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儿脸上慵懒中透出的光彩,身为过来人的钟文艳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果换成是旁人,她肯定会生气,但看到邢军生满眼疼爱和小心,目光一刻也不离开自家的宝贝女儿,她自然是十分开心。
邢军生这孩子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心眼儿实诚,对自家闺女又是痴心一片,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已经得到了少将军衔,这可是多少军人梦寐以求的事,身为一个军属,她自然懂得其中蕴含了多少艰辛的奋斗和努力。
“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一直过二人世界,直到假期结束呢。”钟文艳笑着说。
“妈,瞧你说的什么话,这几天就是身体有些不舒服,不想让你和爸爸担心,所以才没回来。”乔炎炎难为情地说。
“妈是过来人,明白明白。军生啊,炎炎可是我们的掌上明珠,你要多体贴她一点,年轻人恩爱是好事,但也不能过了头,哈?”钟文艳拍拍自家准女婿的手背说。
“妈,您放心,我一定会多加注意,多多克制的。”邢军生没脸没皮地说。
乔炎炎“嗷”地一声,甩开他的手,直奔自己闺房去了。
这两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红果果地谈论这种羞死人的事?一个是老妈,一个是丈夫,简直不让人活了。
“闺女,你们俩在一起,老爸也放心了,不过,这婚事,你们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办?”乔安国走进女儿的闺房,很认真地问。
要是依着钟文艳的意思,根本不打算催促他们结婚的,邢军生怎么可能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呢?自家闺女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三岁,晚点结婚还可以多陪她两年。
但是乔安国却不同,他是男人,深谙男人的劣根性,如果没有婚姻做保障,万一哪天移情别恋了,自家闺女岂不是吃大亏了?
“爸,你就这么急着把我这盆水泼出去?”乔炎炎撅着嘴儿说。
“看你说的什么话,老爸当然恨不能你在身边一辈子,可是既然你们都已经同居了,如果不办事,时间久了,不是惹闲话么?再说了,老爸也盼着你能早点儿给我生个外孙,我退休之后,就不会寂寞了。”乔安国说。
“我考虑考虑再说吧。”乔炎炎说,其实她想说的是,上岗证都已经拿了,老爸你的担心太多余了,但她却不愿意把这个消息早早透露出去,万一她哪天后悔了,说不定还可以协议离婚。
不大的功夫,钟文艳上了一桌子的菜,菜快要弄完的时候,门铃响了,严舒敏和邢大山两口子来了。
整整一周没看见自家的宝贝儿子,严舒敏简直都要急疯了,自从6岁被特招之后,她很少能够见到儿子,这次儿子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她原本以为可以好好跟儿子呆一阵子,没想到回来第三天,就不见了人影。打电话问,儿子神秘兮兮地说,正在给她找儿媳妇,忙。
好吧,为了儿媳妇,她自然是忍了。
接到钟文艳的电话,说是过来聚聚,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儿子正情意绵绵地坐在乔炎炎身边,即使再迟钝,她也反应过来了,合着半天,儿子这一周神秘失踪,竟然是跟她在一起。
严舒敏心里的那个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当年订下乔炎炎,是看她成绩优秀,又乖又听话,自家儿子太过皮实,算是高攀了人家。
可现在不同了,自家儿子已经是少将了,人又长得帅气,多少好姑娘排着队想嫁,光是军分区大院里,拐弯抹角上门提亲的,都不下一个排。
乔炎炎这闺女当然也是不错的人选,可是当初她死追郭副军长那小子郭嘉铭的事,闹得大院里沸沸扬扬的,而且这些年,根本都不舍得拿正眼瞧自家宝贝儿子一眼,她心里早已经不拿她当未来儿媳了。
但是偏偏儿子哪个女孩子都不考虑,一提起他的婚事,他就沉着一张脸说:什么时候当了将军,什么时候考虑个人问题。
好,她忍!总算等到儿子升了少将军衔,再提起他的婚事,他直截了当说:这辈子,非乔炎炎不娶,其他女人,免谈!
原本她还指望着,乔炎炎赶紧嫁出去,自己儿子也就断了念想,没想到这闺女倒真够势力的,儿子前脚升了少将,她后脚就跟儿子黏糊上了。
“哎呦!这不是炎炎么?打从我家军生被特招以后,你们好像就没怎么联系过,怎么这会儿又在一起了?”严舒敏带着讽刺的意味说。
“严阿姨,那天同学结婚遇到了,所以就又联系上了,邢军生热情的很,拖着我去他的新房子玩,我回家他就跟着来了。”乔炎炎实在不好意思说,你儿子霸着我,弄得我一星期下不了床,见不了人。
“妈,这一周我都跟炎炎在一起,她已经答应考虑我们的婚事了。”邢军生自然听出自己老妈的不满,赶忙说。
“唉!钟妹妹,这养儿子啊,就跟养白眼狼没区别,什么时候偷偷买了新房子,我们当爹妈的都不知道。”严舒敏一脸伤心的样子。
“老婆,这几年儿子不是也没少给你寄钱么?”邢大山见儿子难堪,赶紧帮着圆场。
“钱钱钱,你这个死老头子就知道钱!寄钱就算孝顺了?”严舒敏大声嚷嚷。
“妈,你去打听打听,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啃老,别说寄钱给父母花了,不逼着你给他买房就算是好的了。
再说了,房子我不是也跟你提过好多回么?我说在市中心给你买套大房子,是你说军区大院住着舒坦、习惯,自己不要的,这会儿又埋怨我不孝顺。”邢军生一把搂着他老妈的肩膀说。
“你要是真孝顺,买房子就该在大院里买。”严舒敏极为不满地说。
“妈,大院里哪有房子卖?都是分配的,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邢军生无奈地笑。
“就算你要娶媳妇,也该跟我们一起住才对。”严舒敏自知无理,却还要狡辩。
“妈,像你这么厉害的婆婆,哪个儿媳妇敢跟你住一起?再说了,市中心以后你儿媳妇上班,你孙子上学都方便。”邢军生说。
