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麟的性格,冲动易怒,基本属于易燃物体,只要给他扔点火种,立可燎原。爱睍莼璩
长歌不敢说很了解,起码也知道些,所以任凭莫麟口若悬河的嘲笑了她小半个时辰,她始终以静制动,视对方为空气,恍若未闻。
莫麟口干舌燥,词穷之下,不得已暂停他冗长的讥讽,他实在不明白,往日狂妄嚣张的孟长歌,怎么一夜之间,竟变成了孬种窝囊废?难道她忽然懂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几个字的涵义?
“小混蛋……”
莫麟模模鼻子,见长歌依然无视他,他很郁闷的阴沉了脸,来时他已做好与长歌大打一架的心理准备,也为此在不停的刺激贬损她,可这小混蛋竟然……
给了别人气受,可最终他自己也气不顺,莫麟瞪视着长歌似灵魂出窍的呆傻模样,恨不得一把揪起她,狠狠的揍她十拳八拳,但想到尹简昨夜宁拆马车也不拆长歌的悲情宽容,他只得无奈的大吼一声,转身即走,扬长而去!
长歌的床铺紧挨着窗户,半上午日光晴好,星星点点的金光,从遮光窗帘里穿透入室,落了半床斑驳的影子,她亦被笼罩其中,灰白的脸庞,染满了忧郁的色彩。
静坐稍许,她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绕过床尾,扯开帘子,推开紧闭的窗户,大片的太阳光顷刻铺洒进来,照在身上柔和而温暖,长歌眯了眯凤眸,抬目远眺,只见天空澄碧,纤云不染,远山含黛,和风送暖。
远处营地的操练场上,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长歌原地驻足良久,毅然关窗关门,捡起莫麟送来的包袱,找出她的衣物换好,外面再穿上战衣铠甲,然后简单洗漱了一下,拿了兵器出门。
她是凤长歌,是凤氏王朝的公主,她并非普通百姓的女儿,可以有无限的时间和精力儿女情长,悲观叹惋。
这段感情,是她自己决定斩断的,不论尹简有多少女人,生多少皇子皇女,日后皆与她无关。
这辈子,若她可以幸运不死,或许她会找一个平凡的男人共度余生,不求富贵,只求执手一世,白首不相负。
那个人,必定不会是孟萧岑,亦不会是尹简。
是以,趁现在她未曾弥足深陷,及时挥刀断情,悬崖勒马,不失为上策。
无欲则刚,无情则狠。这是孟萧岑告诫她的话,当时不以为意,此时方觉为真理。
……
五月的太阳,不算毒辣,但在日光下晒得久了,照样不好受,尤其身上还穿着厚重的铠甲,当长歌赶到时,集训的羽林军已个个汗流浃背,疲惫辛苦。
“报——”
“孟长歌迟到,请赵指挥按军规处置!”
长歌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佩刀高举过头顶,她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无数道视线投递过来,林枫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心中暗为长歌紧张,他替长歌请的是病假,可现今看着,这丫头生龙活虎,毫无病态啊!
“孟长歌,你不是生病告假了么?”赵宣询问一句,疑惑的目光,射向队伍中的林枫。
闻言,长歌一凛,脑子很快转过弯来,“属下病已痊愈,心系训练,不敢玩忽懈怠,特来请求归营!”
赵宣略沉吟一瞬,便道:“归列吧!”
“是!”
对于郎治平及中卫军的众指挥官来说,孟长歌就是个烫手山芋,重不得轻不得,既要考虑羽林军整体纪律,又要顾忌于帝王心思,所以赵宣感到很头疼,让他按军规处置,他敢么?
长歌加入了操练队伍,那一抹纤小的身姿,混在身高马大的男人堆里,格外醒目,她吃苦耐劳,练得很认真,但凡能考入羽林军者,论单打独斗都乃佼佼者,所以他们进行的是团体配合的攻守战术训练。
羽林军的职责,就是保护帝王和皇城安危,原本的计划,因这突变的感情问题,而全部泡汤,她不可能再舌忝着脸央求尹简将她调到帝宫,她只能努力立功,凭自己的实力往上爬,哪怕做不了御前侍卫,起码得进入皇城大内,如此才有可能探听到大秦的军事机密。
与此同时,远处林荫道上,尹婉儿带着含元殿的大宫女沁蓝,以及几名大内侍卫,驻足遥望了许久,见长歌训练的投入,毫无异样,似不曾受到任何影响,她幽幽一叹,终是没有过来打扰,返身上了马车,沿来路而回。
……
含元殿。
尹婉儿归来时,正巧尹简跨步迈入外殿门槛儿。
今儿早朝后,尹简连早膳都没用,便一头扎进上书房,批阅奏折,宣召朝臣议事,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午时,在高半山的勉力劝说下,方才搁下政务,回宫用膳。
“婉儿参见皇上!”尹婉儿上前几步,跪地行礼。
尹简随意抬了抬手,“平身吧。”
“谢皇上!”
