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整个国都都处于一片静谧,唯有御书房还在为两日后即将到来的驸马大典忙碌着。
府内灯火不熄,亮如白昼,宫女太监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传入书房窗前站着的宫霸天耳朵内,没来由淀了几分烦躁。
“国主,歇歇吧。”
伺候多年的福公公共给他披了件外衣,看着外面天色皱了皱眉,明明还是盛夏时分,今天晚上却无端起了风,阴云密布堆积在低低的上空,让人心头压抑。
宫霸天不回头,问道:“都准备好了?”
“是,比照着往年安排的,大抵都妥当了。国主放心睡吧,剩下的有老奴看着。”
“其他的……也准备万全了?”
其他的?福公公一愣,今天这句话国主已经询问了数次,他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是,老奴自不敢怠慢,一切就绪,只欠明日那东风了!”
一阵夜风吹来,窗子微微摇晃几下,宫霸天终于松下口气。
到了他这个年纪,尤其是做了这么多你的皇帝,难得表现出大喜大忧,今日这两个情绪却一同堆满了酗,兴奋欣喜的眉宇间隐隐蕴着抹挥不去的忧色。
一面已经看到了明天过后的宫家,必将借此机会一飞冲天,在他的手里再现辉煌!
一面却不知为何,隐隐感觉到几分山雨欲来之势……
就在这时!
窗前树荫中寒光骤现!
阴云叠叠中看不清的冷月刹那化为刀锋一利,长电般的惊光,直袭宫霸天心口而来!
身着夜行衣的刺客持剑如隼,一片漆黑中那双黑瞋瞋的眼亮得肆无忌惮,如同她手中锋刃光芒乍现。宫霸天恍然中一挡,只觉这眼睛似曾相识,瞳孔中一点幽光如金……
就这一恍惚的功夫,剑尖偏转,一道血痕绽开在他的手背。
同一时间,来人一击不成飞速后退。
“想跑?!”
一挥袖,玄气如渊汹涌朝逃逸之人逼去,眼见一击必中,她在半空拧转身子避过这后心处的杀招,肩头瞬间传来丝剧痛!
一股血柱喷薄而出,她咬牙一腾,整个人消失在乔府的夜色中。
“来人,有刺客!”
福公公大喝一声,迅速上前为宫霸天止血。
手背处的血痕极长极深,沿着虎口一直划到手腕,狰狞翻出了红肉。
宫霸天定定站着,任福公公给他上了药,凝目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眼中划过抹深思……
慌乱赶来的侍卫齐齐追击而去,一时本就忙碌的宫殿更添凌乱。
唯有一个地方,寂静破落如初。
静幽阁偏僻的院落里,一道黑影落下,捂着肩头一个趔趄倚上棵树干。
小三和碧儿慌忙冲出来,先是一惊,随即对上那双她们跟随了十年之久的眼睛,立即冲上前来:“公主!”
黑衣人扯下脸上的黑布,舒展的眉,漆黑的眼,秀挺的鼻,丰润的唇,正是狼九缺!
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本就白皙如玉的肤色苍白如纸,狼九缺靠上小三的肩头,吞下碧儿递到嘴边的伤药,调动体内气静静调息着。
小三碧儿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随着时间缓缓过去,天色渐渐亮起,紧紧盯着她的眼眶里开始有眼泪打转。
“祸害遗千年,本公主还死不了。”
标准的狼九缺式的调侃,带着点虚弱在两人耳边懒洋洋响起。
狼九缺睁开眼,苍白的面色恢复了点红润,先前她曾潜入了国舅府邸,趁明月霞的奸夫沉睡猝不及防给了他肩头一掌,之后才来的御书房比照这伤势引宫霸天出手。
这一切本就是故意为之,又早早知道了宫霸天的深不可测,自然来之前便吞下了大把的疗伤药。
这会儿调息之后便好了些。
见她真的无恙了,碧儿“哇”一声哭出来,想揍她又不敢,扭着头采取冷暴力不合作态度。
狼九缺伸手揉乱了她的发髻,笑眯眯道:“呦,跟本公主耍性子呢?”
笑意在顿时凝结,在她调息的过程中险些丧命,只因为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她看见一个高举尖刀的女孩,对着母亲的心脏狠狠刺入,那个举刀的女孩是谁?是谁亲手要了母亲的性命!
狼九缺闭起眼睛,回忆起那一直不愿意深入挖掘的记忆。
恨,从未有过的恨!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在自己的身边倒下,从嘴里吐出的红,从脖子处流下的红,从心脏处喷出的红,一身的红,遍地的红。
一双双对着死前刹那绝望的眼,一双双恐惧的眼,眼孔无限的扩大,黑白分明,却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把罗刹的剑,一身黑色的盔甲血衣对着身前的脑袋就是一刀,一声剧烈的砰的声音,她眼睁睁的看着那鲜活的头颅瞬间掉在地上,一路滚滚而来,滚落的地方留下了一条艳红的血色,带着令人作噁的血腥的味道,那死亡的头颅上,一双惊恐无比,睁得黑白分明的眼就那样的看着眼前的她??年幼的蓝九儿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惊恐的看着这个修罗的男子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来,紧握的剑在地上划出一条带血的火光,男人的眼已经杀得一片血红。
“公主,快跑!”
熟悉的是女乃娘的声音,将她从呆楞中唤醒,也仅仅一声,她亲眼看见那把剑无情的穿透了女乃娘的月复中,女乃娘睁着巨大的眼看着她,两手还来不及将她护住,就那样直直的倒在地上,剑一拉,带着一条雪白细长的东西,带着粘稠的白色唾液,那是肠,还散发着热气的肠子,是女乃娘月复中的肠子,一路拖到她的眼前,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不知是血腥的味道,还是那作噁的场面,砰的一声,蓝九儿直直倒向身后,昏死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在一张大床上,她认得,这是她父皇母妃的寝宫,伸手,血,又是血,双手上沾满的都是血,她惊厥的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随着血迹,她看见床下一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衣服,她认得,是她母妃为父皇亲手而作的,世间独一无二。
“啊??”
看着那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脸,一声声惊叫出声。
随后她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她的母妃,一身的艳红,美得令人窒息,令认无法呼吸,却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
“母后——”颤抖的声音呼喊。
温柔的声音的传进她耳里,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水穿过喉间,流进肚里。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救出你的弟弟,然后一起好好活下去??”
那温柔的声音,就像迷药一般,让她逐渐失去了意识,再次昏迷。
醒来之时,看见的是母后绝美的睡姿,紧闭的双眼,嘴边浮弯的弧度似乎在笑,就像熟睡的孩童一般。
“母后我怕,母后——”
爬进的身子顿时停住,呼喊的声音顿哑,眼顿时乍然,母后火红的凤衣占满鲜血,心脏处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口子,而里面竟是空空如也——她的母妃竟被掏心。
她的父皇,她的母妃,她的还有她父皇为她建造的最幸福的家毁了,她幸福的一切灭了??六岁的孩子啊,仅仅六岁而已,越过十年光阴,直到此刻,依旧清晰。
狼九缺冷冷笑了起来,看着窗外的威风凛凛:
“整整分割了我和胞弟10年,也该是时候了,10年前的血海,只要有牵扯的,我都要你们一一偿还。”