“不跟你说了,横竖你都有理。对了,炎炎,你现在也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呢?”儿子的道理一串一串的,严舒敏自知辩不过他,转而跟乔炎炎对话。
“严阿姨,我还没定呢,或许留在北京,或许去国外。”乔炎炎很谈成地说。
“儿子,人家炎炎志向高着呢,看来是没打算在本市定居。”严舒敏阴阳怪气地说。
“没关系,反正我们这份工作,也算是居无定所,除了假期,都不能陪在家人身边,炎炎将来住在哪里,我假期就去哪里看她。”邢军生满眼宠溺说。
“话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意思就是你们打算好了?”严舒敏无奈地看着儿子。
“那是自然,炎炎,你不反对吧?”邢军生意味深长地盯着乔炎炎,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把那红色的本本弄得露出一条线来。
那意思说,你要是胆敢说半个不字,我就把结婚证拿出来让四个家长看。
“不,不反对。”乔炎炎郁闷地说。
那红本本如此招摇地露出一截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她一时冲动做下的孽,现在就算浑身长满了嘴,也辨不清了。
她总不能跟眼前四位家长说,她一时糊涂才领了证吧?当然了,更不可能说是邢军生趁人之危哄骗了她,毕竟,她也算不得什么人中龙凤,在所有人的眼里,邢军生配她都是绰绰有余的。
“看起来,转来转去,还是你们俩凑一对儿,当初我们可是订了女圭女圭亲的,今天来的匆忙,没带礼物,改天阿姨再补红包给你。”严舒敏见大局已定,自然就转变了态度,横竖只要儿子肯结婚,只要娶一个正经姑娘,其他都可以不计较了。
“不,不用了。”乔炎炎囧的一脸通红。
饭菜摆齐了,六个人围坐一起,吃的倒也热闹。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欢喜冤家,我记得八岁以前,他们一见面,就大眼瞪小眼的,搞得跟有仇一样,谁想到他们俩最后能在一起呢。”乔安国感叹道。
“可不是么?那时候老听我家军生叨叨,说炎炎最爱打他的小报告,害他被老师训了好多次。”邢大山说。
“不过还真的多亏你家炎炎帮助,我家军生才从后进生变成了先进生。”严舒敏是个直肠子,之前虽然对乔炎炎有些意见,但是看到儿子已经跟她在一起了,自然也就念起她的好来了。
乔炎炎听到他们说起八岁以前的种种,心里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她怎么可以忘记,正是先进生这坏小子,害死了她姐姐,真正的乔炎炎呢?
原来,她重生的日子实在不算短了,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十五年的时间,居然让她忘记了,自己原本是乔炎炎的妹妹,乔淡淡。
当晚,乔炎炎坚持要留在父母家里,邢军生自然也不好强硬逼迫,毕竟她父母也很久没见她了,假期那么短,怎么都该陪父母住几天的。
当然,他老妈今天能够放下对乔炎炎的成见,他已经很满足了。
送走了邢家三口,乔炎炎却是辗转反侧,再也难以入眠。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弄得她几乎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自欺欺人地想,那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而已,她生来就是乔炎炎,只是因为八岁的时候溺水,所以脑子里才会被无端塞进来那么多的所谓的前世。
但是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有关前世,每一天每一年的回忆,实在是太过真实了,以至于她根本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沉沉睡去。
梦里,邢军生一把将八岁的乔炎炎推下了防空洞的大坑,大雨如注,哗哗地下着,年幼的乔炎炎整个人都在水中,她拼命地挣扎,却无力爬上去,只能眼睁睁被水淹没。
她睁大幽怨的眼睛,死死盯着乔淡淡,双手掐着她的脖子,愤怒地说:“是邢军生杀了我,是他杀了我呀!你怎么可以嫁给他?”
满身冷汗从梦中惊醒,乔炎炎大口喘息着环顾四周,听到窗外的雨声,原来,真的下大雨了。
她不明白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死去的乔炎炎真的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但是她明白,她真的无法做到对邢军生的那件罪恶视而不见。
打开邮箱,看到来自红十字会援助非洲的医疗队的邀请函,邀请她参加医疗队,地点,是非洲。她们只提供食宿和路费,还有少量的零用钱。
但是乔炎炎却丝毫也没有犹豫,直接回复了同意参加四个字。
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爸妈说自己要去参加一个北京举办的大型招聘会,乔炎炎就匆匆买了机票飞走了。
邢军生只收到一条短信:对不起,不能跟你在一起,什么时候想要离婚,可以发电邮,找律师处理。
邢军生回拨过去,冰冷的女声不断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了一份快递,里面装着乔炎炎签了字的离婚协议。
不是不能动用自己手下的力量查到她的下落,但是邢军生却什么手段都没有采取,只是阴郁地望着天空。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那个垃圾男人么?他已经升任本市市长了,就在她离开的这一天。他能够得到这个位置,很大部分是依靠了他的老岳父苏琦钰的爸爸苏天峰的支持,如今苏天峰已经爬到副军长的位置了,想要捧一个既有能力,又识时务的官员,并非难事。
电视里,姜文涛正在道貌岸然地发表任职演说,市民们热烈地鼓掌,邢军生顺手把遥控器扔过去,砸烂了42寸的液晶壁挂电视。
“好你个乔炎炎,竟敢这么对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他恨恨地说。
但是内心深处,依然是一片柔软,他知道他永远无法对她真正的狠下心肠,算了,她要自由,就让她海阔天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