“出去散步了么?婉儿,在宫中尽量不要乱走动,以免碰到不该碰的人,朕不能时时在你身边,所以你自当谨慎小心。”
听到尹简的担忧,尹婉儿柔柔一笑,“婉儿明白,多谢表哥挂念。我方才没到后宫,是去外九城散心了。”
她话音方落,便见尹简剑眉一蹙,神色冷然了几分,眉宇间亦透出少有的不悦,“婉儿,外城有羽林驻军,内宫女子无令者,严禁走动,宫规不可违!”
“婉儿知罪。”尹婉儿笑容一僵,连忙听话的低下头。
尹简负手而立,幽暗的眸光,越过尹婉儿望向殿外,瞳孔的焦距在蓝天白云,暖阳高照中,不断缩小,最后缩成了一个小点……
尹婉儿经久听不到动静,她不安的抬眸看他,眼眶忽然一酸,她轻拽住尹简的袖袍,软糯着声音,“表哥……”
“她……好么?”那道逆光而立的颀长身影,一动不动,片刻后,尹简薄唇蠕动,方才发出轻不可闻的三个字。
尹婉儿用力点头,“她很好,所以表哥你也要好好的……”
“朕没有什么不好,一国之君,首先是君,而后才能有个人的七情六欲,她于朕再重要,也不及大秦社稷江山重要。”尹简漠然打断尹婉儿的话,收回视线看向她,温声轻语,“婉儿,陪朕用午膳吧。”
……
从营地回来,所有人都累瘫了,长歌拖着灌了铅的双腿,随同林枫等人说说笑笑的走入院子,却被院中迎面站着的人吓了一大跳!
“谈美……宁太师!”
长歌习惯了的称呼,几乎月兑口而出,好在语到中途,她又急忙改了口,她完全没想到,那个美艳无双的男人,遽然会不打招呼的突然出现在宿营区!
“给太师大人见礼!”
陆续回来的羽林军们,一旦认出来人,纷纷仓惶行礼,同时心下奇怪万分,这军营之地,宁谈宣作为文臣,怎么会……
一袭绛紫色锦袍,雍容清贵,宁谈宣一惯的温颜如玉,恬淡的话语中亦不失威仪,“诸位不必多礼。”
“谢太师大人!”众人谢过,起身退下,识趣的各自去忙。
若说方才一惊之下不及多想,此时也陆续反应过来,大秦第一权臣宁谈宣纡尊来此,是找孟长歌的。上一次,神武门发生的事情,早已私下传遍军营。
而长歌懵了半响,在身边林枫、鲁飞等人都走后,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她不禁轻拢秀眉,懒散的走向他,语气亦是懒洋洋的,“你找我啊?有事么?”
宁谈宣原地不动,待她走近后,抬手递上一方绢帕,唇角边洋溢着清浅笑容,“没事儿,今日空闲,就来瞧瞧你。”
长歌一动不动,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脑中兀自在思索着,这人又在打什么算盘?
“好吧,本太师侍候你这小祖宗好了。”宁谈宣微叹口气,一手按住长歌的肩膀,另一执帕的纤长细指,温柔的擦拭上她额头、眼角的细汗,那专注的样子,仿佛他在为最亲密的人,做着最亲密的关怀举动,那么自然,那么熟捻,毫无尴尬之意。
长歌一惊,本能的后退了半步,令宁谈宣的大手僵在了半空,她无措的扯着唇角,讪笑道:“你,你干嘛呀?”
“你不接帕子,那不是只好我辛苦一下么?”宁谈宣戏谑的扬唇,眼中一丝不明情绪,浮起的刹那又被他瞬间掩去,他包容的言语动作,一如既往。
“呵呵。”长歌窘迫的干笑两声,张嘴就胡扯,“吓死我了呢,大哥你可真是出其不意啊,教人看到还以为咱俩玩断袖呢。”
她说话间,方才扫视到在宁谈宣身后三四步,躬身立着一个布衣长随,那人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不敢抬头乱看,像个透明人似的。
宁谈宣浮唇,“瞎说,你这小混账嘴上没个把门的,真是逮着什么话都敢说!”
“嘿嘿……”长歌嘻哈的讪笑,她一指前方,晶亮的明眸中满是期许的问,“大哥,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