的手大步向前走,见她一脸不乐意,忽然凑上前来一阵坏笑,“你若真觉得于礼不合,咱便把关系弄正了。找机会我去请父皇赐婚,你看如何?那样你住在王府就更名正言顺了!”
“你该不会一早打的这个主意吧?”柳依冉眯眼看去,寻思着他话里的真假度,请求赐婚?“被封了郡主婚姻是否就不能自主了?”
如果是,与其等着把她指给别人,倒不如就如他所说。
“虽然皇兄之前曾暗下杀手,可现在你身为郡主,明里他也不敢做些什么。可依他对你的兴趣,保不准他也会请父皇赐婚。”这么一说等于回了柳依冉的问题,当真是她自己做不了主了。
“所以在接到圣旨之时你才会提出邀我和你同住,原来你全都考虑周全了!”这男人,面上嘻嘻哈哈,实则是心思万千,早就开始安排后路了,撇了撇嘴也不再挣扎,“那倒是要去见见你母后了。”
凤藻宫内熏香缭绕,华服着身的美妇手枕秦首,侧卧于软榻之上闭目养神,一旁的小宫女小心翼翼轻轻摇着凤羽扇,生怕惊了榻上之人。
“启禀娘娘,王爷和平安郡主来给您请安了。”
“可是皇上封的平安郡主,龙翔山庄的人?”眉眼不曾抬一下,不紧不慢地问。
“正是。”老嬷嬷点头。
“宣!”抬了抬手示意,人依旧侧卧着紧闭美目。
独孤冥拉着柳依冉兴匆匆踏进房门,止不住一脸的笑意,进门便是一声高呼:“母后,儿臣给您请安了!”
“民女柳依冉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柳依冉中规中矩行礼,低头参拜。
“皇儿你还是这么没规矩,让人看了笑话。”侧卧之人终于睁了凤目,懒懒坐起身来,出声训道。
“母后,孩儿远行数月,这不是想您了么。这又没外人,讲那么多规矩做甚?”独孤冥不以为意,拉过一旁的柳依冉忙道,“母后,这就是父皇亲封的平安郡主,现正居于孩儿府上,刚上完朝便一起过来给您请安了。”
“是么?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这回柳依冉小心翼翼抬头,不再像之前那般自如,女人和女人之间对视较为微妙,更何况眼前之人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上座之人虽是懒懒而坐,可那一身华服却是贵气逼人。四十开外却保养得极好,精致的妆容衬得五官尤为艳丽,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那一双凤眼难掩精光,让她忽地想到了王熙凤。“明似一把火,暗似一把刀”,单这似笑非笑打量她的神情,便让人心生警惕。这后宫里的女人真是不一般,不然又何以坐上凤位屹立多年不倒呢?
柳依冉心思一转,当即换了副讶然的面孔,张了嘴呆呆自语:“王爷,我这是见了仙人么?”
“仙人?呵呵…本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形容!”一句仙人显然取悦了她,这一笑,眉眼也瞬时舒展明亮起来。
“啊?民女该死!”说着回过神来就是一跪,“娘娘天姿,只是随意而坐这母仪风范便自然散发,民女一时看得呆了,由感而发,妄加评论,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既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便也算是半个皇家人,哪里还是民女呢?郡主心直口快,又是由感而发,何罪之有?快快平身,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让你受委屈了呢。李嬷嬷,还不赶紧给郡主看座?”
“谢皇后娘娘。”柳依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低了头起身小心入座。
“恩,果然是个妙人儿,看这水灵的,本宫便是年轻个十几岁也自叹不如啊。”凤目一抬,转了转手腕的玉镯叹道。
“皇后娘娘谬赞,娘娘好比那花之牡丹,依依若是那陪衬的绿叶已是万幸,又哪敢和娘娘相提并论?娘娘您就别折煞依依了。”柳依冉急急开口,开玩笑,你个老女人虽是风韵尤存,又怎可与十八、九岁的花样少女比?可这女人呐,最怕的便是岁月催人老,见着她这花容月貌心里自是感叹万千,可也别拿这话吓人嘛,您可是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啊!
“呵呵,这龙翔山庄出来的人果然大方得体,这性子温存谦和,本宫见了都喜欢,也难怪皇儿会留你在府上。”转头对一边饮茶的人说,“皇儿,如今郡主在你府上,你可千万别怠慢了贵客,有空也常带来宫里,陪母后说说话。”
“母后您也太偏心了吧?孩儿这许久未见,也不见您说上半句体己话,这会倒对初见之人如此上心,孩儿可是会伤心的。”独孤冥说着做出捧心状,大为感叹。
“这出宫几月体验民间疾苦,怎没把你这性子改改?就知道贫嘴!”带着笑意嗔道,明里像是母子间亲昵的互动,可惜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忍不住就照了原话字面意思理解了去,正想间,又闻,“这皇儿自小娇纵惯了,现下还真让郡主看笑话了不是?”
“娘娘哪里话,这人世间虽平常、却珍贵的亲情在娘娘和王爷间全体现出来了,依依看了感动又羡慕不已!”柳依冉笑着接话,不着痕迹打量对方,余光竟瞥到独孤冥嘲讽勾起的嘴角,没错,是嘲讽!
皇后凤眸有一瞬的恍惚,似是被那句平常而珍贵的亲情牵动了某根心弦,不过很快掩了去,笑着朝柳依冉招手:“还是咱郡主会说话,本宫看你是越发喜爱了。来,到本宫身边来。”
柳依冉惶恐着依言走上前去,刚行至她身前便被她亲热拉住了手,还不明就里,手腕上便多了个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柳依冉一脸受宠若惊,来不及开口,便听得:“初次见面,本宫也没什么准备,这镯子就当是见面礼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郡主可别嫌弃了。”
“承蒙娘娘厚爱,依依便却之不恭了。”她哪敢嫌弃呀,心里大翻白眼,人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大方接了。
“真是个可人儿,名也好听,依依?本宫日后就唤你依依吧,这郡主郡主的听着生分。”说着还拍了拍柳依冉手,朝她暧昧一笑,“这以后可得多来宫里走动,本宫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柳依冉含羞红了脸点头轻应一声,女儿家娇态十足,又惹得她一阵朗笑。
“好了,今晚还有御宴,本宫也不多留你了,皇儿你先带依依回去,本宫也要去准备晚宴事宜。”
“是,那孩儿就先告退了。”
“依依告退。”
出了凤藻宫,柳依冉一身轻松,这皇宫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时时刻刻都得保持头脑清醒,一不小心便会招来杀身之祸。这皇后娘娘看似对人极好,可这世间就没有平白无故对你好的人,就那几个眼神、几句话都是暗藏深意,累!真真是怎一个累字了得…
再看独孤冥,已然卸下了方才子孝的伪装,虽是面带笑意,看在柳依冉眼里竟是那般牵强。
“不想笑就别笑,即便是面具,也不能时刻戴着,总得给脸透气的机会吧。”柳依冉一时心里不忍,怎就看不得他这故做潇洒的样子呢?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独孤冥动了动唇,笑得有些伤感,“生在皇家,便注定连最平常的亲情也无法拥有吗?”
“她终究是你的母亲。”柳依冉不由拉住他的手,却又说不出更好安慰他的话语。
“呵呵,你不明白的。”独孤冥回握,紧紧地握着,像是极力隐忍什么竟有丝颤抖,片刻后才笑说,“走吧,先回去,至少母后对你第一印象不差。”
“就是好过头了我才担心好不?”无奈翻了个白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过算了,有些事是注定的,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